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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回 元梁情重 唐弃心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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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无事,直至宫中再次来使。
不再是太皇太后玩笑般的懿旨,而是皇帝书信。
暂管军务的将领接了折子,翻看后,看向我,短短几字,让我神智混乱,难以回神:“乔参将,圣上召你回京。”
一时间,那些困于深宫中的种种心结再度复苏,缠缠绕绕,一口郁气难以吐出。
我以为再不用回到那般纠葛中去!
军中势气未复,竟召我回京都云阳?
我独坐于帐中,摸着兰亭剑,不知未来何去何从。
刺心今日竟没有爬到军帐顶处,而是躺在塌上,眯着眼睛看着我,难道它也瞧出了我心中的忐忑?
我抚摸着它的柔软毛发,道:“你受银镯禁锢,固然可怜,可我又何尝得过自由?本以为可以在此大展雄心,然而不可求的终究不可求,该来的总会来。”
刺心从我手下跑开了,窜到了我的膝上,挪动了几番,找到个舒服的位置,蜷缩起来,闭上眼睛。
“你想变回原来的样子吗?”我轻声问。
刺心的耳朵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你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吧?”我深深叹息。
你我都不得自由,这是谁的安排?
我看着刺心,继续问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刺心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
呵,这又哪是它能决定的,我竟然问它!
而这又何尝是我能决定的?
待夕阳西下,元梁踏进了帐中。他连连叹气,愤然道:“参将神勇,我还道圣上会让参将留于艳阳关,整顿军队!如今有智有勇者皆离,参将又被召回去,这艳阳关如何守得住!”
确实,艳阳关本就是萧任清一手把持,如今萧任清化妖离去,后继无人,军心涣散,该如何是好?
我拍着元梁的肩:“元梁,所幸流寇已灭,寇首不在,艳阳关近来不受威胁。一切终究会风平浪静。”
“可参将回京,却不知要面对什么!”元梁叫道,眼眶竟然微红。
我摸着刺心的毛,道:“这便不是你我可想的了。”
“参将……”元梁的话被刺心打断了。
刺心不知为何,突然往外跑了出去,我跟着瞧了一眼,却发现是小魏子正走了过来,刺心最害怕小魏子的热情,不久前,小魏子拿了些胡萝卜,想要喂刺心,还振振有词地说:“它和火骅一个样,应该也爱吃胡萝卜吧?”真令人哭笑不得!
想到这里,我笑出了声。
再想到元梁还在,回头问道:“抱歉,你接着说。”
元梁摸了把眼睛,却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报了一拳道:“保重!”踏门而出。
目送他远去,想起最初看见的那个可爱少年,经过种种变故,元梁也成长了。
在塌上坐下,眼睛一扫,却看见塌上多了一物。
一个发簪。
银簪。
我曾经见过一面,是小魏子替元梁买的。
而它现在出现在我的塌上!
难道是元梁不小心落下的?
还是,趁方才我未注意,故意……
惶惶然溢出一声叹息,若当真如此,我如何承受得起!
离别前夜,唐弃来访。
刺心卧于塌上,紧绷了背脊。它被唐弃重伤,恐怕心结难消。
唐弃未瞧刺心一眼,道:“乔公子,如今是分别之时了。你领旨回宫,而我要留在这军营中寻那魔物。自此两路,相忘江湖。”
相忘江湖!唐弃此人是真洒脱,红尘种种,于他不过缘起缘灭,何事何人能留他心?
一丝惆怅两缕悲凉三分惨淡四般滋味化作嘴角苦笑:“唐弃,今日分别,恐再难相见。我非神佛,一日为友,终身难忘,原谅我做不到相忘于江湖。”
唐弃垂目,抚摸着手中玉扇:“何必执着?缘在,自会见面,缘灭,想见亦难。一如最初,若是师弟未行那骗人之事,便不得见,若是师傅未派我探查,便不得见,若是乔公子分辨不出我御风之声,便不能得见,若是我不愿与你一见,便不能得见,若是这军中并无魔物,便不得见。种种因缘,使你我得见。若此因缘还在,你我行至天涯海角也能遇见,若是此因缘已灭,你我相距咫尺,亦是天涯。相忘于江湖并不是说我心中再无你,你心中也不必想我,而是随缘起缘灭,不执着,不苛求。该断时断,若是不该断,自能再续前缘。”
“唐公子,你心中有法,自然看得明白,我不过凡人,如何说放下便放下?”
唐弃扬嘴一笑:“谁说我心中有法?我心中无法,才能通透,心中有法,亦是执着。乔公子,我知你心意,然而这三千大千世界,万物在我眼中皆平等,所以我才能不顾他人言论,用自己的双眼看个清清楚楚。凡人不免厚此薄彼,对亲人亲,对恶人恶,而我眼中万物无分别。你想求个分别,却是为难我了。”
唐弃此人,究竟是否有心?
“既然唐公子眼中无物心中无物,四大皆空,我也不能强求。唐弃,经此一别,我尽力忘记你。”
唐弃摇着玉扇,不作言语。
“若无他事……”我作出请的手势。
唐弃毫无留恋地踏步而出。
刺心一直绷紧着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又卧倒在床榻上,用爪子抓了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