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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世子殿下已死] ...


  •   永华宫。

      七皇子的宫殿。

      整片宫殿四周,灿若白昼,灯若明火,地上石砖的缝隙都清晰可见。

      蹭亮簇新的瓦片,似乎是才新漆的黄漆,每日都有人打扫,一点儿灰尘都没落。

      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玲珑剔透的八角宫灯,里面燃烧着慢慢的油灯,火苗旺盛,有活力。

      宫殿外面的布局,与其他宫殿无一二致。

      皇宫里都会有人定时的打扫,每一处转头,树木,水缸,花卉的种植和摆放,都是有风水讲究和布局规定的。

      就算想在自己宫殿外添加什么东西,也要上报专门的天工司,让专人检查,宫内步步惊心,每一处都要有记录和检验。

      这般尊贵亮堂的宫殿,此刻却无人值守,里面传来丝丝乐曲声,清脆叮咚作响。

      “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里面一道少年桀骜的声音,十分的响亮。

      “哎呀!你们的姿势不对,我自横刀向天笑,横刀懂不懂?那个人,你那个刀举高点,这句话气势恢宏,你怎么扭扭捏捏的!”

      “还有笑呢!不是让你狰狞的笑!是那种恣意盎然的笑!看轻天下的笑!”

      突然,紧闭的宫门被打开。

      一道杀神般的深绿身影在黑暗中走出,吓得里面的人顿时窒息,停下了动作,乐曲声也瞬间戛然而止,空气如坠冰窖。

      “舅......司空大人!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七皇子魏盎然看向门口。

      大半夜入宫,还穿着朝廷正装的褚怜人,一手提着金丝花鸟描金纹路食盒,面带弧度的笑容,似笑非笑,吓得差点膝盖一软,如果没有旁人他说不定就跪下了。

      瞬间眼底惊恐,连忙摆手道:“司司司司司空大人,我正正准备待会温习温习这几日的功课呢,这这是寓教于乐,呵呵,有了画面感,这诗词记得更牢固了呢!”

      大红色繁复花纹的地毯上,宛如群鬼乱舞的宫人们,纷纷跪地,以头杵地,身子颤抖。

      七皇子见对面的人看不出喜怒,立刻一只手背在身后挥了挥,让其余的下人赶快走,却无一人动作,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些宫人都是个没眼色的。

      尖细压低的嗓音,淡淡响起:

      “愣着做什么,你们主子的吩咐都看不见吗。”

      跪地的宫人们,纷纷如鸟兽飞散,一个接一个地往外面百里冲刺。

      方才还热闹喜气的大殿内,此刻瞬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这大晚上的,怎劳烦您老人家,半夜还给我送吃食来?”

      七皇子扬着脑袋,见大殿都空了,再无旁人,立刻挂着讨喜的笑容,小跑到褚怜人的身旁,十分有眼色,接过他手边重重的食盒。

      走到褚怜人身前,才小声叫了两个字,“舅舅?”

      说起吃食,他悄咪咪瞥了眼那食盒,尤其是手柄上熟悉的‘玉荣轩’标识,吞咽了几下口水。

      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褚怜人冷笑一声,掠过他走进殿内。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没再多说什么,且再让他宽松几天,等他解决了外面的事情,再狠狠收拾他。

      魏盎然提着食盒,迫不及待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排排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等摆满桌面后,他傻眼了。

      “这,这怎么全是硬菜啊,还都这么辣?”

      褚怜人拿起矮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淡淡道:“吃吧,你不是喜欢吃辣吗。”

      那就让你吃个够。

      “舅舅,我是你亲外甥吗?”魏盎然苦笑着,他什么时候喜欢吃辣的了?

      褚怜人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就不再搭理对方,冷着一张脸,心底却默默算计着时间,此刻秦随风应该已经到了太后寝宫,不知道一切顺不顺利。

      魏盎然只好苦着脸,闭着眼睛,吃着自家舅舅对自己的‘关爱’,一边吃一边流泪。

      他又咽下一块儿红彤彤油腻腻的肉片,立刻灌了一口茶水,忽然想起什么,激动道:“对了舅舅!你知不知道前日,听说秦王府世子和东宫闹掰了?这事儿立刻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此事当真?”魏盎然一脸激动。

      可惜这种激动不是出于政治上敏锐的嗅觉,更是想要聆听八卦的趣味。

      “舅舅可知道为什么?不应该啊,这秦随风不是一向和东宫那个装模作样的,关系很好吗?”

