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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心深若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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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永安和田常广一早就从厨房带回了早饭,田家的孩子们都早早吃完早饭出了门,只有田永安留下来收拾打扫。
秦蔚雅呆坐在餐桌前,木然地吃着早餐。昨晚回到房中后,她就一直心乱如麻,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久,才在不知不觉中睡着。哪知今天早上一醒来,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还是那个人……
“蔚雅姐,你没事吧?”田永安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关切地询问。
“啊,呃,我没事!”秦蔚雅甩甩头,抛开脑中繁杂的思绪。再这样下去可不太行,越思考就越迷茫,应该找点事情做,让自己没空乱想,“小安,这两天你都做些什么?”
似乎是问在了田永安的心坎里,只见她的脸上立刻闪现出耀目的光彩,“成国公府里真的是什么都有!连绣制房都有!我现在去那里帮忙,顺便学习刺绣,一个月还给五两银子呢!”
“绣花啊……”没兴趣,“那小宁他们又做些什么?”
“小宁和小祥好像有成国公安排的事情要做,他们两个好神秘,都不肯告诉我们在做什么!只是每天回来都好累的样子!”
估计是接受什么地狱式的训练吧?唉,练武本来就是苦差事。“那小广和宝儿呢?”
“小广就好了,跟着内务总管做事,有空的时候好像还学学读书写字。”田永安很满意地微笑着,“府里像宝儿这个年纪,甚至更小的孩子很多,由一位许大娘专门看着,每天玩得很开心!据说还学了不少东西呢!”
唉,跟辛勤的田家姐弟相比,自己真是太懈怠了。难怪觉得日子难熬,无所事事,自然会度日如年了!确实应该找点事来做!什么是自己又想做又擅长的呢?
哦,对了,就是这个!秦蔚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起身离开小院,“小安,你先忙吧!我有事情要做了!”
秦蔚雅一路问人,打听成国公在哪里,得知此时他应该是在后院的赤竹楼里,便问清具体所在直奔而去。赤竹楼外,有两名家丁守在门口,不许闲杂人等入内打扰。秦蔚雅请他们代为通报,不一会儿家丁就回来,请她进去。
成国公在二楼,通过一条很宽敞的楼梯,秦蔚雅上到了二楼。楼上没有太多的家具和装饰,对面是整整一排书架,右边的有三扇窗户,使屋内的光线十分充足。成国公坐在一张大书桌后面,上面堆满了各类文书。
“蔚雅,有事吗?”成国公笑道。
“爷爷,您既然让我打理这个家,我当然想尽快开始!”秦蔚雅上前两步。
“噢,想到要从哪里入手了吗?”
“我是主修营销学的!”看到成国公的表情有些疑惑,马上又补充道,“也就是说,我最擅长做生意。”
“做生意?”成国公提起了兴致,“对了,差点忘了你在滨州略施手段,就在十日内以不足十两的本金挣到了近二百两的利润。你想做什么方面的生意?”
“任何方面!”秦大小姐有自信不论做什么生意都能成功。
“好,咱们去紫菊阁走一趟!”成国公起身带秦蔚雅出了赤竹楼,直奔东院的紫菊阁。
一进紫菊阁,单怀烈就迎了出来,“爹,什么事让您亲自跑一趟?差人叫我过去就是了!”
“怀腾怎么不在?”成国公没有看见二儿子的身影,随即问道。
“怀腾到广合楼去查账了。”单怀烈毕恭毕敬地回答。
“嗯。怀烈啊,你们平日总说忙不过来,我今天带了个帮手给你们!蔚雅,过来,这里存放了近三年咱们家所有生意的账簿,你就在这里帮忙吧!”
“多谢爷爷!”秦蔚雅看着满屋的账簿,不禁跃跃欲试。
“爹,这个……”单怀烈有些犹豫,毕竟秦蔚雅还不是自己家的人,这么机密的账簿随随便便给她查看,恐怕并不妥当。
“蔚雅可是咱们家未来的长孙媳妇,虽说还没和若海成亲,却是迟早的事。你看若海根本无心经商,早点让蔚雅接触家中的生意,有你们这些长辈把关,才不会出什么大差错。”成国公看出单怀烈的担忧,“更何况你们虽不用每日上朝,却也毕竟是有官职在身的,若是朝中有事,家中的事情多个人打理总不是坏事!”
