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游》柳折眉

69、四十六、看不见的裂痕

　　修伊司和月见浅雨回到客栈的时候，青梵还在昏睡中。见卡莱尔欲语又止，月见浅雨直接掏出金针扎进他的手心……结果，很自然地，被无差别攻击的“魔音穿脑”生生克扣掉一半多的生命值。
　　只是，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睡掉整整一个下午的事实，青梵满脸无所谓的态度让身边所有经历过方才那么一场混乱的人大大惊讶。
　　“冥想啦冥想啊！”挥舞着手臂，青梵高声向企图再次“练习”古老针灸技术的月见浅雨表明自己绝对不合作的立场。“人家只是在努力练习冥想的技能——只要睡睡觉生命值就自动提示上去的超级天才技能哟！”
　　“我看是超级懒汉技能吧？！”被迫灌药补充生命值和能量的月见浅雨一脸没好气表情，心中则是忍不住的哀怨：明明自己也可以算是寻世界难得的药剂师，但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改变汤药的口感啊？“好了，现在来讨论正事。”
　　向他吐一吐舌头，将棉被卷成一个团整个儿揉进铺了无数层柔软皮毛的大床里，青梵只留出一只耳朵听月见浅雨讲解他们两人这一天的经历。
　　“你说什么？”青梵差一点直接从床上摔下来，幸好一边修伊司眼明手快抓住他的身子。
　　月见浅雨只是点了点头，“五花凝露膏的原料无不是十分罕见，其中最难取得的两味，就是黑玉梅花和望月莲花。但是因为你从迷雾森林里出来带着望月莲，反而让对于旁人来说最难的部分变成最简单。所以修和我才决定接下这个任务。”
　　抬手揉了揉额头，青梵有气无力地看一眼旁边兀自扶住自己身体的灰眸灰发的美人。“可是刚刚你也说了，黑玉梅花只在星辰公国首都水晶岩城的皇宫里面才生长……”
　　但对方却是想也不想地回答，“相比起死亡森林来说，皇宫显然是安全得多的地方。”
　　很正确很在理，暗黑森林是寻世界中号称“绝境”的最恐怖的地区，尤其是森林中心被迷雾笼罩着的迷雾森林，更是直接被人们直接称为“有去无回的死亡森林”。而皇宫，虽然是威仪森严，但无论怎么说每日进进出出皇宫的人不少，被下令砍头之类的却是一个都没有，至今唯一一个同时犯了三国大忌的家伙也只是被通缉而已（修伊司：默……）。但是，这句再明白不过的实话，却是怎么听都感觉怪异……
　　瞄一眼蹲坐在枕头上的乌鹊，青梵不由自主地缩一缩脖子：“这个……你是说……我们要闯皇宫？”
　　难得哟！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居然会是这个反应！有趣地看着青梵强抑兴奋的别扭表情，月见浅雨忍不住想就想开口逗弄，却发现那只乌鹊跳上他肩头，然后用充满挑衅的目光对上自己。不过，看多了那两只过于灵性的宠物不同寻常的作为，月见浅雨决定忽略心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继续说道，“所以明天，要进行连续的城市间传送一直到水晶岩城去，大概……三个小时的样子。”
　　用一根手指点住下巴，“然后月到药店和自由市场买赤霞桃花和翡翠菊花，修到皇宫去找黑玉梅花？”
　　“不，赤霞桃花已经有了。”笑眯眯地从储物箱里捧出小小的一盆，“虽然还没有开花，但是确确实实的珍贵品种哟。”
　　眼睛眨巴眨巴，看看面无表情的修伊司，再看看一脸灿烂笑容的月见浅雨，嘴角自然地扬起，“三天两头窜到城主大人府上，原来是为了这个，月——？”
　　“否则我才不会为你去收拾残局呢！”干干脆脆拍掉青梵试图触碰花枝的“爪子”，月见浅雨迅速将花盆收起。“那个家伙虽然不懂药理，但是府上花园里面收集的珍奇花卉倒是天下少有。只拿走赤霞桃花和金剑兰花算是便宜他了——如果给我足够时间，非把他一座花园搬空了不可……”
　　能够把“强盗宣言”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是那个处处小心谨慎的月见影子吗？修伊司轻轻叹一口气：看来游戏里面发掘出的真实确实让人惊心。只是，在明知自己身份脾气的前提下还如此“光明正大”，月见浅雨对自己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留啊！
