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游》柳折眉

70、四十七、君司宸

　　地球国家联盟是在大约五个世纪前建成的统一政府，这是在人类空间技术终于突破几个世纪的瓶颈，短短十数年间将足迹扩大到整个银河系建设起百余个行星基地后，自然形成的以星球为系统单位的管理模式。机械文明的高度发达，人工智能的日益进步，各种技术手段的急速发展，都让执着于前进的人们对于“过去”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在这样的时代，任何带着时间印记的古老的东西，总是受到人们古怪的、却是自然而然敬畏和崇拜的。
　　尤其是建筑。
　　在人类的文明史上，尤其是近二十个世纪前那个在古代典籍中称作“中世纪”、被现代人称为“奇迹的起步”的年代，所有重要的历史和思想几乎都是通过建筑来记载、表现和传承的。而流传至今的贵族风范、上流社会的规则，也是那个时代对于之后整个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重要的遗存。因此，哥特式的教堂古堡、罗马式的花园宫殿、西班牙式的农庄田园，除了以稀为贵的历史价值之外，更有着一种精神文化上的高然出众。对于这种传统的、经典的、从出现开始就充满贵族意味的建筑，人们那种敬畏的感受相比于几个世纪只能是有增无减。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拥有这样建筑的主人必须拥有的同样使人敬畏和崇拜的实力；任何的名实不符，在这个个人力量被强调和崇拜到极度的时代都会被人轻易推翻。因此，经过几个世纪的整合延续，“经典古典主义”建筑渐渐成为一种绝对身份地位的象征。
　　联盟亚洲大陆，擎云城南被人称为“群玉山”的社区，便是整个联盟六大经典古典主义建筑群落之一。
　　群玉山一向是安静的。毕竟，虽然占地面积广大，但是整个社区也不过四个姓氏七座城堡和庄园。何况这里的任何一家都拥有足以影响整个联盟的力量，便是联盟主席利尔斯亲自到此，也不能有半分嚣张和失礼。
　　所以，当从监控屏幕里看到一路飙来的全监控磁悬浮汽车冲到大宅前山下车道仍然毫无减速的迹象，里尔•君大惊之下急急下令打开山脚到城堡主宅全部铁门的举动，让所有熟悉这位以沉稳著称的君家总管的人无不相顾失色。
　　“十七少爷在颐情居。”接过对方随手抛来的风衣帽子，里尔用极快速却不失半分优雅的步伐紧紧跟上，“其他的少爷到了也都聚集到那里，应该在商量关于贝莱斯科特的案子。”
　　脚步略略顿一下，“贝莱斯科特？”
　　“六爷的提案，十七少爷一直没允准。”
　　“里尔……”
　　“是里尔逾矩了。”沉稳的语气没有因为快步的行走产生任何的变化，“里尔只是想说，十七少爷是昨天回来的。”
　　眉头不自觉地深深皱起，脚步瞬间加快。
　　看着那道身影迅速消失在视线中，里尔停下脚步，将手掌向上高高托起。
　　“里尔先生，请吩咐。”大宅中央控制电脑雅洛蓝顿时发出淳厚而柔和的声音。
　　“雅洛蓝，向所有服务人员发布通知，从今日起进入特别服务状态，颐情居发出的任何命令全部列入最优先完成级别。”

　　“你这没良心没天理的冤家啊，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抛下，抛我一个在这冷冷清清的园子，过这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日子……”
　　君家大宅人虽不多，但总算也有上下千余口，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落到“冷冷清清”这样的日子吧？颐情居里几乎无人不是咬牙切齿，但对于这样纯粹的信口胡说，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什么。因为，坐在颐情居正厅中央首座一直保持着大理石般冷漠表情的男子，在这诡异无比的长长一声后露出了回到大宅以来第一抹笑容。
　　看着旋风般扑到自己面前的少年一双精亮的圆圆大眼，君司宸微微一笑，随即向众人道，“好了诸位，今天就到此为止。请回吧！”
