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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迷途 ...

  •   一日,渝水西岸密林中,一人影匆匆而行。

      此人年龄未及三十,山民装束,头缠包头布,全身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神色慌张,像在林间奔走多日未曾停歇。他原为附近一山民,名叫罗青。三年前渝水一带忽降大旱,山中田地颗粒无收,山民为生计所迫,纷纷出去寻些别的营生。罗青与同村几个壮年也在那时一起出了山。几人到了临江城,恰逢临江城有个巨贾要新开一个竹器产业,正召集人手。他们几人便前往应征。

      竹器是个细致活,靠的是工匠积累数年的技艺与经验。罗青几人皆是粗鲁山民,做不来这些手艺活,故管事也没让他们进作坊,径直将他们二百来青壮年集中到远郊深山去采伐毛竹。这些体力活原也难不倒身强力壮的山民。罗青本想着干上三四个月,挣足银两就回山里家中照顾寡居的老母。谁知采竹场的监工蛮横凶暴,他们终日在皮鞭呵斥下辛苦劳作。稍有不服,轻则一顿毒打,重则被监工拖走。至于之后如何,他们也无从得知。那时他们方知自己上了当,已被卖身为奴。

      采竹工白天进山采竹,晚上则将采得的毛竹扎成捆,两人一队,由监工跟随,行十几里山路将毛竹送至山口守候的马帮处,马帮再将其运回临江城。如此日夜劳作,生活苦不堪言。采竹工中常有人受伤染疾,他们不得救治,反被监工强行拖走,去向不明。三四个月下来,原本二百多采竹工已不到五十人。罗青与兄弟几人不堪忍受,曾商量着逃跑,哪知还没逃出多远,便被那帮神出鬼没的监工捉回。一顿毒打之后,几人被押着往更隐秘的深山而去。罗青几人这才知道原先的兄弟们现在何处。

      那里是山中一处地势低洼的沼泽,常年有泉水顺山涧流淌,而之前的兄弟们大多集中在附近几处泉水流经之处,有的手持铁钎,有的持铁铲,正掏挖着几处深坑,还有些采竹工背着竹筐背篓,在坑中爬进爬出,搬运土石。另一些人则用毛竹打通后接成的管子插进土坑,往外汲水。远处还有一些人拾取树枝干草等物投入石灶中点燃,上面架大锅烧煮这些汲上来的水。罗青以前听人说过,眼前这一幕正是采盐的土法。

      罗青几人由采竹工沦为盐奴。每日辛劳有增无减。采盐场的监工们又与之前不同,他们皆是一身黑衣,武艺高强,对这片沼泽的看守更甚于采竹场。盐奴们被吆喝着挖盐井,背土石,加固井壁,如牲畜一般,还要面临井壁崩塌,渗水的危险。整片沼泽日日回荡着盐奴们痛苦的呻吟。每一寸泥土中都浸透了他们的血汗。也幸亏罗青仗着年轻,在后来的三年间咬牙苦苦撑了下来。而他的几个同村的兄弟,先后都已命丧此地。

      后来的遭遇说不上是祸是福。两天前,这片山中采盐的沼地忽然暴发了山洪。先前细微的泉水在一瞬间忽然暴涨,顺着山谷咆哮而出。监工们见此情景立刻飞身跳上高崖躲避,而大批盐奴来不及逃脱,被大水冲散冲走。罗青那时正拿着背篓准备下井,被大水猛地一冲,脑袋撞上岩石,昏了过去。待到醒时只见自己双手死死抓着背篓浮在水中顺流而下。他左右看看,有几个盐奴兄弟直挺挺漂在那里,已经没了气息。再往远处看,两边山崖高耸林立,没有黑衣监工的身影。他这才松了口气。九死一生,终于捡了条命回家。

      他凭着日头的方位定了方向,由于仍是害怕被黑衣监工追杀,便一刻不停日夜兼程赶路。哪晓得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山林中竟迷了路。横竖左右绕不出去。他又急又累,却半点法子也无。