“爹您教诲的是,孩儿明白了!”单怀烈点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好了,蔚雅你就留在这里帮忙!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成国公说罢,回赤竹楼去了,单怀烈和秦蔚雅将他送出门外,直到看不见身影,才返回。
“蔚雅,这是上个月涴京内所有酒楼的账目,这是花销记录,你先审核一下吧!”单怀烈抱了一摞账簿放在一张书桌上。
“好的。”秦蔚雅坐在书桌前,立即打开账簿开始审阅。
不到半个时辰,秦蔚雅就看完了所有的账簿,并将有问题的地方做上标记,呈给了单怀烈,“大伯,上个月三日,广合楼购进的鱼翅入账时多报了五十两银子,九日江心楼购进的瓷碗多报了三十二两银子,十六日南风馆杂役的工钱多支出了七十六两银子,二十五日友邻阁多出了十二两银子不知明目。其余还有有些盈余亏欠,总起来盈余七两九钱。”
单怀烈听得目瞪口呆,“你这么快就查完了?平时老二老三要查两天才能看完的!”
“是,都查完了!有问题的地方,都记在这里了!”秦蔚雅递上一张清单。
秦大小姐可是从十六岁起就到家族企业中实习了,同样做得是饮食生意,需要注意的地方总是差不多,自然手到擒来。但从账本上可以看出来,单家的经营范围很广,不只是饮食方面生意,很多行业都有涉猎。
单怀烈接过清单,自己检查一遍,又将淮州的账簿交给秦蔚雅,让她继续审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单怀烈就将账目检查完毕,不由赞叹道:“爹果真是慧眼识英才,蔚雅你跟谁学过做生意吗?”
“我之前有帮爷爷打理过生意。”这话可没有错哦,只不过不是这边的秦爷爷,而是自己家里那位秦爷爷。
“秦叔有你这么个好孙女,真是好福气!要是若海有你一半长进,我也就不用发愁了。”单怀烈眼见秦蔚雅如此能干,心中对父亲更是敬服,这样知人善用的本事,他自愧不如。
查完淮州的账目后,就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单怀烈坚持留秦蔚雅用膳,她也不好推辞,只好跟着到了本院。这才知道,原来平日单家人吃饭,也都是各在各处,只有节日或特殊日子的宴会才会聚到一起吃。也对,若是天天一大家子一起吃饭,光是等人齐了才能开饭这一点,就不知有多少人要饿肚子了。
进到本院的正堂,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大伯母坐在饭桌前,一见到秦蔚雅,眼中闪过不悦的神色。
“来,来,蔚雅,先坐下!”单怀烈招呼着,转头问大伯母,“若海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一早就出去了,也没有说要去哪里!”大伯母无奈地叹道,“唉,你也该说说他,成日不见人影,不知道都去做些什么!人家若渊和若流年纪轻轻的,就去陪太子读书了,他身为单家的长孙,却一点都不长进……”
“咦,今天有客人来吃饭啊?”熟悉的男声响起,秦蔚雅心中一紧,余光瞥见单若怀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门。
“什么客人,蔚雅是自己人!”单怀烈别有深意的笑道。
“若海回来了?我特地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快过来趁热吃!”大伯母的脸笑开了花,和刚才判若两人。
“我这么不长进,却还要姨娘费心,真是辛苦姨娘了!”单若海显然听到了大伯母的话,落座时还不忘嘲讽地笑道。
“你还敢说?你到底去哪里了?不在屋里好好读书,就知道到处乱跑!”单怀烈为避免争执,没给机会让大伯母说话。
“爹,我不是读书的材料!要为安邦治国烦恼,有若渊和若流就够了!”单若海笑笑,没有正面回答父亲的问题。
“你这哪像一个当大哥的说的话?不怕蔚雅笑话你!”单怀烈似乎是对儿子一点辙都没有,只是含笑责备,连些许斥责的意味都没有。
“雅儿才不会笑话我!喜欢我还来不及!”眼见单若海的眼中闪过一丝调笑,秦蔚雅恨得牙痒痒,却装作害羞低下了头。
单怀烈哪还不清楚儿子的风流本性?换在平时,肯定责备儿子不懂事,乱说话。但这次不一样,秦蔚雅是成国公亲自订下的孙媳妇,自己也十分满意,若是能尽快完婚,说不定正好能让儿子收收心性。所以他就当没听见,继续吃自己的饭。
大伯母因为害怕单若海再提起自己说的话,所以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吃饭。其他三人也各怀心事,所以一顿午饭就在无言中结束。
吃罢饭,单怀烈让单若海带秦蔚雅先到客房休息,下午未时再回紫菊阁继续查账,自己则回房午睡。
说实话,让自己跟单若海单独相处,秦蔚雅有些不自在。心中对他的感觉还未理清,见不到面时,时时刻刻都在想他,可见到面时,却又希望能快快逃开。正如此刻,单若海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带路,气氛沉寂的令她窒息。
“到了,就是这里!”单若海推开一扇房门,走了进去,秦蔚雅紧跟其后。
谁知一进房间,身后的门“吱啦——”一声关上了。秦蔚雅一回身,只见单若海笑嘻嘻地堵在门口,“别客气,随便休息!”
