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醉妃醉》离洛夕

2、时光流转

　　今夜，不眠。
　　尚书府颜苑的屋顶上，一绿衣女子坐在屋瓴上，拎着酒瓶在屋檐来回行走，脚步蹒跚，似醉非醉。
　　心若忧愁，何物解之？身若疲惫，何物可解？非它莫属，醉而忘乎所以。谁说只可男子一醉方休，不可女子醉一时？一醉渡红尘，万千琐事不相干。她，夏国尚书九女郁盈扣，有着如棋的人生，成长却只为了踏入布好的棋局，一步步遵从父命，养于深闺，只待一朝被识，嫁做他人妇。夫婿？或许就是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亦或是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但命运给了她不一样的错愕。选她的夫婿，是攀龙附凤的荣华富贵，是有勇有谋的冷面王爷，还是爱美人抛江山的痴情人。
　　“果真痴情？竟要我这个拙女，上天待我真不薄。”盈扣缓缓仰头，往嘴里满灌一口酒，直至酒水溢出唇角。“这酒味道是差了些，肯定是爹又把好酒藏了，等过几日，本姑娘就把那酒找出来。几日?或许今后没机会来寻了吧。荣华富贵，怎么就诱得那多的女子甘愿空守深闺、独守深宫。攀龙附凤？好在名头，怕是要冷暖自知，苦在心头。可怜是女子，傻女子。”
　　对面的屋檐下，一个妇人坐在案前就着烛光端详手中的长命百岁锁，烛光闪烁，映得妇人红光满面，犹如红霞扑面，似乎忘记了她四十约莫的年纪，只觉得时光应该回转了十年。她便是颜苑的主人，如颜夫人。
　　“娘又在看银锁了。就像我又在喝酒了。呵呵……”俯视着对面屋檐下的妇人，盈扣喃喃轻笑。笑声隐藏着一丝的苦楚，让人听不出究竟是意味深长的自嘲还是自我安慰的憨笑。银锁丁玲的声音似乎渐渐飘近，荡漾在耳边，那些孩提的记忆蜂拥而出。酒如苦水，伴着泪珠滑落。
　　盈扣自小脸色苍白、体弱多病，尤其畏寒，一到冬季屋中炉火不能断，夜晚需有人捂暖床方能睡去，白天更不能经受风寒，导致终日足不出户。看了诸多大夫，配制了数种药方都不见起效，更有大夫断言尚书九小姐活不过七岁，这“短命小姐”之说便传遍尚书府。
　　在十年前春暖花开、万物苏醒的季节，忽有一日，一和尚进尚书府化斋，瞥见庭院里赏花的盈扣，见其唇白体虚，询问了几句后，便指点如颜夫人速速前往湫水山，寻诸葛以安为其得续命之法。
　　初见白发青衫的诸葛以安，负手立于悬崖峭石之上遥望远方，青衫吹动，白发飞扬，看似一副宁静的水墨画赏心悦目，却从画中传出波涛暗涌的气场，让人惊异。盈扣被深深震撼，当即跪地磕头行大礼：“我愿意跟随师傅”。
　　因顾虑女子身形，避免盈扣手臂腿脚练的粗如男子，诸葛以安便只传授轻功与点穴，说是可以逃跑及时之用，习得傍身武艺，仅此而已。每日日落而归，赏看暮霭重重、偷偷游戏山水丛林。
　　盈扣及并那年，诸葛以安铁了心地谴了她回尚书府。离别的那天，诸葛以安依如初见，站在悬崖峭石之上目送盈扣下山，这一眼的离别，是无声的画卷，轻描淡写的笔墨却浸透丝丝伤感。
　　回望山崖上的诸葛以安，盈扣抱拳深深鞠躬：“感谢师傅。九儿铭记在心。”
　　在尚书府几乎完全忘却了还有九小姐存在的事实时，盈扣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尚书府，打破尚书府内家眷表面上的平衡。全府上下惊叹九小姐拥有天仙之姿，却因盈扣不会女红，言语不齐、笨拙愚钝，一问三不知，遗憾了九小姐的一身好皮囊。郁尚书九小姐“拙女”一说便又传遍尚书府，甚是京都。市井流言颇有微词，传入郁尚书耳中，一怒之下便禁步九小姐，大门不得出、二门不许迈，要其不谙世事，修身养性。
　　可是，量谁也无法想象的是，世人眼中这样娴静笨拙的深闺女子竟是令尚书大人头痛不已、严加戒备的盗酒贼。盈扣饮酒的嗜好，莫名地难以拒绝，一杯连一杯，且畅饮不醉，府内美酒，无一例外，全部被其尝遍。每隔几日尚书府便有一瓶上好古酒被盗，起初尚书府大张旗鼓设陷阱寻贼，但从未见窃贼身影，酒却一瓶瓶减少。久而久之，郁尚书心脾俱累，只得随之弃之，习以为常地任由窃贼猖狂。
　　明日，夏国禹王迎娶郁尚书拙女，麻雀般配人中龙，有人为禹王扼腕痛惜，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观望，甚至民间有人开赌禹王何时休妻。相同的是，人们只能翘首以盼这场如期而至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