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生存手册》Joysang

27、缝嘴新娘（15）

　　许青棠猛然抬头盯着蒋公子，只见他站在了苏大人的身后，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向了自己，看来是准备十足打这场仗了。

　　真是一副犯贱的模样！许青棠恨不得上去狠狠地踩他几脚，狗男人！亏得苏大人还被他这副模样哄骗着，人家常说宝刀未来，而苏大人在经历了妻儿的事情之后，其实已经年老色衰，做起事来力不从心，甚至隐约出现了偏颇。

　　就像遇到了这件事，其实细想之下还是有许多解释不清的纰漏，但是他已经被妻儿的事情，直接影响到判断真实案情的能力了。

　　唉。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什么？！”苏大人瞠目欲裂，胡须乱扬，“还不快带人去看看！”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名侍卫来报，“确定是蒋府家丁无疑，但仵作的验尸结果却道并非溺水而亡，而是中毒死的，明眼也可见，那名家丁死于毒发，指甲盖与嘴唇都是发紫的，仵作从他的脖颈处发现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上面淬着巨毒，与他中的毒是相同的。”

　　这么说，就是谋杀案件了，苏大人眉头紧皱，“把银针呈上来看看！”

　　很快，那名侍卫就把密封好的银针拿了上来，许青棠一看，是她手镯处——昨晚钉入了稻草人身上的那根银针。

　　那稻草人，果真是蒋公子放出来的！且利用了那根银针，作出了最简单粗暴的中毒杀人，根本不用细查，给苏大人节省了不少时间，为了加速自己这个替罪羔羊的死亡，蒋公子真是用心了。

　　蒋公子在一侧看了那发黑的银针几眼，贼喊捉贼道：“这银针……似乎有点眼熟？”

　　“此话怎讲？”苏大人小心地把证物收好。

　　蒋公子面露难色，看了几眼凤阮才不好意思道：“昨晚家中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小，还出现了一个奇装异服的稻草人，意图谋杀凤大人，在千钧万发之际，是许姑娘手腕上的毒针救了凤大人一命……”他拍拍脑袋，“瞧我这脑子，许姑娘岂不是凤大人的救命恩人？难怪，我且说凤大人今日对许姑娘关照有加，原来里头藏着这个原因。”

　　许青棠冷笑，心中大赞这蒋绿茶的演技之逼真，这蒋绿茶的言下之意就是说即便凤阮知道她是“杀害”罗家娘子的凶手，但因为许青棠救下他的缘故，所以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凤阮本就不愿提起，他冷眼一横，“真是满口胡言乱语，许姑娘一路都和我在一起，为何要杀这名家丁？”

　　蒋公子悠悠道：“这还不是为了杀人灭口？她杀了罗家的娘子，没想到罗家娘子身边的家丁竟能有一个活着回来，许姑娘是怕对方说出那件事，想必是想要家丁缄口不言，可是家丁既然九死一生地逃回来，那必定要拆穿她的面孔！所以许姑娘才动了杀心——干脆杀了一了百了。人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许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难怪能做仵作一行，想必是看惯了尸体，才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吧！你分明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狼！我劝你一句，人赃并获，无谓浪费大家的时间，你还是认了吧。”

　　他玉冠上的夜明珠因他说话太激动，而被折射出了刺眼的光芒。

　　许青棠别开眼睛道：“按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要把罗家娘子身边的家丁全都杀了？我一直与凤大人在一起，请问他是喝着茶看着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么？”

　　此时一名小丫鬟煞白着一张脸走了出来，“我……我有些事，只是我不敢说。”

　　苏大人不耐烦地看了小丫鬟一眼，“事到如今，有话直说！”

　　小丫鬟才一副惊魂不定的模样，“昨晚本来找许姑娘有事，可我在她门外等了两个时辰，却也未见她的身影，待夜半时，我便回房中休息了……没、没想到，今日就死了人！”

　　“你确定是昨晚没错？”蒋公子又重复了一次。

　　“我确定，许姑娘的饮食是我负责的，其中一道金丝蜜桂糕的材料缺了，我便想上门询问许姑娘有无忌口的，方便第二日准备新的点心，大人都可以去厨房查本的，上头都有记录，今日准备的点心便换成茯苓糕。”小丫鬟笃定道。

　　“家丁的死亡时辰确定没？”苏大人发话。

　　“回大人，死亡的时辰为二更到三更。”

