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予我长安》陌风翎

3、叁

　　“美人，这便是您的居处，瑶花阁。”
　　引路的小太监领着她们一路七弯八绕的走，最后停在一扇圆门前。
　　“多谢公公，”姜悦容朝着小太监福了福身，云蕤很机灵地从袖袋里抽出一小锭银子交给小太监，“我才进宫，没有太多东西，这是一点心意，还请公公收下。”
　　这点赏钱在宫里不算什么，但小太监是个会做人的，受宠若惊的收下了：“奴才谢过美人。”

　　进了居处，殿中省安排的早已等候在里。
　　人数有些多，三位宫女、两位太监。
　　年纪稍显的宫女见主子来了，便领着其余人参拜，姜悦容抬手将人扶了起来，没让他们多跪。
　　瑶花阁共三间屋，一间正寝三间厢房，两间厢房偏小，但她这个位份，已是最好的配置。
　　屋里的所有物什都纤尘不染，想来是殿中省安排的人提前来打扫过。

　　云蕤和莲可带着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收拾，姜悦容在正寝里转悠，看了看屋里的装饰，都很素雅不压抑，看完才回身将注意力放在跟在身后的人身上：“你们，都叫什么，有什么来历，服侍过哪些宫里的主子，有没有犯过什么错，都一一告诉我。”

　　“奴婢粟筱，此前服侍在皇后娘娘跟前，美人年纪小，娘娘怕殿中省挑的人不得用照顾不好美人，特派奴婢前来。”
　　“奴才景忧，今年年初才进宫，您是奴才服侍的第一位主子。”
　　“奴婢春儿，也，也是今年才进宫，比景忧公公晚几月……”春儿看着和她差不多大，虽说是通过一批筛选进的宫，但也是头一次服侍主子，显得极为紧张。

　　剩下几个也都各自说了名字，服侍过几位主子，基本都没犯过事。
　　姜悦容将从前跟过其他主子的都安排去洒扫一类的闲事，毕竟跟过别的主子又没犯过事，保不齐是宫里位份高的人安插过来的眼线，不得不防。
　　粟筱是看起来最有经验的一位，是皇后宫里调配过来，从各方面而言都只她胜任掌事姑姑一职，让云蕤和莲可做了掌灯宫女。

　　午膳之前，姜悦容叫住准备出去布膳的粟筱：“粟筱姑姑，美人应该有这么多的侍从吗？”
　　粟筱站在她跟前：“回美人，是皇后娘娘的安排，您年纪实在小，她担心人少不好照顾您的起居，便多安排了几位。”
　　“好，我知晓了，你去忙罢。”
　　“是，奴婢告退。”

　　她与皇后好似并不沾亲带故，也无交情，她甚至还未见过皇后的容颜，为何皇后会对她这般上心？起居、侍从都给她安排好。
　　想在她刚进宫为她拉视线，好在未承宠时除掉她？
　　还是单纯的想拉拢她？

　　“美人，可以用膳了。”畏缩的声音将姜悦容从沉思中拉了出来，姜悦容记得她，她叫春儿。
　　用膳时，春儿在一旁服侍周到得无可挑剔，让姜悦容不得不多看了她一眼，皮肤黑黄，但一双杏眼炯炯有神。当是家中耕农，但实在无钱可用，将女儿送进宫里来了。
　　“春儿，这名字太俗了，你和云蕤同一字，叫白蕤可好？”
　　她商量的语气让春儿愣了会儿神，毕竟主子赐名，说一声就好，晃过神才跪下：“奴婢喜欢，多谢美人赐名！”

　　***

　　福宁殿
　　“春香，听说皇后给新进宫的姜美人多安排了侍从？”祝容华躺在院里的躺椅上，午后阳光穿过高抬的手，本就白皙的手仿若透明一般。
　　皇上平日里就格外喜欢她这手。
　　春香手拿团扇一面给主子扇风驱热，一面回道：“是，依照规制，美人除自己带来的陪嫁丫鬟，宫里只再安排一位掌事姑姑、两位太监。”

　　“皇后和姜美人有什么关系？”
　　“奴婢问过，没有沾亲带故，说是皇后娘娘瞧这姜美人太小，才给的照顾，而且还询问过皇上，皇上也同意了。”

　　听着是那么的合情合理，可宫里进来的新人谁不是十五六的年纪，姜悦容也就小了那么两岁未及笄而已，何须如此照顾？
　　祝容华没再多问，闭眼假寐：“多盯着姜美人。”
　　皇后特殊照顾又如何，只要进宫不受宠，就威胁不到任何人。
　　“喏。”

　　“姜美人那边，皇后可都安排好了？”
　　齐郧手提狼毫沾了红墨在奏折上批注，江喆海沏茶进来，放下正要悄悄退出去，便听皇帝问。
　　江喆海回禀：“皇后已安排妥当，瑶花阁在美人进宫前就已洒扫干净，侍从方面，娘娘也是派了得力的和未有过失的人前去。”
　　“嗯。”
　　江喆海又等了一会儿，见皇上再没问题才退了出去。

