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记》弄碧惜颜

31、梦隐尘殇-幸福

　　（2）幸福
　　繁华一瞬，过往云烟
　　半生携侣，稍纵即逝

　　未央的夜色勾勒出古城的轮廓，岁月在青石墙上剥落的痕迹格外刻骨。
　　东门杨柳陌上，纤枝微荡，一际凉月透过秋木，地上便铺满碎玉。
　　此夜，万家灯火明灭，陌上徒剩一位白衣男子并着一匹白马来回踟躇。他时时向城中张望，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觉那神色里有一丝担忧。
　　二更声尽，忽然听见城内传来踏踏马蹄，急若阵鼓声。
　　彼处白马嘶啼，高高扬起前身向城门奔去。
　　男子朝那处看，只见青女一袭素衣地出现在眼前。
　　她勒住马缰，深如秋水的眸子里便立了个他。
　　一如两年后的初见。

　　他的嘴角勾起微笑，她舒颜。

　　谁曾想，从今日开始，彼此的生命可以相依。
　　从此以后，撇下人世间种种羁袢，守着清风明月，倚着柴户荆扉，过一个却扇承枝影，舒襟受落花的日子。
　　莫不要只是罗浮一梦啊。

　　“你来了。”他道。
　　“你---还在？”她问，“我还以为你带着觅雪走了。”
　　明月窥笑，他仰望明月。
　　“陛下让我带你走，而非觅雪。”
　　“那你---如何知晓---她不是我？”
　　“拜堂时，无意间触到新娘子的手，便知道了。”

　　他纵身跃上雪练马，左手勒紧马缰，右手递与青女：“和雪练一起走。”
　　青女缓缓伸出手，眼里犹有一丝犹疑。
　　他却一把握紧她的手，转眼间伊人已落入怀中。
　　雪练一声欢愉，他在她耳边细语：“你的手，很凉。”
　　夜风吹散这一句飘入夜色朦朦中，月光下，她的脸上开出两朵红云。

　　原来那些玉漏声声的夜里，她偷偷来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为他守护，他都知道。
　　或许，他早已习惯。
　　再或许，他已经依稀记起些什么。

　　雪练长啸，马蹄奏起夜间最振奋的曲调。
　　久别的一对恋人便如此随着马儿去寻找幸福。

　　而彼处高墙上，我与云儿并肩坐在墙头，对着此情此景唏嘘不已。
　　蓦地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过头，却见游啸抱剑而立。
　　“原来，你们这么喜欢偷看啊！”他感叹一声，随即摇了摇头，长叹。
　　怎么，到他嘴里，我们又成恶人了？
　　云儿瞥过去：“呔，我当谁呢！原来是游啸游大---‘瞎’啊，我们就是偷看了，怎样？你能么？”
　　他啐一口：“我怎不能了？我不是在偷看啊？”
　　“原来，同道中人。说说，你到底想怎样，不不，是那坏王爷想怎样？”云儿拍拍他的肩问。
　　游啸斜视她：“我就是为那厮办事的？”
　　“不是么？”
　　“当然不是。他让我跟他们离开，找机会杀了他们，我能吗？这可是我得意徒弟啊，若此事传到江湖上，我还怎么混！堂堂云音宫宫主被牵着鼻子走，我都骗到宫主之位了，还淌啥子浑水----”
　　“得勒，大侠！够了，我妈还没这么啰嗦呢。”云儿不胜其烦打断他的话，他瞪住云儿：“我说话，你烦了不是？你嘛你嘛，找打！”
　　云儿惊叫一声跑开。

　　忽而一阵强风吹起漫天黄沙，竟将东门封住。
　　空气里蓦地失去水气。
　　怎么回事儿？
　　游啸突然警觉，剑已出了鞘：“好啊，竟已经打起来了。”
　　打起来？
　　我朝那处张望并未见着一个人，倏而，一撮黄沙直射过来，游啸侧身躲过，随手将剑挥去，只听见黑夜里一声尖叫，风即刻止住，黄沙缓缓散走。
　　当黄沙散去，城门处依稀出现一位玄衣女子，朱颜皓齿。
　　定睛看却见是觅雪。
　　她缓缓移动脚步，渐近彼处。
　　“多谢。”她向着游啸便鞠了一躬。游啸一脸不屑：“呦，您向我行礼，我哪能担当得起？若他日一道回去，那老儿不抽了我的皮才怪。”
　　觅雪浅浅一笑：“你何时开始惧怕他了？我想托你一件事，替我拦住黄沙，我去追他们回来。”
　　“哎-----”游啸拦住她道，“好好的一对人儿就算了呗，我看你也混的不错，别执着了哈!留在长安吧！”
　　“留在这里？黄沙定要将这里掀翻不可，他可不是说理的主。还有，你千里迢迢到沙漠里找我来就打算这样结束？”
　　“对，有什么不好，索性都别回了，这里挺好，我呢作个宫主，你呢，要么嫁与皇帝，要么跟了黄沙，想想，黄沙老兄陪你这么多年容易吗？人家不远千里陪你来到长安------”几句话还没说上他又开始喋喋不休了。

　　只是，到底不大明白说的是些什么。
　　为什么游啸去沙漠找的是觅雪？我当初还以为是那个叫碧谷的女子呢？

　　“这么说，你会阻拦我？”
　　游啸顾左右而言：“可不是我说的。”
　　“你以为他们就会远走高飞了？我说不出许久，他们定会乖乖回来的。”觅雪故作神秘，“要知道，要我留在人间定要生起一场灾。这是我的宿命。”
　　“你想做什么？”游啸警觉地抽出剑，觅雪却只是斜睥过去，眼神倏地凌厉，然后，他乖乖放回剑。
　　她便在我们六双眼睛的注视下翩然离去。
　　裙裾游荡处蓦地有些阴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