“既然已经到了客房,你就赶快走吧,不要影响我休息!”秦蔚雅示意他出去。
“你这是鸠占鹊巢!这可是我的房间,怎么能把我赶出去?”单若海环臂靠在门上,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你不带我去客房,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想要雅儿你多多了解我啊!来,我带你参观一下!”单若海说着,拉起秦蔚雅的手臂,径直往厅内走去。
秦蔚雅试着挣脱,却未能成功,只好跟着他走。环顾四周,很惊奇地发现,单若海房中的布置和摆设都很清雅。房间以白色为基调,墙上除了字画和两柄宝剑,再没有其它的装饰。厅内摆了几盆松柏类的盆栽,没有花卉,倒是墙上的画作,多以菊花为题材。房间的采光和通风都不错,无论站在哪个方位都让人觉得很舒服。最出乎秦蔚雅意料的,是几间房中都有书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类文书。更有一间房中除了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外,摆了整整三排书架,这里想必就是书房了。
从一个人的房间装饰可以看出主人的喜好和性格,若是不认识单若海,单从这一点观察,肯定回认为他是个饱读诗书、心高气傲的穷酸书生性子,可能还有些许洁癖。再不然最多就是平日因为练武而显得颇为健壮,却又彬彬有礼的儒雅君子。但决不会想到房子的主人会是一个个放荡不羁、风流成性,还巧言善辩的纨绔子弟。
想到这里,秦蔚雅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自己面前的单若海,只是他的另一个假面具而已。比起观察一个人本身,她认为观察那个人周围的人、事和环境,更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正如一个人可以掩饰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的言行,却很难改正多年养成的习惯。而这些习惯会渗透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或许连当事人都不一定注意到。
“这些书你都看过了吗?应该都是用来装点门面的?”秦蔚雅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看,发现是一本关于草药的书。
“这些都是爷爷的藏书,爷爷那里放不下,就都丢在我这里。闲来无事的时候,倒是可以看看解闷。”
把书放回书架,秦蔚雅走到一幅墨菊跟前,仔细端详起来。她对画不是很有研究,赏画只凭眼缘,而眼前的这幅她就很喜欢。花瓣用色很淡,其形若隐若现,花茎却坚韧有力,凸显出菊花的淡漠孤傲。没有落款,只盖有一个看不清刻得是什么字的印章。
紧接着,走进了卧房。
秦蔚雅一看到房间东北角的那张大床,立即转身要出来,却被身后的单若海挡住了门口。
“不是要休息吗?这里有床有榻还有靠椅,怎么不休息呢?”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单若海却还是明知故问。
“我可不想有人说我鸠占鹊巢,当然要有多远走多远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和你一起休息!”单若海又施展厚脸皮的功夫,揽着秦蔚雅的肩膀就向床边走去。
“可是我介意!”秦蔚雅甩开他的手,转身要出门,可刚走出没两步,只觉得腰间一紧,脚下一轻,身子霍然腾空了!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在单若海的怀中了。
单若海抱着秦蔚雅,步伐却丝毫不受影响,从容地走到床边,轻轻将她放下。秦蔚雅脸一红,欲挣脱起身,但单若海只是随意地按着她的肩膀,便叫她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秦蔚雅又气又羞,高声叫道。
“你说呢?”单若海却若无其事地笑着,自己也上了床。
秦蔚雅急于挣脱,拼命地扭动着身子,可这不但没有挣脱钳制,反而感到身边的单若海越来越灼热。秦蔚雅从未像此刻般害怕过,感到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任人宰割。她并非第一次与单若海交手了,两个人明明是势均力敌啊!为何今天,他的力气大得吓人?还是势均力敌根本就是假象?