      在林中闯荡多时,他觉得有些口渴。正当他寻得一处泉水,捧起欲饮时。目光无意间瞟见下游处一横在水边的人影。他疑心是自己那班盐奴兄弟,忙不迭跑过去查看。没想到溪水边的躺着的那人不是盐奴,而是一年龄十六七的少年。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蜀北龙门山白云客栈掌柜的孩子,名叫白路。两天前那场村中的变故让他几近崩溃。一夜之间,他失去了家人和整个村子。无处可去的他在焚化了母亲及村人的尸体后,恍恍惚惚走向出山的道路。他只知道自己必须离开那里,否则只要一闭眼,母亲和村人惨死的模样就会浮现在眼前。

      不辨方向,失魂落魄走了两日,他终于忍不住疲惫,在喝水时栽倒在溪边。幸亏被罗青发现,不然也许今夜不到,他就成了山中虎豹的饭食。

      罗青救醒了他,又将怀中这几日充饥用的野果与了他几颗。他也不接,就那么不言不语呆呆坐着。罗青无法,自己拿起一个先啃了几口,野果的清香随即散在空中。白路抬起头,茫然地盯着罗青手中半个果子,咽了咽唾沫。罗青见他有了反应,随手将刚才那几个果子又扔给了他。

      白路这几日只是浑浑噩噩地走着,水米未尽,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只是心中一股悲愤支撑着他双脚不曾停歇。此时见了果子,饥饿感瞬间涌出。他也顾不得那些果子的味道,只狠狠地大口大口啃着。罗青见状,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慢点。

      吃过东西后,白路又变得一言不发。罗青见天色接近黄昏,想着一旦日头落山,山中野兽便开始活动,便在附近寻了附近大杉树下一处干燥地,背靠着坐下,又唤了白路过来。罗青知道现下没有引火的工具,夜间若是遇野兽偷袭,背靠大树也可避免背腹受敌。他这几日也是仓皇逃命,虽疲倦却也不敢轻易熟睡。只是坐在那里琢磨着这片树林。

      白路坐在树下,抬头望着愈加暗淡的天空。他忽然想起什么,慌忙伸手往怀中摸。待确定怀中物事还在,他松了口气。罗青听他叹气,料他也定是有什么苦衷,不由的问了一句:

      “小兄弟,你从哪儿来?”

      白路摇摇头,没有答他,他闭着眼睛,像在睡觉。罗青也不再追问,他自言自语道:“这树林总也走不出去,怕是有古怪……”

      他正说着,忽然身边白路猛地一抖,面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罗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一片阴暗灌丛随风摆动,随着天光渐逝,林木间越发阴暗,却没有野兽出没的迹象。罗青不解,问他:“怎么了?”

      白路克制着恐惧,颤抖地说:“……那里,有东西盯着我。”

      罗青见那灌丛低矮稀疏,若有野兽藏匿也容易发觉。他问白路是否看走了眼。白路只是摇头,一边缩着身子紧紧靠住大树,额上渗出点点冷汗。罗青见他是真害怕,心下觉得奇怪,随手摸了根粗壮的树枝横在身前,朝那丛灌木走去。

      他用树枝拨弄了一下灌丛,除了枝叶碰撞的沙沙声,再没其他动静。罗青又拨了拨,发现没什么异象。转身又坐回树下。手中始终紧紧握着那截粗树枝。

      “啥都没有,莫怕。”

      许是罗青这番动作让白路不再胡思乱想,他脸色安定下来,讷讷地说:“我真的看见了,树影中有双金色的眼睛……”

      罗请知道,夜间活动的野兽,像山猫、黄鼬之类,眼中大都会发出奇特的光芒。可即便白路所言属实,他并没感到野兽出没时那种特有的杀气。他心想这小子怕是看见了幻觉。于是在附近寻了根坚实的树枝扔给他,又开口安慰道:“野兽不可怕,手里有家伙,谁都能和它们斗上一斗……最可怕的还是人。可能你连自己怎么死在他们手里,都不知道。”

      他顿了一下,又忆起自己这三年来的遭遇,想着自己在外被卖为盐奴的三年间,家中老母也不知如何。是安好,还是早已故去?他不敢想象。那边白路不知怎地,竟在一旁低低啜泣,像也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罗青见他那样,更不敢放松警惕,便打消了与他闲话的念头,一直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他就等着明日天亮,与这少年一同寻个去路。

      一夜无话。

      断断续续的啜泣一直萦绕在罗青耳边,等他觉察到间或一两声鸟鸣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睡了过去。他紧张地爬起四下张望,见白路正手握树枝,警觉地守在一旁,方松了口气。此时,天已微明。

      白路见他醒来,迟疑了下,才道:“昨日……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罗青见他已不似昨日那般颓唐,便接了他的话:“出门在外,相互有个照应也是应当。无需言谢。”

      白路点点头,见他衣衫褴褛,便又问:“大哥怎弄得如此狼狈?莫不是遇上野兽?”罗青闻言,苦笑了几下,说:“不是野兽,却更甚于野兽。”白路想起昨夜他在树下说的那番话,似是明白了几分。他又问:“那……大哥可知这林子怎么个走法?”

