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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育王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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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王宫与后宫相同,虽名为宫,实则是数十座宫苑的建筑群落。除了众位王子外,像单若渊和单若流之类王公贵族家的子弟,会受邀入宫伴读,同样住在育王宫中。不论王子还是世家子弟,除了固定的节日外,每月只有四天的假日,再想多休息就要向导师申请。
虽说将孩子送进宫中,相聚的时间少了,还要担心孩子在宫中会不会被欺负,但所有王公贵族还是争先恐后地抢着将孩子送进育王宫。自不必说最好的导师们都在宫中,所教授的都是经世治国之道,单是能伴在王储身边的这个机会,就值得挖空心思去争取。只是能够入宫伴读的毕竟是少数,即便是王公贵族的子弟,也要经过考试甄选,合格的才准许入。
秦蔚雅和单若海回到涴京的第二天,泾王设宴育王宫颂安殿,除了他们两人,还有澎王、单若渊和单若流作陪。
从他们的笑谈中,秦蔚雅才知道原来当年单若海也有参加甄选入宫伴读的考试,而且成绩还相当不错,不过最后因对导师不敬而被取消了资格。
“若海你知道吗?魏导师过了好多年之后,还会提起你作弄他的那回事!呵呵,只怕到现在都还记着呢!”澎王是个不摆架子的人,没有外人的时候,与单家的兄弟皆是平辈论交。
“哈哈,是啊!魏导师那么小气,一定记得!大哥之所以落选,只怕也是魏导师的主意。”不等单若海答话,向来惧怕魏导师的单若流,逮到机会就要损他几句,当是发泄一下。
澎王笑道:“这你还真是误会魏导师了!他原本是极力赞成若海入宫伴读的,说是这些小聪明要都能用到正途上,必定是治国良材。”
泾王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讶道:“王兄怎么会知道地这么清楚?之前为何从未提起过?我们就只知道单侯是因戏弄导师而被除名的。原来魏导师对单侯的评价如此之高,那为何单侯最终未能进入育王宫呢?”
“呵呵,当时我已经七岁,正是入学的年纪,所以在场听到了。”澎王作为唯一的知情人,担任起解说的工作,“这其实是鲍太师的意思,说若海看起来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才戏弄导师,实际上是心中打定主意不愿入宫,才故意捣乱的。原因虽不清楚,不过若海既然志不在此,还是尊重他的意愿比较好。”
泾王闻言笑道:“魏导师慧眼识英才,鲍太师善于观人,单从送平华公主和亲一事上,就能证明凭单侯的才智,即便不在朝为臣,也能为国家效力。今次能与子国互通营商,单侯与夫人才是居功至伟,本王敬二位一杯!”
秦蔚雅忙道:“涴国有陛下般圣明的君主,又有殿下这般贤明的储君,才能国运昌盛,令他国争相示好。臣等只是庇荫于陛下与殿下的福德之下,才适逢其会,实在不敢居功。”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改敬泾王,顿时殿中觥筹交错,笑声一片。
酒过三巡,众人却只是微有醉意。此等场合,绝不能少喝,但却一定要注意把握尺度,若是醉得不醒人事失礼于人,就贻笑大方了。
泾王又浅酌一口,放下酒杯,抬眼望向单若海道:“不知单侯对此次官船失火有何看法?”
秦蔚雅心中暗笑,看来现在才进入正题。就说泾王不是那种闲着没事会找人闲话家常的人,所谓筵无好筵,今日这顿接风宴,只怕不再好吃了!
单若海讶道:“殿下为何会这样问?巡洋司不已经查明是船员到底舱搬运货物时,不小心将明火遗落,却又未能及时发现所致吗?”
泾王单眉高挑,笑道:“这种话说出来只能愚弄一般的庸才,单侯怎么会相信呢?”
“殿下的意思是……”既然泾王意有所指,倒不如装傻到底,看他想要说什么。
“甘王叔的亲卫队和巡洋司在出事海域的附近搜寻多日,方圆五十海里无一处遗漏,获救的人和遇难者的遗体全部都在此范围内找到,却唯独不见单侯和夫人的踪影。本王还听闻甘王叔在沿途都有布置,竭尽全力寻找两位,可直到两位回京,甘王叔似乎还毫不知情。敢问是何原因令两位不肯等待救援,还要潜行回京呢?”泾王的话里别有深意。
秦蔚雅心念电转,假设泾王并不知道两人的遭遇,还可以随便搪塞过去。但听泾王的口气,似是已知晓一切,此刻若是贸然辩解说两人无意潜行回京,就等若公然欺瞒,不但这顿饭到此结束,而且连泾王也彻底得罪了。一个甘王已经徒添了不少麻烦,要是再加上泾王,今后只怕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而泾王的话句句直指甘王,大有欲加罪其身的感觉,也许是要趁此机会拉拢二人支持自己。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泾王与甘王本是一丘之貉,说出这番话只是为了试探二人对甘王的阴谋知道多少。
单若海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苦笑道:“没想到殿下虽深居宫中,却仍能对宫外之事了如指掌。”既没有回答泾王的问题,也让泾王听不出他的想法。
泾王闻言微笑道:“单侯和夫人乃是我涴国不可多得的人才,本王自然要关心。就连之前为了曹夫人据婚,夫人曾与甘王叔在王城中械斗的事,本王也略有耳闻。”
又来了,泾王究竟是想要做和事老,还是要挑拨双方的关系呢?
