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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先下手为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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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霓一向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生存智慧心存敬畏,她们所表露出的坚贞和韧性一点也不不输于千百年后的女性。
但苏霓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她们的思想,她没有足够的同理心和想象力,去理解一些她们固有的难以撼动的想法。同时掺杂着爱、死亡、责任的动机所赋予的行为,绝对是难上加难。
如此以来,面对周家母女的来访,她就不能正确地对一些事情做出判断。比如:古代的继母真的能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相处如此融洽吗?
苏霓没有急着见周氏有两方面原因,一是这个时代权贵的一些矫情的毛病,不能显得太急切。二是让茗雀对周家和这个新来的周氏做了一些调查。
调查结果加深了她身上的谜团,周氏本名卢清清,其父以前在私塾授课,后病故,再无其他亲人。太仆寺寺正周秉与其父是经年好友,遂为方便照顾,卢清清守孝后嫁入周家一年余。
而周秉其人也是有趣,据一众太仆寺的同僚说,他平日里极其好说话,慈眉善目的从不与人红脸。但从他家中仆人那打听,却个个对周秉避之如蛇蝎,似有暴虐成性的说法。
苏霓客气地将卢清清和继女周葶请进花园中的亭台坐下,四面通透,做什么都有人看得见。意外的是两人身边连一个婢女都没有,虽发生这样的事,周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遣散仆人。
周葶是一个看起来内向寡言的女孩,穿着一身老气的深紫色交领襟子。抱着个盒子,寸步不离卢清清。卢清清看起来倒是正常许多,宝蓝色牡丹纹长袄看起来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卢清清苦笑着环视了一圈,她是个聪明的:“小赵夫人不必这样提防我,妾身不会做什么。”
苏霓笑着给她倒了杯茶:“怎么会,周夫人多想了。只是我手伤,大夫嘱咐要多晒晒太阳。”
卢清清自然是不信的,侧身示意周葶将盒子拿出来:“妾身也是听说了此事才来叨扰,小赵大人为我家的案子忧心,这副虎骨对骨伤大有益处,还请收下以表达妾身全家的感激。”
苏霓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确实是佳品,她合上盖子推拒:“如此大礼怎么好意思,吾实在受不起。”
卢清清将盒子又推进一分:“恕我我厚着脸皮叫你一声妹妹,妹妹不用为难,这么多日子,妾身是知道连郎的情况的,绝不叫妹妹做些为难的事。弑父是十恶的大罪,按照律法当凌迟,连郎是个好孩子,妾身实在不忍叫他受如此大罪,只愿妹妹能劝劝小赵大人,可否留他一具全尸。”
平心而论卢清清的请求的确不算过分,虽然都是死,古人对于尸身的完整度有着很高的追求。但是苏霓估计,就算她不来这么一遭,赵玉鞍最后也会这么判,现在搭上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目的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卢清清与芬芳斋的关系,周秉的传闻,毒香,周连发疯。一条隐秘的线逐渐变得明显,串联起这些事。苏霓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凶手真的是周连吗?
压下心中的惊愕,苏霓顺着她的话让辞月将盒子接下,伸手按了按额角:“辞月,将夫君送我的香拿来点上,我的头又开始疼了。姐姐见笑,我这手伤了疼的是夜夜睡不着觉,只有我夫君买的这安神香能缓解几分。”
辞月意会,将毒香翻找了出来。
卢清清笑着打趣:“妹妹和小赵大人的感情可真是好,真叫人羡慕。”
苏霓娇羞地摆手:“他就是个木头,总惹我生气呢。姐姐与周大人的感情如何,出了这事,姐姐莫要太伤心了。”
周秉垂下眼帘,不可察地皱了下鼻子,卢清清喝了一口茶水:“周大人是为了照顾我才娶的我,哪有什么感情呢,我对他只有感激。”
苏霓柔声说:“周大人却是心地善良的。”手上想表示安慰轻轻拍拍她的胳膊,卢清清却立马闪躲,差点打翻了桌子。
苏霓也被吓了一跳:“抱歉,是妹妹我唐突了。”
卢清清僵硬地解释:“无碍,是我不太习惯旁人的触碰,没伤到妹妹吧。”
苏霓摇摇头,辞月此时也将毒香拿上来,毒香味大,还没点就已经散发出浓重的甜味。
卢清清瞳孔微缩,手指抓皱了衣裙:“这香闻着熟悉,可是芬芳斋买的。”
苏霓:“是呀,我最爱那家的香,夫君知道后也常去买来送予我。”
“哈哈。”卢清清干笑,手不自主地紧扣着“妹妹我说句扫兴的话,前些日子听说芬芳斋的香大有问题呢。可能啊,致使女子不孕。”
苏霓捂嘴:“啊!怎会这样,辞月,快把那东西扔了,炉子也一道扔了去。”
果然卢清清认识毒香,她倒希望是个巧合,她总觉得卢清清不像是奸恶之徒。
“吓到妹妹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也不是空穴来风,其实我也与当家的熟识,梅娘子和她女儿都是心思灵巧之人,只不过招了个偷奸耍滑的赘婿。”卢清清一脸歉意。
苏霓皱了皱眉:“可不是,就是他将我的手砸伤的。”
卢清清凑近了一点,掩嘴悄声道:“其实……梅娘子母女就是他杀的,我有一日看见他扔了个带血的香炉在城外。”
“啊!”这里的反应不是装的,苏霓确实很惊讶,这件案子的拼图是越来越完整了。
卢清清看到苏霓若有所思,嘴角含笑,又喝了一会茶,不多久就起身告退了。
早春晚间的风透着几分凉意,辞月将披风给苏霓披上,语气透露着几分埋怨:“娘子您真是冒险,余毒未清,若是周氏不制止怎么办?”