　　“再说那些花未必是正当手段得来的，被我们拿走，对他可能还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呢！”
　　话音未落，便听青梵嗤笑一声，“扶风城主是什么人？能让人轻易拿了把柄？何况这花开始光明正大养在花园里的，平日客人往来见得多了，你几时见他做什么掩饰啦——笨蛋月！”
　　“你、敢、说、我、是、笨、蛋，青、梵！”
　　不去理会两人习惯性的跑题，修伊司只是静静坐在桌边。
　　是为了月见浅雨龙吟琴升级必须取得的火戎草而来到这里，但对于为了和青梵、月见完全不同的目的进入游戏的自己，就算没有这样的一节，也必须来到这里。
　　建城令——从任务之初便吸引着寻世界所有高手，更吸引着各种力量汇聚到这里。今天图腾卡特城中并非刻意的一行，已经可以看到数支搭配精密的队伍，还有数量众多的藏匿着实力的武士和魔法师。这是自己早已预料到的场景，只是，亲眼看到职业工会大厅中烈焰山任务队伍同伴的公开招募的广告，修伊司还是有点抑制不住的惊讶。
　　和月见浅雨目光交流，很清楚对方和自己并无二致的心理，他还是按照计划走到大厅最为清冷的高级系统任务选择面板角落，点下刻着盘龙标记的接任浮雕。
　　寻世界的系统任务分为选择性任务和确定性任务，无论是那一种都有不同的难度级别可供选择。只是选择性任务是在接下任务之前便首先选定难度级，一旦选定就不能更改，如果放弃则会损失大量金钱和声望；而确定性任务则是在解任过程中每完成一个阶段都会出现系统提示，询问任务是否继续进行。而制成五花凝露膏正是这个选择性系统任务中难度级最高的一项。根据以前的经验，这个任务的奖励其中有一项是盘龙冰镯。在平时，盘龙冰镯只是一件附带着清凉结界效果的普通装饰品，但是此刻却具有了特殊的意义。
　　烈焰山，就是具有强大水系魔法力的高阶魔法师都会感到燥热难当，更不用说普通人。那样的温度会让很多人无法忍耐，释放清凉结界几乎是所有上得烈焰山的人首先做的准备。但是无论对于魔法师还是武者而言，支撑大型结界本身都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战斗力因此消减而被各种兽怪杀死的几率也大大增加。因此，附带着天然清凉结界的盘龙冰镯，无疑将成为此行意义非凡的魔法道具。
　　就算是因此要延误三天行程，其中更要冒极大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只是，银灰色的眸子静静瞥一眼窝到卡莱尔怀中笑容甜蜜的少年，修伊司露出淡淡的、自信的笑容：无论如何，这个风险，不会是针对他的。

　　“为什么水晶岩城的饭菜这么难吃？！”没想到空间传送阵居然会制造出类似于晕车晕船的效果，一到水晶岩城就迫不及待找客栈休息恢复的青梵非常郁闷地发现自己再次错过了午饭。为了“弥补中午的损失”，顺便犒劳自己的肠胃，特意叫了大大一桌的青梵此刻正努力在盘子里挑挑拣拣。“不但比醉梦楼的天差地远，就连扶风城的一半也比不上！现在想起来，原来曼斯菲尔的手艺在寻世界排名前五还是有可能的……”
　　知道他向来挑嘴，修伊司只是微微一笑，月见浅雨则是很不客气地瞪他一眼，“能给你送到房间就不错了，还挑！要是真食不下咽，你倒是给我跑到厨房自己弄去啊！”
　　“才不！”拖过水果冰激凌的大盘，挖一大块冰激凌填进嘴里，“我才不会白白便宜你……”
　　“慢一点。”见他吃得满嘴满脸奶油冰渣，修伊司忍不住好笑，“就算北方帝都的俞氏冰激凌是寻世界的一绝，一下子吃三大盘也太夸张了。”虽然游戏只能模拟各种神经刺激和感受而不至于对身体造成真正的物理伤害，但是那种吃坏肚子的难过程度和现实感觉全无差别。“我可不想明天准备行动的时候却发现你虚脱得起不了床。”
　　“虚脱？谁会那么虚弱？”极度不满地回敬一记白眼，青梵突然一个激灵，“你说什么……明天行动？你没有跟我说过……”
　　“是么？”修伊司顿时一怔，随即低下头。
　　注意到月见浅雨暗暗踩了他一脚，青梵不由眉头微皱，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修伊司。
　　抱歉似的一笑，月见浅雨首先打破沉默：“青梵，明天一大早，我们——你和我，要一起去布朗恩河港口的神秘商人协会的‘无奇不有’行，尽一切可能在别人发现之前买下全部的翡翠菊花。”
　　“在别人发现之前？”
　　“寻世界只允许同时出现十朵翡翠菊花。神秘商人那边有其中的六朵。”月见浅雨扯出一个微显得意的笑容，“昨天你睡着的时候，做了很多调查和确认的工作——真是累人的事情啊，不过很有收获就是。”