“殿下明鉴,甘王到我府上只是为送上贺礼,却不知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说成事械斗。况且甘王从未到我府上提亲,若是真有此事,陛下又怎么会为曹大人和家妹赐婚呢?”单若海轻描淡写地将事情说成是误会,还把矛头推到涴王身上。若是泾王坚持说成国公府确有据婚之事,就相当于说涴王行事有偏颇,将已经婚配的女子另行赐婚。
“如此说来,外间谣传均是无中生有,本王就放心了。” 泾王呵呵一笑,顿了顿,不紧不慢道,“都怪本王多心,见甘王叔在平乐公主一事上处处为难单家,还以为是双方心存间隙。既然都是误会,不如改日由本王做东,请侯爷一家和甘王叔来育王宫一聚,外间那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看来泾王已经认定了甘王与他们的关系不善,再说些敷衍的话迂回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赌一赌。
单若海不着痕迹地与秦蔚雅交换眼色,下定决心道:“殿下此番若是要为甘王说合,就请莫开尊口浪费力气!臣与夫人立即告辞。”
泾王大讶道:“单侯何出此言?说到底,既然两家并无怨恨间隙,偶尔小聚不仅有益于增进情谊,还能让宫外那些搬弄是非的人无话可说,何乐而不为呢?”
单若海摇头道:“臣只怕殿下的这番好意甘王未必领情!”
泾王劝道:“本王知道甘王叔平日行事鲁莽,可却从来没有什么恶意。若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单侯,单侯就算是看在本王的面子上,摒弃前嫌。毕竟众位都是我涴国的栋梁之材,任何一方有何闪失,都是国家的损失啊!”
泾王的话虽说得诚恳,但单若海没有漏掉他眼中闪现的一丝窃喜,凭此便可断定自己没有压错宝。“殿下则心仁厚,是涴国的福气。可殿下是否知道,在官船失火之前,内子已经遭人行刺,伤及手臂?”
“竟有此事?何人这么大胆?”泾王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非但如此,臣与夫人随海流漂到一处孤岛之上,本是耐心等待救援,总算是等到了甘王的亲卫队。”提到甘王的亲卫队,单若海特意冷笑一声。
“单侯有遇到王叔的亲卫队?为何他们回来后只字未提?”泾王的眼中都开始放光了。
“他们当然不敢提起,因为臣在亲卫队中发现了行刺内子的人!这才下决心夺船而回,总算逃过一劫,若是茫然不知地乖乖跟着亲卫队回来,怕是连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单若海说到这里,已经恨得咬紧牙根。
“甘王叔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单侯可有证据?”泾王微眯起眼睛,隐藏了真实的意图。
单若海无奈叹道:“若是臣有证据,昨日在殿上就呈给陛下请求公断了,哪会像现在这样任由恶人逍遥法外?”
泾王沉吟片刻,点头道:“单侯放心,本王一定会彻查此事,若单侯所言属实,本王一定会替你和夫人讨回公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泾王的话不过是说说而已。就算他真的扳倒了甘王,也必定是另有所图,非是为了他们遇刺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不过面上还是要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泾王又嘱咐道:“不过为了不令王叔怀疑,本王会暗中派人调查。还请单侯多忍耐一些时日,等查明真相,再由单侯出面作证。当然,若单侯所说有假,本王查明之后,也一样会追究责任。”
单若海拱手施礼道:“殿下公正无私,臣深感敬服。”
澎王忽然插话道:“若海为人耿直,况且事发当日我就在场,王弟放心,我敢担保若海所言句句属实。”
泾王笑道:“王兄这么说,我又怎么会不相信?只是凡事讲求证据,否则即便禀告到父王面前,也无济于事。”
话虽这么说,不过单若海和秦蔚雅都看得出来,澎王是泾王找来扮双簧的。果然目的是要两人站到泾王这边,看来这位要上位的储君已经开始拉拢人心,要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地位了。
又喝酒畅谈了一阵,已经是夜里戌时,宴会进行到此,也是时候结束了。
泾王亲自送众人出颂安殿,拜别之后,澎王陪着众人出育王宫。
澎王见除了远远跟在后面的侍卫,再没有其他外人,沉声道:“若海你们能平安归来实在太好了,当真要有什么不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单若海和澎王虽不是深交,但知道他和单若渊相交甚密,此刻又眼见他一脸真挚,不禁更生出几分好感。“王爷何出此言?天有不测风云,官船失事与王爷无关,王爷又何须自责?”