　　正好是许青棠消失的时间。

　　人证与物证都指认着许青棠，就是杀人凶手。

　　这个蒋公子，真的是各种时机节奏拿捏得刚刚好。

　　蒋公子说教道：“许姑娘，听闻罗家娘子是个善良温和的姑娘，自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就在她要迎来新生活的时候，却遭遇了这样的不幸，只要是个人看着都会觉得心寒。如今人证和物证俱在，丫鬟与你无冤无仇，也不必冤枉你，银针确实也是你的。我知道你有凤大人替你撑腰，但杀人偿命，不管你以前替多少人平反了冤假错案，也不能因为你跟在了凤大人的身边就可以从宽处置。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可恶到令人发指，你招认，此事便由苏大人做主，凤大人在一旁瞧着，也不会传出去，还能保全你最后的一点体面。”

　　一番话说得无不让在场人动容，要是不知道实情的，真会觉得这蒋公子明义道义仁义都做得十分尽责了，再不招认与嘴硬，就是许青棠的不知好歹了。

　　但许青棠岂可是被这区区三言两语打到的人，她并不畏惧，挑眉平静道：“苏大人，这边蒋公子才指证了我谋杀罗家娘子，这名小丫鬟就突然蹦跶出来说想起昨晚找了我，时间还恰好是家丁死亡的时间段，替我做了不在房间的证明后，然后这边的家丁果然死了，而且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对一名蒋家习武的家丁下手？怕是刚接近就要被发现了吧。”

　　蒋公子立刻道：“许姑娘这番话谦虚了。昨日你在远处竟能稳稳地射中二楼的稻草人，说明你也是有一番底子在的，你在远处瞄准了家丁，把他一针毙命再推入水中，并不难。”

　　苏大人越听越觉得事情明了，且道：“来人，给我把她手腕上的镯子摘下！”

　　“谁敢动，我取谁的人头。”凤阮强势道，一双眼睛更是如刀尖似的剜过在场的所有人。

　　苏大人施号发令，但是一行侍卫却碍于凤阮的脸面不敢上前。

　　唉。

　　苏大人只好上前了一步，直视凤阮低声道：“凤大人，事到如今，证据确凿，百口莫辩，我看许姑娘是年轻不懂事，小小年纪贪慕虚荣，所以才犯下这滔天大错！我知道许姑娘对凤大人有恩，但凤大人也不能如此纵容包庇凶手，捅到天子面前，谁也不好看，这样吧，只要许姑娘乖乖认罪，我也会留下她一条全尸……”

　　“全尸？我可以留你的。”

　　苏大人：“……”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蒋公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边走边拍拍手掌讽刺道：“蒋某人今日真是开眼界了，大名鼎鼎的凤大人，竟然会作出这等小人行径！身为一品的朝廷命官却漠视甚至纵容犯罪，一品且如此嚣张，那下层的官员呢？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让我朝百姓如何能安心生活？还有没有王法了？”

　　“呵呵。”凤阮却并不搭理他。

　　他面容慈悲继续道：“许姑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认罪，我会给你留一点余地，算是全了凤大人的体面，若你知错不改，死不承认……那恐怕，凤大人的名声也要因为你而受损了，你下了黄泉好说，可是凤大人还要承受几十年的风言风语。”

　　“大人，想要定我罪，可以。但，小女子想问一句，杀害罗家娘子的凶器找到了吗？”许青棠看似不经意地抛出这一句。

　　“这还用说？通常杀人凶手心虚，肯定是把凶器藏在了自己身边！我看，就在这座府邸之中！”蒋公子得意道。

　　许青棠和凤阮暗暗对视了一眼，凶器在这里。

　　许青棠微微叹气，这人愚蠢自私且膨胀，果真还是读书少，修养和脑子不够用啊……在没有钉死敌人之前，都万万不可得意一分，不然只要错一点，敌人就可能逆风翻盘，整个局势就变了。

　　“怎么样？且快招了吧。”蒋公子把握十足地看着许青棠。

　　许青棠扬起一抹讥笑，对着蒋公子道：“人模狗样的，可惜品行卑劣，再怎么模仿，终究是个赝品。”

　　闻言，蒋公子的脸色一白，退后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说话，苏大人便插嘴对着许青棠怒吼一声：“放肆！竟敢对朝廷命官出言不敬，仗刑五十！”

　　许青棠嗤笑一声，眼中却一分笑意也无，尖锐而冷清的双眸慢慢对上苏大人犀利的眼睛道：“朝廷命官？可惜了。苏大人你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在你眼前的这位蒋公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