      “尤其是那个东宫,现在装的一身太子气派,说话也拿腔拿调,装腔作势,表面上礼贤下士的,心底里谁都瞧不起,你看他说话的样子,不就是学着秦随风小时候的样子。”

      “他当谁都看不出来呢,更何况秦随风现在,也不这样文绉绉的说话了呀......”

      魏盎然自顾自说着,却听到一声咳嗽,立刻不耐道:“是是是,不是秦随风,是世子殿下!”

      “这里又没有别人,说说怎么了......”他嘟囔了几句。

      褚怜人罕见地严肃道:“君子不欺暗室,就算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该遵守的礼仪也要遵守。”

      魏盎然差点翻一个白眼:

      啥啥啥?君子?礼仪?

      这句话由他这个小舅舅来说,才更没有可信度。

      魏盎然辣的嘴巴通红,他又拿起玉盏灌了一口,不满道:

      “小舅舅,你怎么每每都帮着秦随......世子说话,你莫不是忘了,他小的时候揍过咱两?还是暴揍的那种!我三天都下不了床!你都忘记了吗?”

      褚怜人却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阴森,“没有忘记。”

      他怎么可能会忘。

      “你你你你......”

      魏盎然目瞪口呆,指着对方,要不是他了解自己的小舅舅,差点就错过对方眼底的笑意。

      “你笑了?你看我被揍的很惨,你居然笑了?你是我亲舅舅吗?”

      其实,还真不是褚怜人幸灾乐祸。

      即使他们舅舅和外甥,两个人年纪只差了四岁,可到底褚怜人自幼早熟,需要承担的比一个贵妇的皇子,要多的太多,自然知晓,事情的真相,不是魏盎然以为的那般。

      况且,真要论谁被揍的更惨,明显是褚怜人要更惨一点儿。

      他可是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也正是因为这半个月,秦随风,这三个字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

      褚怜人解释道:“明明是你先挑衅东宫,骗太子去爬树,结果把太子挂在了树上,然后太子又掉到了水池子里,太子才去找世子。怨不得世子殿下暴揍你一顿。”

      “哼!”魏盎然不服气,不如说提起东宫他就来气,“明明是那个没出息的太子,见我们爬树,自己非要凑上来,结果实力不济,自己把自己掉到水池里,还好意思怪我们!”

      “想想就来气!这个东宫鼻涕虫,从小就惯会告黑状,一有事儿就跑去找世子,来给他出气!偏偏我们几个皇子谁都打不过他!”

      魏盎然到底少年意气,此刻想起过去种种不愤,捏着拳头,跟个土拨鼠一般叫起来:

      “啊啊啊!秦随风也是的,他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

      “我怎么了?”

      原本空旷的宫殿内,却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沉金冷玉般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问。

      魏盎然,背后一僵。

      那种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和惊恐,瞬间如毛毛虫一般爬上脊背,他排除见鬼的可能性,僵硬的扭头朝后,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穿着深绿色宫服,头戴黑沿帽的秦随风,怀里还抱着一只屎黄色丑不拉几的大狗,关键那狗还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此刻齐齐看着自己。

      魏盎然看着如幽灵般闪现的人,顿时屁股坐在地上,身形不稳,声音颤抖道:“秦,秦随风?不对,世子你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宫殿里。

      这合乎常理吗?