　　***

　　用过午膳，姜悦容把粟筱叫了进来，询问宫中的情况。
　　如今宫里最受宠的是庄妃庄临暧，每月皇上去的最多的便是她宫里，且庄妃头上除了皇后便没有位份比她再高的，又有协理六宫之权，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至于皇后娘娘，与皇上是貌合神离，皇上只有有大事需找皇后商量时才会去凤仪宫，其余时候都是各宫去一去。
　　庄妃之下受宠的乃福宁殿的祝淑容，每月皇上除了庄妃处就她这里去得多一点。

　　姜悦容疑惑：“只这两位受宠一点，那皇上的子嗣如何？”
　　粟筱道：“说来也奇怪，庄妃娘娘和祝淑容受宠，却一直没有子嗣，有子嗣的都是承过宠但不圣宠的几位主儿。”
　　姜悦容一听就明白，皇帝如今尚在壮年，不宜考虑太子人选，高位嫔妃若过早拥有皇嗣，容易引发大量血腥争端。

　　宫里的规制，还未及笄被特召进宫的在及笄之前不用侍寝，每月朝拜皇后之外，她好像还挺轻松。
　　抱着躺平地心态，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午后。
　　睡醒出去走了走，熟悉宫里的环境。
　　宫里虽说是四方天地，但出去逛时却是怎么也逛不完的。感觉走了很久很久，她连坊间传言的皇家御花园的边还没见到，就已经腰酸腿痛的，找了一处亭子坐下休息，云蕤贴心的蹲下为她捏腿，莲可则在一旁到处看。

　　“小……美人，皇宫可真大，我以前觉得府宅就够大了，现在才知是见识浅薄。”
　　“傻丫头，以前地方就那么大，只能看得到眼前，自是不知还有更广阔的。”姜悦容浅笑一声，看了看还未完全习惯她身份转变的云蕤，转眼时瞧见御花园边上，有雪白的花越过墙头，煞是好看，叫一旁无所事事的莲可，“莲可，去瞧瞧那边种的是不是四月雪，是的话摘下一小枝过来。”
　　莲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眼里没主子，但她只要吩咐，她还是会听话的去做。

　　“美人，你怎么要把莲可也带进宫里来？”云蕤与莲可实在不对付，她总觉得莲可就是目中无人，对美人不尊重，“你明知道她是大小姐安排在你身边的，把她带来不是更糟心吗？”
　　姜悦容感觉休息够了，起身再往御花园的方向去，边走边与云蕤说：“你也知晓是阿姐安插在我身边的，这次进宫前莲可的母亲跪着哭着的求我带莲可进宫，无非就是又有什么把柄落在柳姨娘或阿姐那里了，我不带她进宫，她的母亲亦或是她都得遭罪。”
　　“可是……”
　　“不论莲可如何，乳母待我是极好的，我带莲可进宫，也不过是为了乳母而已，至少她能安稳的在阿娘身边过个晚年。至于莲可——”
　　“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倒也不必过分顾虑；若是生了歹心，也是无可奈何。且看她会如何选择吧。”
　　说话间，莲可已摘了一束四月雪回来。
　　她幼时见过四月雪，在夏季来临时，满树雪白，犹似冬日里的飘雪挂满枝头，在严酷的盛夏带来一丝意境上的凉意。
　　可惜瑶花阁小了些，若再种一棵四月雪会显得更为拥挤。

　　远处花丛后，齐郧定定看着和仆从有说有笑的女孩，偏头问江喆海：“宫中的四月雪可是只这一棵？”
　　江喆海回：“是，四月雪喜光、不耐潮，因京城雨水多，司卉司用了这许多年才在御花园偏角种活了一棵。”
　　“去遣司卉司的，再寻四月雪来，何处宫殿能栽便栽下。”
　　“喏。”
　　江喆海应下，遣手底下的小徒弟去传旨，自己则继续跟在皇帝身边。
　　自选秀那日起，他便觉得皇上对这位姜美人很特殊，但想不通是什么原因。
　　姜美人，一双杏眼，眼黑如墨，肤白如雪，樱桃小口，细柳蛮腰，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但宫中是最不缺美人的地方，就今日所见的姜美人，好似也没有其余出众的地方。
　　同皇上回去后，江喆海特意交代底下的，去各个地方嘱咐一道，免得这个姜美人在不能侍寝的时候受了委屈，等皇上注意到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夜里去了头饰，换上寝衣，云蕤进来换灯烛。
　　皇上临到夜里才让尚寝局呈了牌子，这是新人进宫皇帝第一次翻牌子，所有人都在关注着皇上到底会从新人中挑选或是选择宫里老人。
　　粟筱为她梳发时道：“皇上今夜翻容贵人的牌子。”
　　姜悦容面容被昏黄烛光照着，垂着头昏昏欲睡，粟筱说时意识有些许模糊：“容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