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巫》晨義散人

11、怪癖

　　从杜家走出来，蓝歌和法华重新坐上汽车。蓝歌悠悠地开口：“从伤口来看，杜月笙肩膀上的伤确实是新伤，不过伤势并不严重，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在郑家舞会现场受伤的。光从伤口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可疑。”
　　法华微微点头，眼睛一直直视前方。
　　在蓝歌刚启动汽车时，车窗发出“哒哒哒”的敲击声，窗外响起一个男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蓝歌转头，看见岳书正站在汽车侧面朝自己挥手。
　　缓缓降下车窗，蓝歌颇有些诧异地问：“岳探长？什么事？”
　　岳书面上表情如常，用手指指汽车的后排座椅，“刚才巡捕房电话过来，说已经找到之前那两起青帮案子被害者的身份，具体晚点再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巡捕房。”
　　蓝歌连忙打开车门让岳书坐进后排，扭头道：“岳探长，杜先生这边不需要你了？”
　　岳书闻言露出温和的笑容，摊手道：“你们刚才也看见了，杜家的安全他们自己就能够保证，无需我多操心。快开车吧。”
　　蓝歌也知道自己问得有些多此一举，只能扭过头，不咸不淡地补充道：“郑家的晚宴搞出这么大一件事，公共租界巡捕房承担了郑家晚宴的安保工作，最后却造成如此大的后果，郑家会不会把责任都推到你们巡捕房身上？”
　　岳书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不管怎么样，如果这次袭击和杜先生有关，那凶手一定是针对青帮，所以查清之前的两起案件对于找出今天的凶手一定会有帮助。”
　　“勘查现场也很重要，现在饭店里聚满了巡捕，我们为了避免麻烦没有能在案发后去过宴会厅，你们公关租界能打听到那边的情况吗？”法华插话道。
　　岳书叹口气，“这次总巡捕房参与进了这次案件调查，再加上今晚出事是公共租界巡捕房失职，想要拿到案件资料并不容易。”
　　法华语气淡淡地道：“我想，你一定能拿到。”语毕便闭上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
　　岳书无奈地撇撇嘴，也不再言语。
　　汽车在公共租界巡捕房门前停下来，巡捕房内还亮着灯。门口一个小巡捕正坐在接待桌前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通向二楼的楼梯上一片寂静。
　　岳书翻了个白眼，走到接待桌旁，“啪”一声猛拍一下桌面。小巡捕闻声警惕地睁开双眼，意识显然还没有全部回笼，条件反射似地问道：“你们要报案？”
　　岳书伸手弹了一下对方的帽子，没好气地责备：“这才几点，就开始打瞌睡了？”
　　小巡捕这才反应过来，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发现来人居然是巡捕房的探长，立刻站直身体，“是岳探长，这么晚你还来巡捕房？”
　　“我刚才听说青帮的人已经认出两名死者的身份，一时心急回巡捕房看看。”岳书扬扬手，道。
　　小巡捕点头如捣蒜，边引着三人朝巡捕房深处走去，边解释：“对对对，早些时候有两个青帮的人过来认过尸体了，身份已经确认。”他来到档案室的门口，在一排抽屉里找寻一阵，将一个文件袋递给岳书。
　　岳书接过文件袋，打开之后，低头仔细阅读起来。蓝歌有些好奇地凑近，发现文件袋中放着一份证人证词。
　　根据证词，两位青帮的被害者都来自三鑫公司，一人是三鑫公司的运输部门的小头目，叫做山斌；一人是该公司的财务部门的工作人员，叫做范乡。
　　“三鑫公司的总经理正是杜月笙，那基本可以肯定最近有人在针对青帮。”蓝歌挠挠头，“根据青帮在上海的名声，要说有谁会针对他们，我想答案一定是：很多。但为何是现在？最近三鑫公司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岳书十分认真地想了想，最终微微叹口气：“不错，三鑫公司垄断了法租界的烟草生意，触碰了不少人的利益。”说罢，又压低声音道：“包括洋人。”
　　蓝歌皱眉，“可是这没有办法解释杀人后为何要在尸体上刺上特殊纹身，而且杀死这两人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
　　“并且这两起谋杀案和杜月笙遇袭的案件犯案手法差距太大，即使都是针对青帮，也很难相信是同一个人所为。”法华半眯着眼睛，一直笔直地站在蓝歌身侧，语气平直。
　　“所以，你建议分开调查这三起案件？”岳书想了想，幽幽地道。
　　“至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三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人。”法华双手负在身后，转身朝公共租界巡捕房门外走去。见蓝歌没有动，又停住脚步，侧身道：“还不走？”
　　岳书转转眼珠，伸手搭在蓝歌的肩膀上，笑眯眯地道：“兄弟，我们一起去喝一杯？时间还早着呢！”
　　蓝歌望了望法华，开口之前，岳书又插话道：“不用考虑他，这家伙有怪癖，不会和我们一起出门的。”
　　“谁说我怪癖？”法华转过头，声音没有起伏，“去与不去，随你。”
　　“那个，等等！”蓝歌冲岳书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时候不早了，我父母应该很快就会听说郑家晚宴的事情，我还是早点回去，以免他们担心。”
　　岳书摊开手，耸耸肩，“那就下次吧，替我向蓝会长问好。”蓝歌听父亲提起过岳书，知道他们认识，没有感觉到惊讶，而是一点头，跟着法华离开了公共租界巡捕房。
　　两人坐上轿车，蓝歌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几下之后，开口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回你家？”
　　法华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沉默片刻之后又摇摇头，“上海滩的巡捕都不可靠，我们还是去晚宴现场看看。”
　　“现在？”蓝歌有些惊讶，“这么晚去现场？”法华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汽车缓缓驶过上海滩繁华的街道，朝郑家晚宴现场开去。汽车刚在饭店停车场停下来，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车灯亮起，似乎正准备离开。突然在黑暗中冲出五个人，五人都头戴面罩，手持棍棒，迅速靠近轿车，走在最前面的两人伸手就将轿车车窗砸碎。
　　车内的司机和坐在副驾驶座的保镖见状刚准备掏枪，两个冰冷的枪口抵在两人的太阳穴上。
　　其余三人则强行拉开后排车门，将一名老者和一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从轿车上拖了下来。
　　老者浑身抖如筛糠，抱着头，口中一直求饶。女人却相对十分镇定，话语居然盛气凌人：“你们究竟是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其中一名袭击者在面罩下开口，声音有些闷闷的：“管你是谁，跟我们走！”女人气得浑身哆嗦，但又迫于形势不得不被袭击者拽出几米之远。
　　蓝歌定睛一看，发现被袭击的女人不正是今晚和他跳过舞的郑家大小姐郑多燕？他深深叹口气，扶额喃喃道：“上辈子肯定和这个女人有仇，遇到她总没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