      “回来了?”褚怜人空落落的心,顿时回笼。

      他放下茶碗,视线寸寸扫视着秦随风,确认他是除了衣袍有些脏污外,一点儿伤也没受,便放了心。

      秦随风坐在另一侧的案几边,将怀里的大黄狗放到一旁,也十分自然地回道:“嗯,回来了。”

      “世子殿下要办的事情如何?”褚怜人又问。

      “一切顺利,只是后续还有些要继续探查的,可能要去一趟莲花寺。”秦随风渴了一路,目光在桌面上巡梭。

      却有一双手,比他的动作还快,拿起青花玉壶,给他倒了一碗水,加上浓绿色的茶粉,里面咕噜噜起着泡沫,茶香四溢,将莲花边缘的茶碗递给他。

      “你要直接去见太后?这......合适吗?”褚怜人递过茶碗,有些迟疑道。

      秦随风喝了一口茶,抿唇道:“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必须要亲自面见太后,才能知晓当年的真相。既然太后祖母将有关我身份的信物,数年来一直保存,想必也是存着要告诉我的心思。”

      “当面与太后对峙,可这样你便没有了退路。”褚怜人皱眉,沉思道。

      “嗯,我从来就不需要退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听的魏盎然一头雾水,又觉得其中隐藏着惊天秘密。

      可偏偏这两个人,他都不敢招惹的。

      一个是他阴恻恻的毒蛇小舅舅,另一个是从小暴揍过他至今仍有心理阴影的世子表哥。

      他弱弱的抬起一只手,“那个......有没有人看看我啊......”

      落了地后,瞬间自由撒欢的天勾,此刻黑豆眼睛下意识看了看,然后又满不在乎的收回目光,珍惜这得之不易的自由时光。

      秦随风哦了一声,看向魏盎然道:“七皇子,失礼了,司空大人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告诉我什么?”

      魏盎然看向,自从进了他的宫殿,就没说几句话的褚怜人,眼底又尴尬,又焦急。

      褚怜人无视对面的目光,自顾自的品着茶。

      秦随目光来回巡梭一圈,然后言简意赅的总结道:“没关系,事情是这样,我与司空大人做了一笔交易,他帮助我查些事情,我答应了他,帮你夺得储君之位。”

      ‘轰’的一声,天边响起一道干雷。

      魏盎然觉得自己差点被雷劈的外焦里嫩,他蹭的起身,然后绕着大殿内跑了一圈,确认门窗是紧闭的,门外没有偷听的影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随即,魏盎然立刻小跑到桌几旁,生生挤在秦随风和褚怜人的中间,压低了嗓音,用气音说话。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被父皇知道,可是要杀头的!”

      然后他眼眶一红,鼻涕一抽一抽,拉着褚怜人衣角,“小舅舅,你......咋们虽然要在这皇城里讨生活,可我真没想到,你会为我谋划至此,你一定是付出了万般千般的代价,我若要你牺牲至此,我觉无颜面踩着你的尸骨,荣登帝位。”

      “小舅舅?”

      秦随风捕捉到了关键词,他看着褚怜人,再看看七皇子,瞬间了然道:

      “原来如此,你们居然有这层亲缘关系。”

      怪不得他那日,在宫角门前,见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倒不像一般的皇子和幕僚,更像是至亲之人才有的信任和氛围。

      “等等!”魏盎然忽然惊恐的捂住嘴巴,“你不知道,我小舅舅之前,没给你说过,他和我的关系吗?”

      魏盎然以为,这两人都开始谋划储君之位了,以为他们二人早已推心置腹,那么这最后的秘密和关键,他以为自家小舅舅会说的来着。

      魏盎然看向褚怜人,却见自家小舅舅,淡淡来了一句,“这都不重要。”

      “不,不重要?”

      原来他和小舅舅的关系不重要?

      魏盎然一副被背叛的样子,面孔朝天,憋着眼泪,像是被自家老爹老妈,说你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孩子。

      “因为世子殿下,不会因为你是我的侄子,就同意站在永华宫这头的,不是么。”褚怜人笑眯眯看向秦随风,灰眸下是透彻的了然。

      魏盎然也蹭地扭头,死死盯着秦随风。

      “谋夺储君之位,这层关系确实不怎么重要,不过......”

      看着魏盎然快要溢出来的悲伤,秦随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现在已经知晓了,这,这确实挺重要的。”

      等等!?

      秦随风话音越来越小,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一件事情,他指节瞬间抵在下巴上。

      如果,褚怜人是七皇子的亲舅舅,而自己又是七皇子的半个表哥,表哥和七皇子是同辈,舅舅则是长辈!