“那我就当场让破羽把她拿下,押送大理寺候审去。就算是没有证据,赵玉鞍也不会草草了之。”苏霓自然不会真的将自己置于险地。
破羽想起了什么说:“周家娘子的走路姿势不太对,好像有点坡。只有一点点,也许是我看错了。”
苏霓:“不,不光是周娘子,卢清清手臂上应当也有伤,她对于别人突然接近很害怕。周秉那个老东西,十有八九喜欢在家里施暴。”
辞月问:“娘子您要告诉姑爷吗?”
苏霓叹了口气:“卢清清今天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她说的第二件事,她想要何有为立马死,应该是何有为知道些什么,借我的手灭口。既然这是她的选择,我就帮她一把,至于大理寺能查到什么结果,就不归我管了。”
苏霓立马写了一封信差人送去给赵玉鞍,信里只是客观表述了卢清清的来意,以及她告发何有为的事,并附上一点毒香,告诉他毒香的来源和作用。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旁人没有资格去批判和质疑。
大理寺内,赵玉鞍听闻家中夫人来了信,撂下案卷就跑了出去,热情程度好似狗见了肉骨头。
王格摇摇头:“啧啧,新婚燕尔啊。”
赵玉鞍眼巴巴地问小厮:“就这一封信吗?”
“就这一封信。”
赵玉鞍不依不饶动手翻他的口袋:“真的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您别翻了!”
赵玉鞍恹恹的:“我瞧着以前主簿夫人老是来给他送汤送吃的,我怎么就没有呢?”
王格:“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这群人连封信都没。”
赵玉鞍眼神又亮起来,立马拆开信读起来,脸色从严肃到惊讶,最后将信正反看了几遍,又变成失望。
王格:“说的什么情话,说来听听,礼部尚书千金定然文采卓越吧。”
“没有!一个关于我的字都没有,呜呜呜呜呜,霓娘的心好冷,比我爹罚我跪雪地还冷。”赵玉鞍蹲在墙角痛哭。
王格:“啊?不能吧,不写情诗还能写什么?”
赵玉鞍哀怨地看着王格:“霓娘查清了导致近日发生众多案件的原因是一种扰人心智,放大情绪令人陷入梦魇的毒香。”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快给我看看具体怎么回事,哪个畜生害我加班。”
“司直您太不懂事了,这时候还儿女情长。”
“您夫人好厉害,这都能知道,真让人羡慕。”
顿时整个屋子炸开了锅,漫无天日的加班终于迎来了曙光,这哪是信啊,这是拉他们出地狱的圣旨啊!
赵玉鞍将信立马塞进怀里:“不许动!这是霓娘的亲笔信,只有我能碰,你们站好了听我读!”
“噫,忒腻歪。”
“就是,这副样子怪恶心的。”
“欺负我们几个没成亲呢嘛不是。”
赵玉鞍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这封信他肯定要锁进机关盒子里好好珍藏。
隔日,大理寺出动,全城收缴剩余的毒香。何有为坚称自己不知道毒香存在,为避免加重刑罚,承认自己失手杀害妻子与岳母,并举报卢清清与其妻疑似预谋杀害周秉,并嫁祸周连。
又过两日,大理寺开棺验尸,在城外发现何有为杀人凶器,与其口供中的,失手推倒受害人,致后脑碰撞致死大有出入,两具尸体头颅多出伤痕,何有为系故意杀害梅娘子母女。
而卢清清在关进大理寺狱后就果断认罪,阐述其利用毒香挑拨周氏父子关系,为报复周秉对她的打骂侮辱。但周葶同时自首,称与继母无关,全都是她一人策划,原因是其生母常年被周秉殴打,最终跳河自尽。
天子听闻此案,大为震怒,令赵玉鞍彻查。
赵玉鞍本没有这样的资格,但是他与天子年幼一同玩闹,为培养心腹,特予以立功机会。此案若能水落石出,官升一级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