“放开我!我不是你的那些红颜知己,也不是伶官!”秦蔚雅现在能用上反抗的,就只剩下嘴了。
“我没有当你是他们啊,你是我未来的妻子……”
“是不是要嫁给你,我还在考虑之中!但是如果你今天敢碰我,我就一定不会嫁给你!”秦蔚雅停下了挣扎,冷冷地盯着单若海的双目。
“雅儿你认为除了我,你还会嫁其他人吗?”单若海真的放开了双手,却枕着双臂躺了下来,“我可不这么认为哦!除了我,你不会嫁给其他人的!”
获得自由,秦蔚雅立即坐起身来,却不愿越过单若海下床,冷笑道:“你太高估自己了!”
“不是高估。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单若海已经闭起了双目,嘴角依旧挂着笑容。
“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现在只要闪开,让我下去就行了!”秦蔚雅用脚踹了踹他,因为没有脱下鞋子,所以单若海的白衣上又多了一个脚印。
可惜单若海丝毫不为所动,继续闭目养神。秦蔚雅心中有气,双脚狠狠一瞪,企图将他踹下床去,可单若海早有防备似的,一个鲤鱼打挺,跳了下去。
秦蔚雅趁机下床,直奔屋外,刚打开门想要出去,却又被一只手关上!
单若海一手撑门,露出牲畜无害的笑容,凑近秦蔚雅的脸庞,“雅儿,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赌,不如我们就来赌一局吧?”
“赌什么?”秦蔚雅下意识地问道。
“赌你的心意!我赌你是想嫁给我的!如果我输了……”
“无聊!”秦蔚雅斥责一声,撞开了他的手臂,夺门而出。
单若海望着她的背影,摇头浅笑,真是不诚实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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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因为有单若海再一旁,所以根被没吃什么,但并不觉得很饿。虽然脑中偶尔会闪过那张自信又不羁的笑脸,却不会影响秦大小姐的工作效率。单怀烈交付的账簿,都轻轻松松的搞定了。不知不觉中,一下午就过去了,果然还是有事做时间过得比较快。
“好了,蔚雅,咱们该去用晚膳了!今晚爹要所有人到正厅用膳,说是有事宣布。”单怀烈看看天色,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让大家等着就不好了,我们走吧!”
秦蔚雅答应着,整理好账簿,便随着单怀烈一起到前院的宴厅。
除了成国公,人到的已经差不多了。
秦蔚雅环视四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单若海,他却不是一个人。左手拥着彭小苒,右手抱着罗小蕊,十分亲热。
单若海当然也瞥见了秦蔚雅,却假装没看到似的,继续和二女调笑!而二女也像是故意示威般,笑得花枝乱颤。
要说秦蔚雅不为所动,是不可能的!而且,此刻秦大小姐心中的怒火燃得正旺。即使明明知道单若海是故意做给她看,要惹她动怒的,却还是会生气。但是,她可不会蠢得表现出来,脸上笑容依旧。
“若海,检点一点!”单怀烈却显然动怒了。
“好了,先吃饭吧!”成国公迈步进门,未让儿子继续训斥,“蔚雅,来,跟我坐这边!”
“是。”秦蔚雅刻意忽略单若海的行为,跟着成国公到主桌坐下。
“怀烈,蔚雅做事怎么样?”成国公也若无其事地开口询问。
“说到这,本来我还觉得蔚雅的年纪太轻,让她来审查账目太草率了!可今天一见,不得不佩服爹您慧眼独具!蔚雅天生就是经商的人才啊!”单怀烈笑得合不上嘴。
“审查账目?”单怀腾闻言皱起了眉头,“才一天而已,大哥能看出什么?”
单怀烈未察觉到他话中的讽刺,兴奋地拍着二弟的肩膀道:“咱们兄弟三人忙两天才能看完的账目,蔚雅一个人一天就看完了!你说是不是很厉害?”
