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人间》岸屿

103、番外-绵川01

　　结婚注册的过程超乎想象的顺利，跟阮笙歌走出大楼的时候，尤融仍感觉恍惚到不真实。

　　阳光像炙烈的火，照得尤融全程都冒了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每个细胞都滚烫，心跳得像要跃出胸腔，每敲击一下，都振聋发聩。

　　阮笙歌逆着阳光站在他面前，拿好看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吧你？”他忍俊不禁，逗他，“你不会后悔了吧？大明星？男神哥哥？”

　　“你以后都属于我了。”

　　阮笙歌这一句话像是提醒了尤融，他不可思议地重复道：“那你以后也属于我了？”

　　“对啊。”阮笙歌勾唇笑，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出人来人往的大楼，凑近他耳边说，“这些年便宜都让你占尽了，早该给我个名分了。”

　　尤融终于被他从梦境一样的恍惚里拉回了现实，后知后觉地感到身上哪哪都痛。

　　耳根烧了起来，他掩饰地转移话题，“饿了，去吃饭。”

　　阮笙歌坏笑，一把戳穿他，“刚吃了早餐过来的，亲爱的你可真健忘。”

　　“噢。”尤融心里甜丝丝的，像个跟初恋修成正果的傻小子一样，飘飘忽忽，一颗心落不到实处，脚步也像踩在云朵上，只能任阮笙歌带着走。

　　“先前跟你提的图书馆，就在这附近，想不想去看看？”

　　“好。”

　　尤融此刻的心情，就是阮笙歌带他去蹦极他都能毫不犹豫跟着他跳，何况区区一个图书馆。

　　阮笙歌声音忽然柔了，像在怀念旧时光。

　　“以前你好喜欢看书啊，暑假我在家陪你，你却整天窝在房间，不是做题就是看书。你那会真坐得住啊。”

　　“嗯。”

　　尤融也被他提到的往事感染，心陷入回忆，有一些久远，有许多感怀。

　　恍如隔世，大抵是这样的心情。

　　“你那时说学校图书馆的书都被你借遍了，你反反复复地看，借阅量是全系第一，你还记得吗？”

　　“记得。”尤融点头，鼻子有些发酸，“你最喜欢那样的我。”

　　阮笙歌刮他的鼻尖，让尤融猛地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对他感到无奈，也会这样子刮他鼻尖，“胡说，老公喜欢的是每一个你。”

　　“只要是你。”

　　“我也是。”

　　两个人静静地牵手往前走，分不清身处何方，只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渐渐清晰，掷地有声——他们是合法伴侣了，能在一起一生一世了。

　　图书馆坐落在街口，占地面积很大，这国家虽然古朴，但历史和文化底蕴浓厚，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氛围，能让人心静，自在无烦忧。

　　因为移民的外来人口多，图书馆的装修选择了比较通用的简欧风格。

　　近些年翻新过，处处都很精致美观。

　　走进去，宛如进入一个神秘的古堡，里面空间巨大，错落有致的书架数不胜数，书籍被摆放得井然有序，像湍急瀑布拉近视角后，才能看见的每一滴汇聚成河的水滴。

　　尤融怔住了，鼻息间是好闻的书卷味，曾经有多少年时光，他最热爱的世界就是这样。

　　整个图书馆寂静得落针可闻，人们熙熙攘攘拿着书，或坐或站，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以安静的姿态与浩瀚星空、广袤宇宙、光怪陆离的世界做着连接。

　　两个人脚步极轻地往前走，阮笙歌径直走到悬疑刑侦小说系列书架，在那里长久停留，看简介找书。

　　尤融从文学区流连到社会科学、法治科学，最后来到音乐类书架边，拿起一本《摇滚流派及发展史》，选了一处角落空桌，拉开椅子坐下，低头认真看书。

　　出门的时候没准备，这会手边没有本子和笔，他习惯边看书边快速做笔记，只好拿出手机，找到速记app，开始一边阅读一边记录重点。

　　顷刻间，就像斗转星移，像穿越了漫长时光，又回到了大学初期的图书馆。

　　心从跟阮笙歌成为合法伴侣的飘忽不真实中，一点点落到了实处，好像穿透了这段时间甜丝丝的美梦，又依稀找到了一条向远方走去的路。

　　尤融甚至没注意阮笙歌是什么时候选好书，在跟他背对背的另一张桌子前坐下，以互不打扰又紧密相依的姿态，跟他一起专注地看书。

　　墙上的大挂钟，有序又工整地滑动着秒针，发出清脆如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一下一下敲击在人的心上，踏踏实实的感觉。

　　尤融沉浸在梦想和音乐的世界里，一页页将书籍翻着，逐字逐句看着，记着，在脑海里构想。仿佛看见摇滚从诞生到全盛，再到成为众多音乐流派之一的发展历程，看到每一时期每个国家兴起的每种流派。