      这话倒提醒了罗青。他昨夜一夜都在思索这个问题。他家就在这片林子以南,自小他就非常熟悉这一带。可不知怎的,居然在这迷了路。他转头对白路说:“实不相瞒,我家便在这林子以南。也不知为何,就是走不出去。”

      白路闻言,不免有些沮丧,他叹了口气:“莫不是遇上传说中的‘鬼打墙’了?”

      罗请思索了下,说这山中灵气充盈,到真有可能聚集些灵物。他之前在此生活了二十多年,没碰上什么害人的妖物。现在被困,也不知是否妖物所为。白路以前听过往的客商谈起过这世上非人的妖物,但他没有亲见,也不太相信。罗青便提议他们二人一起再寻寻。

      ***
      走了数里地,林木仍然繁茂,山势也不曾发生改变。四处都是潺潺的流水声,与虫鸣鸟啼交织在一处,让人不辨东西。罗青和白路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也说不出不对在哪里。二人仍未寻得出路。心下不免有些焦急。

      这时白路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呼救声。他问罗请,罗青却什么也没听见。白路心下好奇,想寻着那声音找去。罗青谨慎,觉得此举贸然。可白路坚持己见。罗青转念一想,现在也没办法出林,不如前去看个究竟算了。

      此处再往前数丈,便是一处断崖。白路上前,发现那呼救声正从崖下传出。可放眼望去,崖下尽是一片青葱藤萝,也不知藤下是何光景。二人便攀着崖石下到谷底。白路闻那声音越来越近,而罗青仍是什么也没听见。

      忽然,从前方一处藤萝密集处窜出一物,猛地扑向二人,罗青眼疾手快,抬手就将那物挥到一边。白路这才看清,那物竟是一条蜿蜒扭曲的褐色藤蔓。白路和罗青都是山里人,各种奇异草木见过不少,可从未见过像活物一般扭曲蠕动的藤蔓。那藤蔓跌落地面,又迅速卷曲弹起,蝮蛇一般灵活。

      白路没见过这般情景,心里有些发虚。罗青则抄起一根坚韧的枝条向那藤蔓扫去。藤蔓顺势爬上枝条,直袭罗青手臂。罗青一慌,空着的左手一抓一扯。那一下他只觉得手中一痛,坚韧如牛筋一般的藤蔓已将他的左手划得皮开肉绽。更惊人的是,那藤蔓见了鲜血,竟如蚂蝗一般缠住他的左手,贪婪地吮吸起来。白路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摸出藏在腰间的镰刀,狠命向那藤蔓砍去。

      只听“噗”的一声,鲜红的汁液从藤蔓中飙出,溅了他一头一脸。而缠住罗青左手那些藤蔓则像忽然失却生命般,变得一动不动。罗青扯掉手中藤蔓,从上衣下摆撕了条布简单包了伤口。又拍了拍白路,见他没事。这才有机会打量那个被藤蔓层层包裹的地方。

      白路大致收拾了一下自己,见罗青向那处走去,也跟着上前。那些藤蔓似感到人气一般,纷纷蠢蠢欲动。望着那些交缠扭曲的藤蔓,白路紧了紧手中的镰刀。罗青大着胆子用树枝捅了捅藤蔓。却不料树枝竟像被什么东西握住一般,动弹不得。这时就听见藤蔓堆中传出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

      “唉哟,别挠了别挠了!痒死我了……”

      白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直往后缩。罗青也被惊得一身冷汗。只见那堆藤蔓忽然变得躁动,下一瞬,一个浑身灰毛的影子蓦地从藤蔓堆中冲出,匍匐在二人面前。而那丛藤蔓被他扯得七零八落,瑟瑟地淌着红色汁液。这时地上那灰影子站起身来,朝二人一揖:

      “二位,大恩不言谢,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他纵身就走。罗青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皮毛,那灰影子被拽的一趔趄。愤愤地回头瞪着罗青:“干什么啊?!”