“大哥,那些机密账目,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呢?”二伯母扯着嗓子叫道。
“蔚雅迟早是我们家的媳妇,没关系的!”单怀烈不在意地挥挥手。
“我可没说要娶她啊!”单若海眼尾也不扫秦蔚雅一下,抛出了一句震惊众人的话。
“若海,你说的是真心话?”成国公面无表情,捋着胡须。
“当然!”单若海不加思索地回答。
“可我一定要蔚雅做我的孙媳妇!”成国公微微一笑,“也罢,姻缘天定,我也不勉强你!反正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孙子!谁娶蔚雅,谁就继承家业!”
“爹……”单怀烈一听这话,心中不由一凉。婚姻大事怎么可以如此儿戏,说换人就换人?虽然心中质疑,嘴上却不敢问。
“爷爷,不要白费心机了……”单若海也停止了与二女的嬉笑,以一丝浅笑对上成国公意味深长的笑容。
“若海,怎么能跟爷爷这么说话呢!”大伯母破天荒地责备起单若海。
“是啊!若海,既然你不喜欢秦姑娘,爹又发话了,就该让秦姑娘自己决定!”二伯母此刻笑开了花,从她嫁入单家的那天起,就知道只有长房长子才有资格继承家业。此刻忽然告诉她次房也可能继承家业,那么别说是娶秦蔚雅,就是娶张蔚雅、李蔚雅,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替儿子做主。反正娶妻还可以纳妾,重要的是可以继承家产!“蔚雅,我们若渊和若流因为是太子的伴读,所以只有例休日才能回家!一个月只有两天,所以你还没有见过。不过今天刚好是例休日,他们申时就可以回来了。一会儿你就跟我去见见他们!”
若渊?若流?名字很耳熟,在哪里听过?
见秦蔚雅有些茫然,成国公解释道:“若渊和若流都是你二伯的儿子。”
“原来是这样!该是我早去拜会才对!”秦蔚雅含笑答应。偷眼望向单若海,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眼中却满是怒气,这让秦蔚雅心中有了一丝复仇的快感。
于是在晚膳结束后,秦蔚雅跟着二伯母到了次房居住的西北院落。虽然各院的构造是一样的,装潢却各不相同。西北院落因浮夸的修饰和奢侈的摆设而显得落于俗套,远不及成国公所居住的正院精巧大方、匠心独运,也不如单怀烈居住的东院幽静淡雅。
二伯母亲热地拉着秦蔚雅走进正厅,吩咐丫环们看座奉茶,口中还不断讲述着两个儿子儿时的趣事。秦蔚雅心中好笑,难道二伯母认为有人在听了她家儿子那么多糗事之后,还会想要嫁给他们不成?
坐了一会儿,有家丁来通报,两位少爷已经回府了。二伯母喜出望外,赶紧吩咐家丁先让他们到正厅来见客人!
“我们家若渊和蔚雅你同岁 ,若流只比你小两岁,因为自小勤奋上进,华王很是喜欢,才特招入宫陪众位王子一起读书。”
看着二伯母不断推销自家两个儿子,秦蔚雅也只好在一旁陪笑虚应。
“娘,我们回来了!”一声清亮的男音想起,接着走进两个人来。
“若渊、若流,快过来!见见秦姑娘!”
