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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都知会(5) ...

  •   倚阑月到天心,隔墙风动花阴,一刻良宵万金。
      对春而言根本不是如此。
      如果你上的人,体质弱到随时都会断气,且又神智不清,也就是没什么爱的交流,直奔全垒的那种……完事后须得替他擦拭净身,更换衣物,煎药喂食,最后还要诵着“清心节欲”的大法决,送上“人体暖枕”一只……
      你还能把这种事叫做“寻欢作乐”么?
      最可怕的是,佑太说,他就快醒了。
      所以一连几日,春都只求尽快完事,故意敷衍,所以后来,信宿才会生那么大的气吗?
      ……
      信宿睁开眼睛,先是雾雾的,不确定地搜索着什么,渐渐找到了焦距,渐渐转亮。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璨若流光,清明无限。
      春这辈子从未感到,如此地接近死亡——是一头撞死的冲动。
      当时的情况,明明就是他牺牲……嗯~~牺牲名节?童贞?第一次?什么也好,总之是救了信宿一命。而他的雄性象征,明明还留在信宿的体内……然而卑微的心情,是如此昭然,身下的人,是如此遥不可及,自己的行为,就如同水中取月,空里摘花,白白弄得一头雾水。
      止水怎知云中事,落花无情自在根撒~~
      春慌忙翻身下床,往身上乱套衣服的时候,忍不住苦笑出来。
      信宿支撑着坐起来,对滑至下半身的薄衾,似乎浑不在意。
      清减到有些惨不忍睹的裸身,在腊月的暮色中微颤了颤。春空白一片的脑袋,本能地驱使着双脚,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衣衫,回到床前,相对,终是默默无语。
      信宿开始穿戴起来。
      一件一件地接过衣物,从里至外,缓慢却有条不紊。
      散落的长发,几次滑过肩头,阻碍信宿的动作。他若有所思,伸手去枕下摸了一阵。
      “这个吗?”
      信宿的绛红色发带,躺在春的掌心,承受着微风的抚弄,却被稍稍合拢的手势,保护在其中。信宿没有去接,低头僵持着,直到春把发带放到床沿。
      那一刻,春的心底一种迅速被侵蚀掏空的失落感。
      『这下完蛋了』,就是那样的感觉。
      『干脆明天就回朝夕山去吧。』春开始计划包袱里要带些什么。
      门“吱呀”打开的声响,唤回春的意志,于是他发现床已经空了,鹅黄色背影,恰恰消失在门后。
      事情演变至此,春慌张起来,他试着迈开步子,全身上下的力气却像被抽干了似的,他,动不了。但是信宿却走了。
      院子里夕阳薄暮,宁静祥和,没有半点人声。
      对了,染叶和初雪被请去国师府,已经有七八日没回医馆了。
      佑太昨日去出诊,据说是个重病患,洛斯跟去见习了。
      『春老师不会觉得太寂寞吧?哈哈。』
      『春大人,信宿就拜托你了哦。』
      『副馆长,这几天晚上夜露很重,你千万注意,别让信宿哥感冒了。还有你自己。』
      ……
      回忆中的嘱托,现在想来,难免让春心头沉重。于是他决定放下小我,遵行自己“一身正气、低调做人”的原则,吸气,运功,抬腿,提步,一溜烟儿追出门去。
      一叶馆大门前,两盏红彤彤的方灯,一条鲜有行人经过的永安街。
      长身玉立,在略显清冷的青石路中间,一片单薄的鹅黄色,映衬着远处的柔和夕阳。
      信宿,是在等人吗?
      春的心,仿佛活过来般的一突。前面的信宿却又开始走去。
      “哎!这不是馆长大人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您气色不好,可不是太操劳了吗……老规矩!梨花露、凤梨酥、桂花糕!今儿这帐免了,烟水斋算给您洗尘了……哎呀!您太客气了!”
      信宿饿了。
      饿得快脱力了。才走出糕饼铺子,见门前停着运柴禾的板车,他便挑了一角坐下,当街吃起来。他隔着纸夹起一块桂花糕,小心翼翼,却又十分急迫地凑过去咬。到底是斯文人,半口半口地嚼,一粒屑也不落的。
      吃下几块糕,他重新包起,启开梨花露小饮一口。
      轻微仰起头的姿势,衣领在细长的脖颈下扯紧,隐约露出锁骨的曲痕。
      这一幕在春的脑海中,与无数迤逦夜景,竞相重合……那副对自己迷乱索求的身子,曾几何时,像一朵待放的花,弱不禁风,却也摧残不败,把两人送上纵欲的巅峰。那一次次不住战抖下的紧拥,那一声声从胸腔逼出的嘤咛,直击灵魂,也曾把春吓得够呛,但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吧。紧绷的胸膛,炽热的掌心,坚毅的脊线……都已经,没办法忘记了吧。
      终究还是折辱了他。
      板车主人观望许久,直到信宿走远,才敢上前卸柴。春见状不禁愕然,像信宿那样的人,即便是山野村夫也不敢“轻慢”于他,恐怕连畜生见了,都会礼让三分的吧?