澎王叹道:“当日我虽力主即刻救人,无奈人微言轻,甘王叔主持大局,我若一意孤行,只怕也自身难保……现在不求你们原谅,只求你们体谅我的苦衷。”
“王爷言重了,单凭王爷这份心意,就足以令吾等感激不尽了!”生在帝王之家,却有更多的无可奈何,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王爷,若流,你们赶快回去吧!已经快到宫门了,我认得路。”单若渊忽然拦在了两人前面,笑道:“明日韩导师要考测礼法,你们再不赶快回去复习,万一没通过,肯定会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
“哎呀,是了!”单若流惊叫一声,“我就说明天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原来是这个!”
澎王也失笑道:“对啊,我忘了明天若渊你不能在旁提点了!还真是要好好回去复习一下了,不然平日都能得‘优’,突然一下降到‘差’的话,韩导师又该跳脚了!”
从昨日回府后,因为听说了自己怀孕的消息,被全家人围着嘘寒问暖,秦蔚雅还一直没机会询问单若渊的情况。听此番话的意思,看来单若渊已经失去了回育王宫伴读的资格。
“糟了,糟了,我有好几堂课都睡过去了!还指望二哥帮我划题的,这可怎么办啊?”单若流急得直跺脚,引得侍卫们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凑上前来。
澎王苦笑道:“幸亏若渊提醒,还剩下几个时辰。若流,今晚就跟我回华辰宫挑灯夜读吧!学得一点是一点。”
“唉,只好这样了!大哥,大嫂,二哥,那我们就不送了,你们路上小心!”单若流一心挂在考测上,差点就拉着澎王离开了。
澎王转头对侍卫队长道:“你派几个人送侯爷他们回去。”
“不牢王爷费心了,马车就在外面,只有几步路而已!况且育王宫中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不会有事的!王爷既然有急事在身,还请尽快回宫吧!”单若海含笑施礼。
澎王点点头,笑道:“既是如此,本王就不送了。若渊,什么时候有空就回来聚聚,虽然不是侍读,我和王弟们也已经奏请父王,准你随意进出育王宫。”
单若渊感激地点头道:“多谢王爷。”
单若流终于受不了这种你推我让,啰啰嗦嗦地告别,拉着澎王就奔回去啃书了。剩下三人直到他们转过拐角再也看不见,才转出宫门。
秦蔚雅向单若海使了个眼色,单若海会意,转头低声问道:“若渊,幽儿怎么样了?”毕竟还是在育王宫中,耳目众多,平乐公主的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所以单若海改称“幽儿”来代替。
单若渊闻言神色一黯,沉声道 :“我也不知道……回京后,我再没见过她。”
“为什么?”秦蔚雅一直以为涴王之所以肯对外宣布平乐公主病逝,就是要成全她和单若渊。可现在平华公主都已经送到子国去和亲了,平乐公主深居后宫,认得的人屈指可数,只要以平民的身份出现,是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但为什么,却不让他们见面呢?
单若渊苦笑一声,道:“大嫂这话问倒我了,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
“连她的消息都没有吗?”秦蔚雅还是不死心,从涴王当日看公主的神情和对公主说的话来看,他还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不像是要给予什么惩罚的样子。
“没有……”单若渊长出一口气,“这是我们应受的责罚,大嫂不必费心了,只当我们是有缘无份……”
“不行!”秦蔚雅打断道,“当初既然是我把你们带回来的,这件事说什么我都管定了!你放心!就算上天入地,我都替你找到她!”
“多谢大嫂!”单若渊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不过秦蔚雅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话还是不怎么相信。
本想继续跟他争辩,转念一想,算了,哪天把平乐公主送到他面前的时候,再好好损他一顿,让他为不相信自己道歉。
说着说着,三人已经走出了育王宫门,距离后三宫的外城门尚有百余步的距离。
秦蔚雅忽然感到有些异样,似是危险袭来的预警,骤然停下脚步。
“雅儿,怎么了?”单若海的话音刚落,耳后风声忽起,他下意识地将秦蔚雅护在身后。
单若渊两步移至两人身后,身形展转,两袖生风,只听到铁器“噼里啪啦”地落地声。单若海短刀出手,护住另外一侧,两人齐齐将四周防得密不透风。
巡城的侍卫听到声音,匆忙赶过来,攻向三人的暗器这才停下来。
秦蔚雅暗叹,没想到在这深宫禁院之中,还有不肯放过他们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