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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3 波尔多(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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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2-这叫爱
从上海直飞巴黎的航班,晚上十一点三十四起飞,航程十二个小时。
在当年两人共同生活过的公寓里静坐了整整一天,徘徊在现实和回忆中难以抉择的苏简之,终于踏上了这条等待了若干年的路。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苏简之就从没让自己受过苦,反正她在国内外各个航空公司的里程积分都多得很,所以她总是毫不吝啬的去订头等舱。
起飞之前,空乘播报的安全指示,法语一遍,中文一遍。当年在大学里选二外,是因为祁连会说法语,她才也选了法语。当时自己没头没脑的跟着学,学得一点劲头都没有,除了拿来看名牌化妆品上的说明,真的是毫无用武之地。也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惦记的一个人在那边,可既然自己可以忘记,就没想过祁连会回头。后来他还是走了,法语就完全搁在了一旁,直到自己去了美国,无心插柳的走进时尚界,才把法语再捡起来。
以往一上飞机她就会睡觉,可是这次,无论如何都睡不着。飞机一起飞,她的心就越跳越快。她想,她的心跳和血压上升得恐怕不比飞行员面前的海拔指数表慢。
这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途中,她真的想了很多很多。
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是去美国读研的时候。如果换作认识祁连以前,恐怕自己会欣喜若狂。当初不是不开心,可是开心里面多了一分怎么都抹不掉的遗憾。到了纽约肯尼迪机场,席尊开车来接她,带她去曼哈顿瞎逛。曾经以为是她一生挚爱的那个人又一次鲜活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强烈的喜悦暂时冲淡了她的遗憾。
当初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席尊并不能接受苏简之的感情,认识了七年,倒是有一半时间在冷战。只不过现在都长大成人了,彼此都坦率淡然了很多。两个人在一个学校读研究生,从前互相就那么熟悉,在异国他乡更是特别的亲厚。
以往苏简之虽然对席尊在学校里的一切了如指掌,但对他的生活一概不知。如今两个漂泊在外的人,生活琐事都需要互相扶持,有时候会一起去逛街,或是苏简之买菜做饭给他吃,这些都是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起初的半年里,她真的很满足,常常两个人安静坐在一起学习,都能傻傻笑出声来。
短暂的满足,真的让她忘记了心疼。好像在上海上学的四年时光,都只是一个梦,就像当年那个游戏一样,根本没有真实存在过。偶尔想起祁连,也只会暗暗揣度,他也像自己一样回到了最初的挚爱身边,那么他是不是比自己还要幸福?
当时她根本没有料到,被掩埋在她心底的那道小小裂痕,还会有迸裂的一天。
席尊当时有女朋友,是读本科的时候认识的,不过那个女孩因为签证不能通过,一直在加拿大念书,席尊只能节假日过去看望她。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连苏简之的妈妈都劝她好好把握,可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她却没有这份心思了。
苏简之美得很大气,江南女子娇小可人,但苏简之却难得的高挑。刚到美国念书的时候,追她的人数不胜数。她是个敢玩敢闹的人,可是却从来没有认可过其中任何一个。不是不想有人陪,可惜每到了那一步,就无论如何不能跨越。她自己知道,虽然那个人留下的浅浅的印记真的已经不明显了,但却刻在一个最敏感的位置,无法抹灭,无法丢弃。
因为她没有跟任何人交往,一开始席尊还以为她对自己仍抱有几分念想,偶尔对她还是会有顾虑。不过大半年之后,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去酒吧里喝醉了酒,席尊才模糊的听见,苏简之嘴里喃喃念着的,竟然已经不是自己的名字了。
对自己说的话,反反复复只有一句对不起,但连接着那个字眼的,却是另外的音节。
祁连…遥…
这三个字连起来并不像一个名字,不知代表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回忆。
因为是在席尊的面前,苏简之毫无顾忌的让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她一向自律,平时就算周围都是非常熟悉的朋友,她也不曾醉到失去意识。就只有这一次,她差点昏死过去,最后还是剩下一丝清明的席尊,无可奈何的把她扛回了自己家里。
一夜无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一双眼睛被泪水和化妆品糊得睁不开,她蹒跚的去厕所里清洗,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自己,发现昨夜果然是相安无事的。
失落的心情只一闪而过,在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席尊长达七年的迷恋,终于彻彻底底的烟消云散了。
不过她根本不知道,取而代之的那个人,还没有随之从她心头离去。
祁连刚去法国的一段时间里,她还常去游戏里转转。虽然几年过去,当初火爆的梦回秦淮早就已经过时没落,但好似留在他曾经待过的地方,就等于同那个人之间还能有一丝斩不断的关联。她总在打开游戏界面的时候怀有小小的期望,幻想那个人头像前的图标,在某一天又会忽然亮起来,可惜期待到最后也没有成真。
她等到的,很意外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叫做霍予淳。
苏简之在美国过第一个春节的时候,难免心里落差有些大。像她这样老派家庭出身的孩子,从来没有试过独自在外过年,自从记事起,没有哪个春节不是几代同堂,热闹非凡的。即使后来自己叛逆起来,一个人到了上海,每年在这个举家团聚的日子,她还可以感觉到亲人的重要。
美国人不过中国年,而且大年三十晚正是周二,第二天一早还要上课,不过尽管如此,苏简之还是觉得这个春节是有生以来最值得期待的。
因为一个多月以前,洛龢现任的大掌柜说,要在大年三十这天光复门派。
他是洛龢的灵魂人物,会不会回来呢?