      白路这才看清那个灰影子。他裹着灰白的兽皮,皮肤黝黑,身材瘦小,一头蓬乱的黄毛中,隐隐露着一截寸把长的小角。两只黑豆样的眼珠精光四射。这哪里是人的样貌?白路心里打着鼓。罗青却见惯不惊似的,毫不客气地质问他:“妖怪,这山林可是你施了障眼法?”

      黄毛小妖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咧开的嘴中,一对小尖牙露了出来。他促狭地说:“怎么?你们也被困在这儿啦?”说着,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白路,朝他嚷嚷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妖怪啊?”

      白路被他说的一楞,忙收回视线。罗青一把收紧手中的兽皮,追问道:“这山林我自小便熟悉,若不是你这妖怪动了手脚,怎地偏偏今日走不出去?”小妖被他抓的极不自在,满嘴嘟囔着:“恩人,你冤枉我啦。”他伸手一指身后的藤蔓丛,“我这不是也被困在这儿了么?比你们还惨那!”

      罗青听他话中有话,便追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小妖也不避讳,和盘托出自己的经历。原来这小妖名叫柴石,原籍楚地,乃土系顽石成精,道行不过百年。近日为寻他师父前来蜀地。不想刚进入蜀地东缘这片林子就碰上一藤精。那藤精性情凶残,见他闯入便欲拿他。他不想多事,见对方来者不善,就借土遁逃。但藤精属木,借木遁还是捉了他,不但抢了他的东西,还将他束缚在此地,以山中藤蔓为引吸取他妖力。若不是罗青他们发现,不出几日他就只剩张皮了。

      罗青以前从未听说这林中有如此凶残的妖物,觉得事情蹊跷。柴石见他面露疑色,又说这片林子应是被那藤精施了术,才会迷惑闯入者。现下之法,只有找到那个藤精,解了法术才能通过。不然就只能在这里困一辈子。罗青将信将疑,便问他刚才为何要逃。柴石嬉皮笑脸地说饿了几日,自然要赶快去找吃的。罗青这才松手放开他。

      白路在一旁看着那人模人样的小妖,心里还是觉得别扭。他见罗青放开了柴石,急得直向他递眼色。罗青不以为然,对他说世上的妖怪,害人者甚少,大多都与人相安无事,要他放心。黄毛小妖听到罗青这话,又是咧嘴一笑,说:“还是这位大哥的话中听。”

      罗青又问柴石要如何找到藤精。柴石面色难看地顿了一下,说让他们先在此处等一会,他去寻些吃的填饱肚子再与他们一同计较这事。白路疑心他要逃走,罗青对他暗暗使了个眼色,转而让柴石快去快回。

      柴石嘿嘿一笑,眨眼功夫就溜进了灌丛。白路总觉得小妖柴石油腔滑调,心眼颇多,让他不敢轻信。罗青知他心思,安慰他说那小妖看着像是知晓人间礼数,应该不会欺骗他们。妖物毕竟与人不同,他们天生具妖力,常人奈何他们不得。若非他自愿,刚才他根本抓不住他。白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现下最难办的,怕是那个藤精了。”罗青说着,走向那堆被柴石抓的乱七八糟的藤蔓。白路凑过去,细细打量着。忽然,他惊讶地冒了句:“鸡血藤?”

      罗青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白路自顾自地说:“这原本是味药材,以前听阿茨婆婆说过,有活血行气之功效,若将其嫩茎切断……”说到这他忽然住了口,像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又变得阴郁起来。

      罗青见他如此,也不好问他什么。那边白路却很快整理了心绪,转了话题:“说到礼数,大哥于我也有救命之恩,可我一直未请教大哥姓名,当真不如那小妖了……我叫白路,家住龙门山北麓。”

      罗青笑道:“不敢,我不过一山野村夫,名叫罗青。家在渝水西岸。”

      二人又互相询问了一番,彼此熟络了许多。罗青说担心家中老母,故急着赶路。白路避开了村中的遭遇,只说出来寻访母亲的家乡。二人正聊着,忽然眼前草木一阵晃动。柴石从中跳了出来。他摸摸肚皮,道了声“好饱”,说完又是嘿嘿一笑。