　　除了那个少年，似乎还没有什么人敢挑战君司宸的权威——众人一齐起身施礼，急急退出去。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往我外衣上擦手擦嘴巴！”君司宸毫不客气地拎住他后领甩出去，“给我去洗澡！”
　　“遵命！”扬起一张无比甜蜜的灿烂笑脸，青梵很快乐向后堂走去。
　　收拾起手边散落的文件——就算是电子文书大行其世的时代，纸制文书还是无法被根本取代。君司宸一贯线条强硬的嘴角是掩饰不住的柔和微笑。
　　“十七叔——”顶着湿漉漉一颗脑袋直接扑向一手支颐作沉思状的俊雅男子，“帮我擦头发！”
　　接过他手上毛巾，君司宸嘴角微扬，手抚上他的头。
　　“呜哇哇……”一双圆圆的眼怒瞪着笑得一脸怡然的男子，“是在擦头发还是在拔毛？”
　　“现在干净了？”君司宸微微一笑，随手向屋子另一端一指，“那就去吧。”
　　看到满桌杯盘碗碟琳琅满目的各色佳肴，青梵不禁欢呼出声。猛地扑过去，全无斯文地一屁股坐上柔软舒适的雕花座椅，一边直接将手伸向巨大的银制餐盘里面漂亮的天鹅，“果然是十七叔最棒了！”
　　“幸亏我已经吃过了……梵，以后出去我绝对不会承认你是我侄子。”对着他只能用“凶残”形容的吃相默默摇头，抬眼凝视着他的君司宸异常认真地说道。
　　“米古西呃承呢斯呃叔叔就好……”
　　嘴巴塞的满满当当还要兼顾发声功能，君司宸好笑地递过一杯苏打水，“你承认我是你叔叔就好？真是打得好精明算盘！说吧，又在外面惹什么事情了？”
　　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拉过一块雪白的餐巾布擦擦油腻腻的嘴巴，青梵这才对他露出一副讨好似的可爱笑容，“我已经说了啊，十七叔……”
　　君司宸冷笑一声，随即抱起了双肘，“是啊，偷偷跑到《寻》世界去，事先也不和任何人说一声；明明是个游戏白痴，却是从来都不知道安分守己而喜欢弄得天下大乱。我是不是该为林氏碰到你这样的玩家一大哭！”
　　被一下子揭穿所有心思，气鼓鼓地嘟着嘴，“可是这次人家是真的遇到麻烦了嘛！”
　　忍不住屈起手指狠狠敲在他脑壳上，“没麻烦就不来找我？就知道一个人开心，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叔叔！”
　　“不许乱敲我的头啦！”青梵大声抗议着，“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不想被人当成小孩子，那你还成天没事就顶着这么张脸骗吃骗喝玩的不亦乐乎？”充满报复意味地捏上面团团肉鼓鼓的粉嫩面颊，君司宸突然心情大好，“说起来也是二十五岁的大人了，可你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大人的样子？”
　　话音未落便见那双向来灵动的眸子黯了一黯，君司宸顿时暗叫后悔。果然青梵闻言淡淡一笑，“反正我差不多是一辈子都要顶着这张脸骗吃骗喝的，不充分利用资源怎么对得起十七叔一贯的教导？”
　　面色微沉，君司宸轻轻叹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说吧，梵。”
　　心理战术再次成功！心中暗暗比一个胜利的手势，脸上却是半点表情也没带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人通缉追杀而已。”
　　君司宸顿时一怔，“通缉？你和修茵特莱忒利尔斯搅到一起去了？”
　　“什么叫‘搅到一起去了’？”青梵立刻对他的措辞发表异议，“还有，谁是修茵特莱……那个什么的？”
　　“修茵特莱忒利尔斯，是爱德蒙多•菲尔南蒂斯•修•利尔斯公爵殿下的全名，也就是联盟主席拉飞奇•D•利尔斯先生阁下的儿子、现任联盟总监察长官的S•利尔斯先生。”君司宸不急不缓地含笑答道，“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修伊司就是修茵特莱忒利尔斯这个名字的简化缩写。”
　　傻笑。“那个……我完全不明白！”
　　淡淡扫过去一眼，“梵，我记得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提醒你，在我面前装傻是不起任何效用的。”
　　继续傻笑。“十七叔……”