这个人走得很彻底,自己同他在一起近两年,他却消失得毫无讯息。与此同时,他还可以跟同一个圈子里的其他人有断断续续的联系。祁连就是这样,看似普通平凡,但对自己想做的事,总有各种各样的手段。
所以就算苏简之从游戏里打听来有人通知到他要重建门派,剩下来的也只能是等待。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极有耐心,但对自己在意的事又极暴躁。这一个月,她上游戏上得很频繁。若不是有课业和工作,几乎和从前差不多了。也是在这一个月,她找回了许多游戏里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
虽然号召起重振门派的人是以前的大掌柜,但现在管事的却是从前门派里最好的杀手,名字叫做魅。说起杀手,人们的第一印象往往是冷心无情,难以接近。不过游戏毕竟是游戏,不是小说或电影。魅知道苏简之本来属于别的门派,是为了遥才转到洛龢来,但对她却出其不意的亲和。苏简之在心急如火中对任何人都殷勤万分,希望多打听到一些遥的消息。
可惜魅只说,遥的消息来自于他在游戏里的儿子十三少,但十三少又说,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系到遥了。
除此之外,还听说他在法国,已经结婚。
其实怎样的消息也好,苏简之根本不在意。
她全全在意的,只有再次见到祁连。
无论身在何方,无论同什么人在一起,她只是不想与他四散分离。
同来到美国的目的一样,她只不过受不了别离。
所以大年三十晚上,美国东部时间早上八点,在约好重建洛龢的仪式结束之后,熬了一晚上夜却没有等到祁连的她,在被窝里嚎啕大哭。
从来不相信他可以真正的离开这里,可是自己终究估错了人心。
原来有了她的他,什么都可以放下。
心如死灰的苏简之,如行尸走肉般的跟着大队走着。幸好这次任务队伍之壮大,是从巅峰衰落后空前未有的,即使她没有尽到法师的责任,还有其他人补上她的失误。
一个人死撑着,等待最后一丝没有希望的希望。
这个时候,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打开了和苏简之的私聊。
“子蒹,许久不见。”
她本来无心与人叙旧,但在点下关闭键之前扫了一眼那人的名字,又挪开了鼠标。
“嗯…”
原来是他,那个一向被她当做溺水时的稻草、迷途时的光明的人。这个时候重新见到他,苏简之竟然有种想要卸下千斤重负,借他的肩膀休息一下的错觉。
“你在等遥么?他没来。”
“…”
错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心里的再一次重创,和些许的恼怒。
这个人,从来不会修饰自己的语句,和避开别人的痛处么?
