《医巫》晨義散人

8、舞会

　　“辞职！明天就去！”法华坚定的语气让蓝歌有些诧异。
　　“红会总医院可是一家福利医馆，况且这里的外科医生医术精湛……”
　　蓝歌话还没有说完又被法华打断，他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毛，“抱歉，我说辞去公共租界巡捕房的工作。”
　　“为什么？”蓝歌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如果他是一个听话的人，当年也不会选择出国学医，而现在也不会选择在这么一个新建立的医院工作。
　　“巡捕房的浑水不是你这种大少爷可以去搅和的。”法华冷冷地道，语毕推开车门径直朝医院中间那幢小楼走去。
　　蓝歌深深叹一口气，发现自己在路上塞给法华的七宝方糕被刻意留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医院复古的玻璃窗照了进来，病床上的男人微微坐直身体，腹部的伤口在麻药过后开始生疼。他闷哼一声，细微的动作很有可能牵扯到了伤口。
　　“听这里的院工说，那天是你救了我。”男人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声音沙哑。
　　法华递给男人一杯水，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你的家人呢？”
　　“他们在家正忙着，应该无事。”男人微微欠身，回答道。
　　法华点点头，递给病床上的男人一杯水，转身便离开了医院病房。
　　刚走出病房，便看见蓝歌正站在病房门口。蓝歌将那盒七宝方糕不由分说地递到法华手里，“你忘了这个，徐伯专门从七宝老街买来的。”
　　法华低头望一眼手中的食盒，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朝蓝歌一点头，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医院。
　　蓝歌望着法华离开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随后又朝病房内望了望，发现刚才还半坐着的男人又再次躺下。
　　虽然红会总医院只是一家新成立没有多久的医院，但由于不收诊金的缘故，过来看病的人并不少。虽然作为外科医生，在门诊看病并不是蓝歌的本职工作，但由于医院人手不足，他也主动在没有手术安排的时候在门诊里给人看病。
　　当蓝歌送走最后一位病人之后，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疲惫到下一秒钟就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陷入梦乡。
　　不经意间，蓝歌抬眼瞥见挂在房间侧墙上的挂钟。不好，已经晚上五点多了！他猛然想起母亲湘云要求他今晚去参加郑家小姐的舞会。
　　蓝歌想了想还是走到医院大厅给蓝家打了个电话，想以工作太忙推掉今晚的舞会。谁知刚拨通电话，母亲湘云的声音便从话筒里传来，语气颇有些不耐烦：“蓝歌！别想找借口，我可不吃这一套，赶紧滚回来换衣服，准备晚上去赴宴！”说罢，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蓝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蓝歌深深地叹一口气，只能抓起外套，开车回家换衣服准备参加晚宴。
　　火红的晚霞打在琉璃瓦上放出绚丽的光彩，给整座饭店镀上一层迷人的光芒。蓝歌从旧车上走下，一身笔挺的西装和老旧的车身比起来看起来有些滑稽。
　　走进晚宴大厅，一群群身着华丽礼服的男男女女正几人聚在一起聊天，有些人也许刚刚才认识，却能表现得似乎认识了很多年。
　　蓝歌打算拿一些食物先扶平一下饥肠辘辘的胃，然后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混过今天的晚宴。谁知刚走到放着各式美食的餐桌旁，抬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岳探长？你怎么也在这里？”蓝歌笑吟吟地抬眸。
　　“我今早不是和你说了嘛，公共租界巡捕房负责今天晚宴的治安，所以我就来蹭吃蹭喝了。”岳书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盘子里的一块牛排塞入口中。
　　蓝歌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有你们巡捕房的人？”
　　岳书因为口中含着食物，声音有些闷闷的：“那当然，这可是郑家的晚宴，这位郑家小姐出了名的不好伺候，要是她的晚宴上出一点事情，我们巡捕房接下来可就有得受罗。”
　　话音刚落，大厅里响起掌声。蓝歌转头朝二楼望去，看见郑多燕正穿着华丽的红色晚礼服沿着楼梯缓缓走下来。
　　不得不说，这位郑家小姐确实有骄傲的资本，除了家世显赫之外，容貌也是万里挑一，再加上高挑的身材，的确是整个上海滩绅士们心中完美的女神。
　　岳书用肩膀撞了一下蓝歌，又抬头朝郑多燕的方向扬扬头，“你说第一支舞她会约谁跳？你说不定有机会。”
　　“怎么？你很想和郑家大小姐跳第一支舞？”蓝歌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
　　“那怎么可能。”岳书摇摇头，自嘲地道，“郑家小姐何等身份，怎么会和我这种小警察打交道。”
　　蓝歌斜眼瞥一眼岳书，这个人看起来玩世不恭，啥都不在乎，但另一方面他却和青帮大佬关系甚笃。
　　正想着，他抬头看见在大厅的角落里一抹白色一闪而过。“法华？”蓝歌揉揉眼睛，再次看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定睛一看原来角落里有一扇虚掩的门。
　　顾不得再和岳书闲聊，蓝歌穿过大厅，朝虚掩房门走去。刚走到大厅正中间，郑多燕突然开口道：“我今天第一支舞想和蓝歌一起跳，不知道蓝少爷会不会赏脸？”
　　蓝歌的脚步一顿，发现大厅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有的嫉妒，有的羡慕，也有的轻蔑。郑多燕双眼微微上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蓝歌。
　　现在是骑虎难下，宴会的主人邀请如果不答应的话会显得很没有礼貌，况且如果拒绝，接下来几天肯定又要被湘云唠叨个没完。想到这，蓝歌只能伸出手，露出礼貌的微笑。
　　郑多燕抬起手，两人随着音乐很快旋转入舞池。“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和你跳第一支舞？这里可不乏有权有势之人。”蓝歌问道。
　　郑多燕鼻子里冷哼一声，朝大厅一侧抬起下巴，“那位看起温文尔雅的人就是杜月笙。”说罢，有转向相反的方向，“那位是南京来的冯先生，这里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如果我选他们任何一个都会得罪其他人，索性我就不选了。”
　　“呵，郑小姐可是一个好算计啊。”蓝歌冷笑两声，“我虽然家世不错，但毕竟只是一个晚辈，刚刚留学归来的小医生。”
　　“诶，你也不要看轻自己，毕竟这张皮囊还是不错的。”郑多燕假笑道，随后顺着蓝歌举起的手臂轻盈地旋转几圈，赢得周围人几声赞叹。
　　蓝歌则有些心不在焉，余光再次朝角落里的门看去。房门的虚掩的位置分明发生了变化，难道法华已经回到大厅？
　　还来不及细想，霍然一阵爆炸声响起，整个饭店剧烈摇晃几下，挂在大厅正中间的巨型水晶吊灯砸向地面，引起人群中的骚乱。凄厉的惨叫声从人群中炸开，所有人都朝着出口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