　　“现在，老实跟我说，进入游戏多久了？”
　　“两个月。”
　　“全天候游戏？完全依靠营养液进行能量补充？”见他不吱声，君司宸重重叹一口气，“算了，当我没问……看看你刚才那馋样，真不知道你游戏里面是怎么过的！也真是你本事，足足两个月消失得踪影全无，就不怕我们担心么？”
　　“家里有十七叔在，就算天塌下来青梵都是安全的啊！而且十七叔忘记了吗？君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外姓插手内部事务的，而青梵可是在很早以前就把这个姓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拎过大肚长颈的苏打水瓶为自己满满地斟上，“何况今年的设计任务早就完成了，顶多是后面的任务都没有接而已，谁又会担心我舍得把自己饿死呢？”
　　君司宸苦笑着摇一摇头，“你躲开澄明他们就是为了这个？”
　　“离开前十七叔不是说过吗，我玩的开心就好？还是，”凑近他，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肩头，一边轻声问道，“十七叔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青梵没有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能力，所以身边总是需要两个保姆兼保镖？”
　　“基本上，我只会担心那些看错了你本质的可怜家伙们。”揉一揉他柔软的发，君司宸微笑了，“怎么，困了？”
　　“嗯……”
　　“那去卧室里床上睡。”
　　“十七叔也要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哟，我发现，所有人当中就属你的大腿做枕头最舒服了……”
　　君司宸含笑点头起身，用力拉起眼皮渐渐开始打架的青梵向内室走去。
　　“十七叔……”
　　“嗯？”
　　“你怎么知道我玩游戏来着？”
　　“你不是一上来就说了嘛？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前面不就是寻寻觅觅？二十个世纪前的诗词居然被你这小子拿来做暗语，只怕那位美丽传奇的李小姐会让你活活气死。”
　　“十七叔真没脑子，她已经死了，只能气活了……嗯，还有，今天的酱肉是郝叔的手艺吗？他怎么肯下厨的？”
　　“两个多月不知你音讯，唯一的知己回来了他当然要拿出全副手段来庆祝……只是今天你那吃法，实在是对不起他一番心意啊！”
　　“果然还是有人惦念我的——看来我做人也不算太失败嘛！”
　　“少得意了……也不想想，你哪一次回来不是搅得所有人手忙脚乱鸡飞狗跳的？上次你把主意打到雅洛蓝身上，到现在反追踪系统都还没有完全修复正常，谁敢盼着你再回来，又不是闲的发慌无聊至死——魔星的称号，你真以为是白白送你的？”
　　“呜呜，那也是十七叔教得好……”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君司宸一边笑着一边在床沿坐下，青梵则是自发自觉将头枕上他的大腿，“现在，给我好好休息——游戏仓和休眠仓再好也比不过本来的床，我就坐这里，你安心睡饱就是。”
　　拉过柔软丝滑的被子，满意地蹭了两下，青梵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而察觉到他已经睡熟的君司宸的目光，却是一下子深沉起来。
　　悄无声息地起身，出屋，站在颐情居主屋前满栽玫瑰的美丽庭院里，君司宸静静地开口呼唤自己的智能电脑。
　　“尤利西斯，指令。”
　　“获取三个月以来青梵的一切动向信息资料。”
　　“获取青梵进入游戏《寻》之后的所有信息记录。”
　　“获取青梵目前的游戏进度、组队伙伴、以及他所接触玩家、NPC的一切详细资料。”
　　“命令君笑封、君澄明、君若晴三人以最快速度赶到群玉山君家主宅。”
　　“取得与寰宇公司林源、林洋的联系，在两天之内安排一次私人会谈。”
　　“最后，通知厨房，从今天开始准备专门的清淡粥菜，每日四次送到颐情居；另外，今天下午点心增加一道酥皮九层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