　　一个又一个明星乐队在万众瞩目下出现，崛起，辉煌，将永不没落的无数首名曲留在时代里，又一代代传承。

　　影响了无数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音乐也已经成为了他世界的一部分，成为了他血液里沸腾的某一种基因。

　　难怪，自告别演唱会后每每觉得生活不真实，大抵这一次休假实在太久，让他离音乐的世界太远，依稀有些找不到自我了。

　　尤融用静音模式的手机给阮笙歌发了条微信：

　　「老公，我还是想继续创作，想唱歌。」

　　他也是一时感慨太多，临时起意跟阮笙歌说一说，没想着他会认真回复。

　　倒是阮笙歌放下书，对着手机屏幕思考很久，认真回他：

　　「这个好办，我可以联系这边的人脉，后续为你组建新团队，你继续唱歌，开演唱会。」

　　这下换尤融不自在了：

　　「那我们说好的电影御用男一号怎么办？我不想食言。」

　　阮笙歌秒回：

　　「宝贝你可以多栖发展的，一年拍两部电影或者一部，用不了三个月的时间，其余时间，音乐和陪我二选一。」

　　阮笙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逗他，结果尤融煞有介事地回：

　　「我选跟你一起玩音乐。你写词，我谱曲，咱俩轮着当主唱，好不好？」

　　阮笙歌无奈了，他这是被什么甜甜腻腻的牛皮糖缠上了，居然打起他的主意，胆敢安排他的人生。

　　「不行。」

　　尤融本来也就随口说说，被生硬地拒绝，多少有些受伤，这会忽然较真了：

　　「那我不理你了。今晚各睡各的，你搬去客房。」

　　阮笙歌简直气笑了，本来那句“不行”充其量就是逗逗他，他要是肯撒个娇叫几句“老公”，自己有什么不能依他的，现在倒好，新婚之夜让他去睡客房。

　　阮笙歌假装生气，沉默地起身将书放回书架原位，不待尤融反应，冰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图书馆。

　　尤融万没想到他会这样毫不留情，赶忙将书也放回原位，夺命一般冲了出去。

　　直一口气跑到了市中心的古楼广场，才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瞧见了脚步依然急速的、一身黑衣的阮笙歌。

　　尤融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他，一心只剩下委屈，呼吸急急地，“你不许丢下我。”

　　阮笙歌停下脚步，故意不回头看他，“那我还要不要睡客房？”

　　尤融拉不下脸，口是心非地说：“主卧给你，我去客房。”

　　阮笙歌渐渐有些憋不住笑，身子微颤，一辈子就没见过第二个傲娇成这样的傻子。可爱得惹人生气。

　　尤融以为把他惹哭了，不敢探头看他的脸，只心慌意乱地抱紧了阮笙歌的腰。

　　“其实我那不是心里话。我就是又爱音乐又爱你，我不想只是你一个人奋斗，然后我在家里享福，沾你的光，自己什么成就都没有。”

　　“可是如果我自己走音乐这条路，那我们就没什么交集了，以后说不定会渐行渐远。”

　　“我只是想让我们两个人的事业多一些能一起做的事情。这对你来说又不难，连这你都不肯答应我，还跟我结婚呢。”

　　“我一点不会拍电影，都肯答应你多栖发展，你音乐天赋满身多得用不完，帮我写点歌词怎么了。”

　　“我也是有脾气的，我还不能冲你表达不满了？”

　　尤融一股脑说了好多话，本来是为安慰阮笙歌，说到后来竟慢慢理清了自己心里总不踏实，时常患得患失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在梦想和陪伴之间，不知道何去何从，在任性和成熟之间，舍不得作出取舍。

　　尤融忽然就哽咽了，本来踏上这片崭新土地的时候，他跟自己说要告别从前，找回最初无人保护也能坚强的自己，再不能任性、不能轻易流泪。

　　现下好不容易跟阮笙歌修成正果，原本该再无烦恼的，反而还在患得患失，对他的爱和依恋只多不少，将自己淹没了一样，浸润得透不过气，只想求救，还无所适从。

　　“你再这样欺负我，我就…我就自己回国了。我真的生气了。”

　　他说完，狠狠下定决心，猛一把放开阮笙歌的手，转头就往前跑，再不想看到阮笙歌的脸，不想像个傻子一样疯狂地爱他。

　　没跑两步就被人猛地扛了起来，倒挂在肩上，脑袋瞬间充血，一阵阵晕厥。

　　阮笙歌狠狠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长本事了是吧？拿逃跑威胁我？你护照、证件都被老公锁起来了，机票都买不了，你要怎么跑？”

　　“那、那我也得跑。你对我一点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