秦蔚雅起身相迎,就见进来的两名男子,一个身着青衣,笑得十分灿烂,另一个则身着蓝衣,有些腼腆地站在稍靠后的位置。
两人显然不知道母亲叫自己来的真正原因是为了“相亲”,很自然的跟秦蔚雅交谈,但都止于礼貌性的寒暄。二伯母极力想暗示自己的儿子要好好表现,却因为秦蔚雅坐在身旁而不敢明说。连秦蔚雅都看得出二伯母的意思,单若渊和单若流偏偏就不明所以,急得二伯母想跳脚。
秦蔚雅本来就不是打算来“相亲”的,只是爷爷有交代要打理好这个家,自然就需要认清单家上上下下的每一个人。虽说坐在这里,看看戏也不错,但坐久了还是觉得无趣。反正来日方长,要认清每个人也不必急于一时。于是她起身告辞,二伯母忙让两个儿子送她回东厢,却被秦蔚雅再三推辞掉了。
出了西北院,秦蔚雅深深舒了一口气,晚风清爽,令头脑可以冷静些。时间尚早,她决定横穿花园回去东厢,顺便逛一逛,散散心。
花园中的主路两旁,都有灯笼照亮,暖暖的红光轻柔地洒在地上,令人心中平静。秦蔚雅缓步前行,这才觉得原来夜里的花园相较白日毫不逊色。越逛心情越好,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灯光倒映在湖面上,星星点点,更为夜色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氛。
忽然有女子的娇笑声传来,秦蔚雅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只见湖边假山上的凉亭中,隐约有两个人影。走近些躲在一块假山石后仔细一看,两人似是赤身裸体,姿态暧昧,旁边仿佛是衣饰散落了一地。
原来是有人在此偷情。秦蔚雅可没兴趣做偷窥狂,转身想绕路离开,但身后忽然传来的一声娇笑绊住了她的脚步。
“单少爷,您别这么性急,人家还没有准备好……啊……”女子的低笑转成了娇喘。
单少爷?秦蔚雅心中一震,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能被称为单少爷的,在整个成国公府中,恐怕就只有单若海、单若渊和单若流了,因为听说三伯单怀易只有一个独生女儿。而自己刚刚从西北院中出来,一路上没有停步,单若渊和单若流不可能走到自己前面。那么,凉亭中的人,就只可能是单若海了……
想到这一点,不知为何,她的心里酸酸的,像被什么揪住一般,很是难过。再想起晚膳时他和二女调笑的场景,更觉得连呼吸都困难。继而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要逃离此地,可脚下无力,只能跌跌撞撞的扶着假山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看到花荫间有一张石凳,秦蔚雅挨步过去,坐在石凳上发愣。女子的娇笑和那声“单少爷”不住地在脑海中响起,挥之不去。脸颊一凉,竟然落下泪来。
泪水惊醒了秦蔚雅的思绪,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哭?不是应该很生气才对吗?不对,为什么要生气?那个人,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不是吗?他当众说了不会娶自己,他有那么多红颜知己,他自大又狂妄,他……他竟然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即使自己早就知道他风流成性,即使早就知道他不会洁身自好,为何在亲眼目睹之后,还是如此难过?或许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心就已经靠向了他。
想到这里,她的心沉得更深。自己从未涉足过感情,果然不是她擅长的事!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冷静思考,巧妙应对的自己,此刻居然会无能的哭泣。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从未像此刻般,想要回家,想要听爷爷的训斥、父母的安慰、朋友的调侃……
想着想着,竟然蜷起身子,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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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若海没有料到,自己听哭声寻来,看到的,竟然是涕泪满衣衫的秦大小姐。心中一惊,匆忙跑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
“雅儿,出什么事了?”平日死要面子又强出头的秦蔚雅,却哭地如此惨痛,他的心中除了疑问,更多的是关切。
人都是这样,在自怨自艾失声痛哭的时候,要是没人管,哭累了就自然停了。可若是有人关心问一句,就一发不可收拾,不哭得更痛才怪。秦大小姐也不例外,单若海的这句话,像是□□一般,将本已泛滥的水灾升级成了海啸。
“滚开……谁……谁要……你管……”虽已泣不成声,秦蔚雅还是推搡着想要赶走单若海。
“雅儿,到底怎么回事?”被推到一边的单若海有些心急了,面对这样的状况,不由皱起眉头。
秦蔚雅也不答话,只顾哭自己的。单若海也不再发话,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上去等着她哭完。
好不容易从痛哭转为了抽泣,秦蔚雅恢复了些许理智,却宁愿自己一直哭下去。这简直太丢人了,哭成这幅模样,还被单若海撞到,颜面何存啊?而更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办,依旧蜷着身子坐在石凳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单若海会上前再来询问。要赶快想到应对的答复才行,秦蔚雅脑中飞快运转,想着各种情形和借口。
可惜单若海不知道她的心思,即便知道,只怕也不会配合。他又再次走近,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哭完了?肚子饿不饿?”