      岂不是说,褚怜人也算的上是自己的长辈了!!!

      他瞬间看向褚怜人,却见对方巧妙避开自己的目光,合着对方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就在七皇子正欲抱着秦随风的胳膊,好不感动的时候,他推开七皇子,十分冷漠道:“这件事情确实不怎么重要,以后七皇子还是不要再提了。”

      魏盎然身子一晃,今夜被刀剑扎心无数回,他默默拿起玉箸,准备夹菜,辣死他算了。

      “等等!这菜色过于油辣,对肠胃不好。”

      魏盎然暗淡的眸子一亮,一脸感动,看向说话的秦随风。

      却见,秦随风也拿起玉箸,将一块儿辣乎乎的肉块,放到了清水里面涮了好几下,一直到表皮的油辣被涮干净,然后放在了......

      放在了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在桌子上丑不拉几的大黄狗面前。

      这狗还颇为嫌弃,用亮的发油的黑鼻子嗅了嗅,嗷呜一口,“汪汪汪......汪汪汪!”

      【这什么没滋没味的肉,难吃死了!老子就要吃辣的!用不着你这个低级世界的舔狗来管我!】

      秦随风低笑了一声,眼底带着宠溺和无奈,却仍旧和声道:“你若喜欢,我找专人来给你做些特色菜肴,保准好吃又不伤胃,今天就尝尝鲜吧,别贪吃,不然晚上该肚子疼了。”

      沉金冷玉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回响,温声响在耳边,让人听了都耳朵酥麻。

      只觉得秦随风不是在和一只狗说话,更像是在看待自己的情人儿。

      魏盎然一脸惊恐,哆哆嗦嗦道:“世子,这狗......”不是你家的祖宗吧?

      秦随风又倒了一碗清水,放在天勾面前。

      自从知道了,也许这只狗不是什么天降妖魔,更有可能是,自己的生母留给自己的【礼物】。

      他再看待‘天勾’,只觉得对方浑身发着彩色的光芒,浑身哪儿哪儿都顺眼,俗称【来自老母亲对你的爱】的滤镜。

      “哦,这算是......我母亲给我的礼物吧。”他说。

      魏盎然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秦随风是不是有些精神错乱,“奥,原来是长公主送世子的礼物啊。”

      魏盎然说的长公主,自然与秦随风理解的长公主不一样。

      自从魏沧海逝世后,原本人们为了区分她与魏月明,所以一个叫大长公主,一个叫而长公主,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加之似乎有人在故意淡化魏沧海的痕迹。

      宫里的人只要说是‘长公主’,那就都以为是魏月明。

      魏盎然松了一口气,却忽然浑身一僵,只觉得有股杀气从自己右侧传来。

      他余光微微一瞥,就见到自己小舅舅本就不怎么良善的面孔,此刻死死盯着那只大快朵颐的狗。

      牙齿摩擦的声音传来,灰色阴冷的眸子杀意肆虐汹涌,恨不得将它剥了皮,剔了骨,再炖成汤,喝上一口。

      “慢点吃,等等,这里面有花椒,我给你夹出来。”

      左边是温柔的声音,一派温柔祥和,只觉得置身于和煦春风之下,右边是一脸杀意,空气死寂冰冷,同样的宫殿下,截然相反的画风。

      冷热交替间,魏盎然后背的汗浸透了衣衫,额前也是细细的汗珠。

      他不住的擦着脸,摸到一手冰冷汗水。

      看到那只不识好歹的狗,又被秦随风喂了一块儿肉,褚怜人拳头一握,手里的茶碗瞬间捏成白灰,飘在地上。

      这只狗怎么敢,这只畜生何德何能!

      秦随风都没有为他夹过菜!

      杀着这只狗,他绝对要杀了这只狗,剥了皮,抽了骨,炖成汤,然后再拿去喂狗!

      【嘎?】

      天勾脊背一僵,下意识抬起狗头,对上一道杀气肆虐的冷灰色眸子,嘴角一咧,“汪汪汪......汪汪!”

      【嘎嘎嘎嘎......看什么看,看了也不给你吃!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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