      见他回来,二人心中不禁十分欢喜。其实方才罗青对白路那番说辞看似有理,他心里却没多少把握。毕竟人性难测,更何况一萍水相逢的妖怪。但柴石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这让他感到欣慰。而白路见小妖守信,之前心中对他的成见消去了不少。

      至于柴石,他自然知道面前二人心中的想法。他是个妖怪,林中障眼法对他形同虚设,想离开此地不算太难,此刻复又回来,也并非完全为了守这个信。他身上重要的信物被那藤精搜去,他自然是要讨回来的。现在他们二人一妖也算目标一致。他到不想失去这些盟友。

      “你们要找藤精,比较麻烦。那藤精平日窝在岩石罅隙的洞穴中,洞口以水木之阵藏了起来。平常人根本找不到。除非……能先破了她的水木阵。”

      罗青闻言,不解地问他:“怎么破阵?”

      柴石瞄了他一眼,得意地说:“水木之阵是以先天地形为凭,以水为阵,以木为卒,暗合天象,阵所以成。人若闯入,则草木皆兵,步步变化,以形迷人目,以声乱人耳,以幻象惑人心,所以不得出。此阵借水生木,水流不断则木生不衰。阵法的关键在于‘水’。方才我顺便去周围看了看。这密林南北走向,成蛇眠之势,是个地下水脉经过的场所。因此这山中泉流甚多。”

      白路闻言,不由想起林木间那双金眼。或许那就是水木阵造就的“幻象”。他心中不解,见柴石对他爱答不理,也不好问些什么。罗青在一旁只觉得疑惑,刚才一路行来只听见潺潺水声,却没见到什么水流。他问柴石:“泉流甚多?怎么我们一路也未见几处?”柴石想了想,细细解释道:

      “山中泉水,都源自地下水脉。水脉流经之处,若恰好有岩石罅隙,水会沿缝而上,涌出地面形成泉。但这种情况并非一成不变。因为各种原因,地下水脉时常改变行踪,泉也会经常消失又出现。所以世上存在着各式各样的泉水,有的依时令改变水量,有的依时间改变位置,还有的甚至从山脚往山上倒流……”

      听到这里,白路忽然想起什么,他猛地抬头盯着柴石,紧张地问他:“这世上真的有倒流的泉水?”

      柴石见他这样,有些吃惊,他讷讷地说:“我只是听说,没亲眼见过。也不知道是否属实。……怎么,你见过啊?”

      白路眼中一暗,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而一旁的罗青,也隐约意识到两天前那场山洪的原因。

      “……泉之说,千奇百怪。随时间易位的泉水,叫‘瞬泉’,是因该地域岩石罅隙众多,而水脉又节律性改变流向,所以才会一时这一时那的出现。我想,这山中的泉水,大约就是这种。对付这种泉比较麻烦,因为泉眼的确切位置太难找了。”

      柴石说到这,故意卖个关子。果不其然,另两人面露忧色。他嘿嘿一笑,接着说:“不过嘛,本妖刚才已经探查清楚。这林中既顺应地势又暗合天象的泉眼有七处,成天罡北斗排列。这原是自然的一个巧合,没想到那藤精利用这个天然阵形施障眼法……只要将这几处泉眼用土石填埋,以土克水,让泉水不在地面流淌,水木阵便不攻自破了。对了,破阵的关键还得靠你们。”

      罗青与白路茫然地看着柴石,柴石摆摆手,无奈地道:“水木之阵,水为阵形,百草为卒,神木为将。每处泉眼附近均有一‘木将’坐阵,护着水源。那东西平日倒也没什么,只是一旦水木阵成,便能聚集地脉之力维护阵形。偏它又克我,我一走近就会全身乏力,动弹不得,更不用说施展土石之法了。……所以嘛,你二位只好自己动手咯。”

      “那 ‘木将’又为何物?”罗青不解。

      “不好说,有时可能是百年巨木,有时可能是千年灵草……诸如百草之类,生百年则有灵,生千年则成精。那之后的修为堪比地仙。我等妖物也不好去招惹。”

      既然破阵需要他们自己动手,二人也不耽搁,直接问了柴石七口泉眼的位置。柴石一一向他们指明,并保证自己会在此处等他们回来。罗青与白路稍一计较,觉得还是二人共同行事较为稳妥。于是他们寻了方向,一同离去。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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