不知是不是刚才的痛哭已经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完毕了,秦蔚雅对眼前的单若海,居然生不起气来。自己还没有想到要说什么,听到单若海这么问,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去吃东西!”单若海不由分说,拉起秦蔚雅,直奔厨房而去。
单家的人丁不算是特别兴旺,单怀烈一辈,还有三个兄弟和三个姐妹,而到了单若海这一辈,长房和三房都是独生,只有次房有两个儿子。但是这并不影响成国公府人丁兴旺的事实。比如陈总管,是从成国公还是涴国左承尹时,就一直为单家做事的老家仆。现在成国公府中,有独立的院落,也有专门服侍的家丁和丫环,俨然是半个主人。成国公向来善待下属,所以尽心尽力的下属,待遇都十分优厚。这也就是府中只算家丁和丫环,就有八九百人的原因。
所以成国公府中的厨房,总共有三个。“尚食房”是成国公有兴致时亲自下厨的地方,平常不允许人使用;“慕食房”是平时专门给主人们做饭的地方,同时也负责府中宴会的膳食;“惜食房”负责家丁和丫环们膳食,是府中最大,也是昼夜供应餐点的地方。
此刻单若海和秦蔚雅所在的,是已经闭门的慕食房。为了保证饮食的安全,三房都有专人负责看守,慕食房的守夜听到有人来,急忙出门探查,听说两人是来找东西吃的,忙要招呼厨娘准备膳食,却被单若海拦下了。
“不必了,天色已经很晚了,不用惊动大家。我们自己随便做点东西吃就好了!”单若海将这位尽责的老人推回了房间,“你也早点休息,我们吃完了就走!”
“这……好吧,这个钥匙您拿好,走时把门锁上就行了!”老人从一串钥匙上拆下了一把,“这是备用的,您有空的时候还回来就好!”
“知道了,您快休息吧!”单若海笑着将老人送走,紧跟着进了厨房,将油灯通通点燃。
秦蔚雅跟着进去,有些不自在,说实话心中对刚刚见到单若海在凉亭中的事,还是很介怀。只是一时间被人看到自己的窘态,又想不到办法脱身,才会跟着过来。怎么现在倒成了两个人来吃宵夜?算了,肚子也真的饿了,先吃东西再说。
秦蔚雅挽起袖子,准备大显身手,哪知被单若海拦了下来,将她拉到一旁的椅子边,推她坐在椅子上休息。这才发现,单若海已经套上了一条围裙,高挽袖口,似乎他才是那个准备大显身手的人。
“不要告诉我是你要下厨!”秦蔚雅终于还是开口了。
“你可不要忘了我是爷爷的亲传弟子!‘食宗’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做菜呢?”单若海看出了秦蔚雅眼中的不信任,边说边笑地开始忙碌。
而秦蔚雅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嘴边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微笑。
不一会儿,单若海已经熬好了一锅粥,做了几道小菜,摆在餐桌上,搬到秦蔚雅面前。
“来尝尝看味道如何!”单若海盛了一碗粥,顺便递上调羹和筷子。
秦蔚雅舀起一匙粥,尝了一口,一股清甜立时溢满口中,顺滑入喉。又多尝了几口,这粥的火候把握的很好,多熬一时便稠,少熬一时嫌稀。
“不要光喝粥啊,尝尝看菜的味道如何?”虽然秦蔚雅没说话,可单若海看得出她对这粥很满意。
“单若海,你已经当众宣布不会娶我了,为何现在还要来献殷勤?”秦蔚雅放下了碗筷,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我怎么会不娶你?我做那些不过是想你正视自己的心意,你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我当然看得出来,你只不过是在意家产吧?娶到我才能继承家产,所以才厚着脸皮回来讨好我吧?”
“若是我在意家产,早就接过家中的生意了,哪还用爷爷像现在这样费尽心机?你平日那么聪明,怎么现在却这么糊涂?”单若海摇头笑笑,“还是说,你太过在意我,所以不能客观理智地看问题?”
“我会在意你?”秦蔚雅冷笑一声,刚想反驳,却想到刚刚情绪失控的自己。单若海说得没错,如果不能正视自己的心意,一味的逃避,只会让自己受到主观思想的蒙蔽,无法客观理智地看问题。扪心自问,自己是真的在意他,所以才会有这种种失常的表现。
“我是在意你!”秦蔚雅的坦率令单若海愣了一下,“那又如何?并不表示我认同你的所作所为!并不代表我会信任你,愿意和你共度一生!就凭刚才在凉亭中的所为,我也不认为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凉亭?什么凉亭?”单若海愕然。
哼,还装傻。秦蔚雅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又喝了两口粥,笑道:“手艺不错,谢谢了!”便起身出门。
不错,在对待单若海的心意这件事上,自己的确犯错了!可秦大小姐的过人之处,就是犯错之后,她不会死不认账,更不会固执己见,而是告诫自己,同样的错误,决不可以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