      “先生,您看清楚了,我这儿可是做铁匠活儿……您,您真要买剑?!”
      信宿走进铁匠铺,带了一把剑出来。
      裹着青色布套的一把剑。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刃器,无神无韵,更没有嗜血的灵性。春稍稍松一口气,下意识,还是拉长了跟踪的间距。
      将心比心,他没有理由不想宰了自己吧?(替信宿点头!)
      喀玛河上的新船,换了一拨又一拨。
      自从船商溟氏举家定居夜都之后,仿佛一夜之间,皇家码头上便看不见其他商号的船了。那些樊塔斯传统的船型,春还是颇怀念的。虽然不比这种新船头尖体长,梁拱小,甲板脊弧又低,既结构坚固,船行速度且快。但从前的方艄,总觉得比较安稳呢。
      难道是心老了?
      河岸上没有遮掩物,春干脆大方地跟着信宿走,但他知不知道自己越来越慢了?
      身体终于不行了吗?(<—卑鄙无耻地暗喜。。。)
      但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信宿只是注意到对岸的景色宜人,流连不去而已。
      因为他干脆停下来看了。
      青峦迭嶂,染上淡淡的蓝,夜风如许,吹起河面细浪。
      一袭黄衫,持剑而立。
      从客观来看是很美。
      但由于春十分肯定,信宿停下来只是为了考虑要在哪里与自己决斗,所以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冤,越想越觉得此刻只有一碗“冰镇信宿汤”,才能够平复心下的怨念!
      (你这个没自觉的□□犯= =)
      所以说恋爱中的人,统统是情绪化的小孩子,哪怕他虚度三十载。
      那一夜,春跟着信宿回到一叶馆,已是月上中天。
      回到自己的客房,春和衣坐在床上,仔细辨别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直到一声鸡啼,划破灰蒙的长空。
      春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了。

      “失语症?!”
      “失语症。”
      佑太点点头,望一眼凉亭里的信宿,“应该是受了惊吓,或者极大的刺激才会……”
      春大骇语塞。
      难道他去买了把劣剑,悬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踏进他的房间,只有洛斯的撒娇,才能让他偶尔出来透透气,这,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畏惧那件事吗?!
      “没关系,我查过书了,这个病会自然痊愈的。就像嗓子哑了一阵子那样。”只有洛斯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估计还沉浸在信宿没有把他赶回塞岛的幸福中吧!
      凉亭的石桌上,是洛斯精心准备的小木板,还有几支炭条,特别用布包裹一截,方便信宿取握。失语症还未痊愈的期间,信宿只有脖子里挂着木板来过活了。
      “信宿哥有话问副馆长……”
      洛斯的话音自亭中传来,霎时夺去了春的呼吸。
      “染叶如何?”洛斯念道。
      沉沉吐出一口气,望着那人的侧影答道,“她已经离开麻料朱雀,拜初雪作神官了。受了点伤,已经没事了。”略去左眼已盲的遗憾,略去祖师爷插手的隐情,春实在不愿看到,信宿那双眼陷入沉思的样子。
      无论休息多久,他看起来,总是那么疲倦。
      “前几天国师府派人来请,说有事与初雪姐姐相商,染叶跟着去了。还说是神子失踪前的交代呢。”
      随着佑太的话,信宿眸光渐深,呼吸也刻意加重,仿佛唯有如此,才能保持思维的绝对清明。
      旋即,信宿又写道,“狐狸?”
      这次是直接举板展示,佑太看了大笑,双手高举作“胜利”手势。
      “前日来信说,已经控制了疫情,好多天没有死人了呢。”
      醒来后第一次,信宿笑了。惨白的薄唇微微扬起,勾出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弧度,刀削般的脸颊,也因此泛起滢滢光泽。极淡,却极美。
      馆长,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更像一个活着的人了……奇怪的感触,佑太没有说出来,决定写信找狐狸商量。
      “信宿哥问洛斯……咦?我也有问题吗?”洛斯紧盯着信宿手里的炭条。
      “布吉斯与小玉和好了?”
      其余三人均愣住,“和好?他们吵架了吗?”
      洛斯嘟囔着道,“哥哥对谁都很好啊。虽然没有相认,他也会常常抱我呢……”
      一瞬间,信宿的面色由苍白转成铁青。他倏地站起来,喘息半晌。正当洛斯见他摇摇欲坠,要去相扶的时候,信宿又跌坐下去,在板上疾速写道——
      “布已经恢复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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