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灰》漫漫黑夜

16、第十六回 得赤兔马 疑君王情

　　行至停放马车处，见到了同行的侍卫五人。

　　此番前往，我需要坐马车。本该六人六骑火速前往，奈何我不曾学会骑马。待我走进马车，却听一声讥笑：“留君此行，究竟是去边关还是赏花游乐？”

　　听这怨毒语气，便知是谁，我看向他，惊讶不已：“范逸随，怎么你也在此？”

　　“属下奉命护送留君至边关，怎么不在此？”

　　范逸随处处与我作对，这不就等于带了一颗毒药！难道我路途中就要丧命最终连看一眼边关也是不能？

　　上天终究不愿放过我，难道我好运到头就该曲折度日？

　　被范逸随指责，我便不愿再坐马车，叫人送一匹马来，想立刻学习骑术，此行骑马而去。虽然时间已到，容不得我如此多事，但我倔强起来一概不管。

　　不一会儿一匹红色的马被牵了过来，牵马的小太监颇为吃力的样子，我远远看着他和马拼着力气，小太监要拉它牵来，那马偏回头欲走，几番挣扎，终究是不情不愿地来到我面前。这马倒是有趣！

　　小厮拉着马绳便跪了下来：“小的该死，让留君久候，此马虽是一等一的赤兔马，但是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刚烈，实难驯化。”

　　听他言语我只觉蹊跷，既然刚烈，为何还要牵来给我？该知我不会骑马，难道不该牵一匹温顺的马？想让他换匹马来，然我仔细瞧了瞧这马，越看越欢喜。

　　想来还是因为范逸随懂马的缘故，我没有骑过马，却知道什么是好马。眼前的马兔首、狐耳、鸟目、鱼脊俱备，实是稀有！除了脑门的“月牙”状白毛，全身如燃烧的火焰般鲜红热烈，没有一丝杂毛。看身形，还是匹幼马。

　　见我瞧得仔细，小太监殷勤起来，让我看马的牙齿：“留君，你瞧，这马才三岁，前途无量。”

　　马挪开了头，前蹄刨地，打着响鼻。它不高兴了。有谁被扒开嘴看牙齿会高兴的？

　　如此骏马，又是未认主的幼马，我决定试着驯服这匹马。既然相见，这样的好马，很难忘却，若是再给我牵别的马来，任其如何温顺，也入不了我眼了。

　　踩着马镫坐上马鞍，拉扯住缰绳，马抬高前蹄，不安地扭动，想把我摔下来。斗胜之心起，我用上了“追风逐云”紧紧坐在它身上随着它起起伏伏岿然不动。

　　它终于安静下来。

　　躲得远远的小太监这才跑过来：“留君威武！竟然能让它安静下来，原本只有圣上才有此能。”

　　“谁？”我感觉不妙。

　　小太监却不答我，拍了下马臀，道：“留君，你试试它的速度吧。”

　　马撒腿奔跑起来。我紧紧抓着缰绳，不敢有一丝分神。如腾云如驾雾，如疾风迅驰，欲罢不能。我渐渐放松下来，露出微笑。马上驰骋，这才是男儿本色！

　　正当我得意，马却突然一个猛停扬起前蹄竟然故技重施要摔我个结结实实！大惊之下我方寸全无，什么武功什么招式全抛之脑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向后仰倒，没有掉落在地，却落尽一人怀中，柔软坚实，恐惧皆消，松下一口气来。

　　“你总是这般乱来，教人如何放心。”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

　　却不用你关心！一知是谁，立刻心浮气躁。

　　皇帝坐在我身后，就着我的手拉住缰绳，轻喝了一声“驾！”，这马立刻变了副德行，乖乖慢跑，平稳非常。

　　“这马像极了你，是也不是？”竟然是带笑的声音。

　　我无法回头，看不见皇帝神情，也想不出为何他心情万般好，只能道：“哪里像得？这是赤兔宝马，迅步如飞，日行千里。而我却是那冥顽不灵的无知小儿，惹众怒，引众愤——”竟然把深埋心里的那些怨怼发泄而出，暗暗心惊，我立刻收了生息。

　　皇帝松开一只抓着缰绳的手抱住了我的腰，头搁在了我的肩上，丝丝热气喷在了耳边：“乔坷，朕这几日想了明白，‘君当翱翔于天地之间，岂能困于这宫墙之中。’此言亦适合你。那艳阳关皆好汉，守军统领萧任清更是豪侠，无勾心斗角，无功利熏心，你在那可尽情尽兴。”

　　竟对我这般好？我受宠若惊，立刻反问：“为何与我说这些？”

　　皇帝不答，扯住缰绳，轻唤一声，马停下步子。

　　皇帝搂着我的腰一起飞身下马，把我放着地上，未再言一语，转身而走。

　　君王，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我看着他的背影渐去渐远。

　　小太监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留君，你也跑得太远了。”他撑着双腿喘气，“火骅没有摔着你吧？”

　　“火骅？”

　　“它叫火骅。”小太监终于缓过气，说起马来他眼睛发亮，“既然它跟了你，有些事要说清楚。它喜欢吃胡萝卜，每天一定要有胡萝卜，千万不能让它吃到酸的东西，它发起脾气来没人受得了！它随时随地都能睡着，无论当时是站着躺着。若是它睡着了，绝对不能吵醒它，它会乱蹬地，踢人，没有消停。只要等个三柱香它自然会醒的。每天平旦之时的睡眠对它尤其重要，绝对不能不让它睡，它会一天都没有精神。还有……”

　　竟这般麻烦，神驹果然难缠！眼看他要滔滔不绝，我提议：“既然你与它日久生情，何不与我一同上路，好照顾它？”

　　小太监开心大笑：“我能去？谢留君成全！”

　　终于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