　　“我们去买翡翠菊花……修，一个人去皇宫吗？”目光始终没有从修伊司脸上移开，青梵的声音显得异常平稳和沉静。
　　“是。”轻轻擦拭着银心剑，修伊司静静回答。“不要担心。”
　　“不要担心……今天下午你已经去查看过了是吗？”随手拖过一张椅子坐下，青梵习惯性地屈起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半晌，收回一直胶在修伊司脸上的视线，回头看一眼面色平静的月见浅雨，再看一眼一边始终没有出声的卡莱尔，“整个计划，你们都商量好了？”
　　卡莱尔似乎是挣扎一下，随即开口道，“青梵大人——”
　　“是我决定的。”修伊司冷冷打断了卡莱尔的话，顿时引来青梵惊愕的目光——当然，作为契约主人的他完全可以这么做，但是一向绅士的修伊司从来没有在卡莱尔面前使用过这样的特权。毫不闪避地迎上少年疑问的眼神，“我和卡莱尔一起，遇到实在不行的情况利用空间魔法进行近距离的幻影移形也是可以做到的。但如果是三个人的话，则很可能因为魔法力不足无法消除魔法造成空间波动的痕迹，而给别人留下追踪的线索——那样会很危险。”
　　“而且，现在外面追查灰衣魔法师踪迹的风声很紧，具有高阶水系魔法的魔法师被人们注意，而在月亮公主离开朝阳城后，四方大陆对于魔法师、魔导师的关注也都加强了。最主要的是，修作为被三方大陆同时通缉的对象三个月来居然始终没有透露过一丝半点的痕迹，这已经让人们对于魔法士的兴趣空前的提高起来。”月见浅雨补充道，“像皇宫这样的地方虽然本就有特别的魔法结界保护，但修伊司的通缉令发出后系统又进行了两次结界加强也是不争的事实。虽然这一路上我们确实一直都在冒险，但能够减少的风险还是要尽可能减到最低不是吗？”
　　淡淡笑了一下，少年紫色的眸子却是一片幽暗，沉默片刻，“我明白了。不过，修、月，计划可以推迟几天吗？”
　　“怎么？”
　　圆圆的脸上突然漾起异常明亮的灿烂笑容，“到明天，我在这个寻世界已经呆了足足一年时间。”
　　修伊司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
　　“不要乱想啦！人家只是必须下线一趟回家报个到什么的。”顺手捞过肉球抱在手里，“毕竟是第一次玩全天候的游戏，虽然家人从来不干涉我的生活，但是两个月不通半点音讯总是有违礼貌的。”
　　看着少年异常真诚的笑容，月见浅雨和修伊司同时怔住。
　　修伊司有着特殊的理由而必须全天候的游戏，从公测开始到现在的半年多时间，除了正式《寻》开放的那天必须下线重新登陆之外，他一直都呆在游戏世界里。他差不多忘记了还是一个孩子年龄的青梵实在不应该和自己一样整天都呆在游戏里面，被青梵猛然的提醒，他才意识到最近一段过分快乐轻松的生活竟是让自己不自觉地混淆了游戏和现实，或者说，是自己第一次真正完全投入了游戏的世界。凝视着青梵的银灰色眸子光华闪动，他沉默了。
　　而月见浅雨却是头痛似的揉起额角：和修伊司不一样，无意间知晓了青梵的真实身份后他就一直担心着这个问题——毕竟青梵和修伊司一样都不是普通人！虽然他一再向自己表明游戏的纯粹目的，但作为“那一脉”核心的核心人物，青梵进入寻世界的用意怎么想都让人心存怀疑。想到“那一脉”只手便可覆地翻天的手段能力，月见浅雨实在有点不寒而栗——那可是比修伊司所代表的正统统治力量更强有力地主掌着整个联盟走向趋势乃至生死存亡的潜藏在海面下的暗流。曾经身为影子的自己自然深知“那一脉”在寻世界的一些动作和安排，但却是从来没有真正认真想过青梵和“那一脉”的特殊关系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同时无言凝视着少年，两人此刻脑子里的想法却是南辕北辙天差地远。
　　青梵笑一笑，又笑一笑，“所以，之后的六天我不在游戏内。而且，我希望大家都下线一天，好好休息，顺便处理好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样，回来之后我们就可以全力完成目标了！”
　　“好。”
　　惊讶地看一眼想也没想就答应青梵提议的修伊司，月见浅雨随即露出笑容：“既然青梵和修都这么认为，那么就暂时小别了。”
　　看着笑容温文的少年，月见浅雨突然觉得，两个多月来三人之间那种纯粹浑然的同伴情谊，似乎出现了一条看不见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