“可是我在等你,你来了。”
苏简之蓦地一愣,皱起了眉头。
在转瞬之间,忽然想起了自己一直印象模糊的,和淳的初遇。
认识淳的那天晚上,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家在洛龢的酒铺里庆功。那时候祁连在游戏里跳脱得很,常常会忽略苏简之。淳就像是一只捕食的饿狼,无意间撞见了落单的子蒹。
会用这样的比喻,完全是因为…
淳这个人,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现实里,都是一个乱欠风流债的人。
同自己白手起家打下装备修为的遥和子蒹不同,游戏里的淳,是一进来就买到了顶级装备的人。这样的人在游戏里会被自动分到所谓的四大门派,被大家戏称为四大豪门。淳是剑士,说起来在游戏里也算出身名门身份正派,但他的行为语言总透着一股邪气。
他的邪和遥不同,遥的邪里是说不清的哀伤,淳的邪气则源自于魅惑。
像他这样的人,周围总是众星捧月般的聚集了一群莺燕,其中不乏像子蒹对遥一样痴迷到了一定程度的。所以苏简之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放着四大门派不待,而要待在区区一个以当铺起家的洛龢,更不明白为什么淳会在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就对自己青眼有加。
但是在当年的子蒹眼里,除了遥之外,对谁都视而不见。
苏简之对庆功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遥又忙着和洛龢的客人寒暄,她只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遥和别人说话。淳是什么时候贴到身边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等她反应过来,淳已经带着一身酒气吻上了她。
一身酒气自然是假的,但在这样的环境中,除了这个词,苏简之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
被吻到的苏简之来不及反应,自己已被对方捏住了下巴,被迫抬起头对上了他一双魅惑的凤眼。
“美人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独酌呢?”浪荡不羁的公子爷恬笑着说。
“我不喜欢陌生人靠太近。”她不欲生事,默默退开了些。
“不喜欢让陌生人靠近啊,那你又让我吻你?”没想到那人不知识趣,反而得寸进尺。
“那明明就是你趁我不注意偷吻的!”苏简之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
“许多人盼我吻她还盼不到,长夜漫漫,我来陪你不好么?”那人竟像真的喝醉了,尽说些醉话。
苏简之无奈之下,只好打开跟祁连的私聊,跟他告状说:“这人是谁,莫名其妙的跑来亲我,你也不管。”
祁连百忙之中终于还是抽空回她:“这是古董铺的淳啊,挺好玩的人,我现在没空,你就让他陪你玩会儿呗。”
“我不要他陪!”不论别人做了什么事,她总是能克制自己的脾气,但听到遥说这种话,她火气攸的窜了上来:“你没时间陪我就算了,还让别人来轻薄我,那我走好了!”
祁连见她真的动了怒,不由语气软了些:“你气什么,我去跟他说就是,傻丫头。”
说完之后,苏简之见游戏视窗里的遥果然从一群人的包围中脱身过来,拎起淳的后衣领:“你喝醉了,滚回去睡觉吧。”
淳迷迷糊糊的被人提了起来,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也知道我喝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遥招了招手,对旁边的手下说:“你过来,把淳带回房去。”
那手下刚入门不久,一心一意要挣表现讨好大掌柜,二话不说把淳领走了。
“这下好了,不生气了吧?”遥坐在子蒹身边,拍拍她的头。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让人家欺负我,还拍我头!”苏简之最不喜他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反而更生气,瘪起嘴巴说。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让他陪你玩只不过是游戏里面的,又不是真的。”
“我不管,反正只有你才可以亲我!”
“胡说,我要是真的亲你了,我看你躲还来不及,呵呵。”
看到这里,坐在电脑前的苏简之竟忘记了打字,脸一下子就红了。那时候距离高考时间已经很近,想起遥要带她去上海玩的约定,以及今后时常都能够见到他的事实,苏简之心里的雀跃再也按捺不住。
遥见她半天不说话,讪讪道:“果然被我说中了吧。”
“没有…不是…”苏简之看见他的回复,迅速反驳,却不好意思说出下面一句。
即使苏简之没说出来,祁连也料得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揉揉她的脑袋痞笑道:“小脑袋在想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学校去休息。你给我好好考试,不然看你怎么到上海来。”
“哦…”虽然舍不得他,但心知他是鼓励自己,苏简之怎么也不会不听他的话。在退出游戏之后,脑子里那个念头却还是挥之不去,终于还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我考完试马上去找你好不好…”她的语气里,满是欣喜,期待,甚至带着乞求。
过了两分钟,祁连才回她,信息只有一个字:“好。”
在网吧里面,苏简之霍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却因为兴奋得腿软又倒回到椅子里,引来旁人好奇不解的眼光。不过她哪管得了这些,匆匆结了帐溜回宿舍,满脑子都是那个“好”字。
其实苏简之根本不敢幻想,她真的有一天可以待在祁连身边。但她更想不到,那个毫无征兆就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从此以后也真的把她放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