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生存手册》Joysang

22、缝嘴新娘（10）

　　“不挑。”许青棠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到一刻钟前才道对果仁过敏，这会又不挑了？

　　而蒋公子像是什么都发现似的，继续笑道：“那我便为姑娘准备一道用花叶做的点心，口感清爽，细而不腻，食完口腔中还能保持淡淡的花香味，保准姑娘喜欢。”

　　许青棠爽快应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蒋公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许青棠几眼，“姑娘当真长得如清水芙蓉，可惜了，嫁给这样的一个人。”

　　许青棠挑眉不语，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一是觉得这人好生没礼貌，先是不打招呼进入女子闺房不说，二是但凡受过教育的人都显现不出这样的眼神，这蒋家公子莫不是失心疯了？

　　她后退了一步。

　　蒋公子嘴边挂起一抹冷冽的笑：“那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说完挥挥手走了出房门，扬起了一阵细微的风，许青棠鼻尖动了动。

　　她十分肯定，蒋公子是在试探他。

　　凤阮把随行的蒋家军全都扣了下来，换上自己的人，蒋公子不可能没发现，此时按兵不动，还装出一副伪君子面孔，许青棠倒要看看他想做些什么。

　　花叶做的点心？许青棠心中冷哼，看来是想用茉莉花根杀她一次了。

　　果不其然，随后丫鬟呈上来的点心，是带着茉莉花的香味的。

　　正屋的夜里，几分冷风从玉兰花枝掩映的花格窗里吹了进来，牵动着软烟罗做的帘子。雕刻精美花朵的熏炉里的焚着的羊乳脂散发着极为甜腻的味道。

　　许青棠懒懒地坐在梳妆台前，一双眼睛清亮如水，她从镜子看向身后的丫鬟道：“先放下吧，有茶么？”

　　不知为何，百合竟然从那双宛如秋水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杀鸡，她把头埋低，将糕点放在了用七彩罗披着的紫檀桌上，才道：“回姑娘，要用什么茶？”

　　“金银花茶。”许青棠看着窗外动静稍微有点大的花枝，有些无语，便对着百合随口说了个名字。

　　却见百合仍站在那儿迟迟不动，百合委实觉得十分难做，一边是少爷的吩咐，一边又是这位姑娘的命令，本以为这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丫头是很容易搞定的，没想到是个厉害的。

　　她也不知为何少爷千叮万嘱要她亲眼看着这位姑娘吃下这糕点，这糕点肯定内有乾坤，难道是少爷心善，想把这位姑娘救出去么？

　　毕竟当时老爷夫人做这件事的时候，是瞒着少爷的。

　　后来还是她发现了不妥，偷偷告诉了性情温和心地善良的少爷，却见少爷没任何动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每日惶惶不安等待着责罚。

　　没想到，今日却等来了这么一出，看来少爷还是会管的。

　　所以，她一定要看着姑娘把这糕点吃下去，然后等待少爷把姑娘救离火海。

　　“回姑娘，府里好像没金银花了……”

　　如此拙劣的借口亏百合说得出口，许青棠也不甚在意，只道：“算了，先给我更衣吧。”

　　她看着桌子那盘好看的糕点，微微叹了口气，眉心显然微微皱成了一团，“一天下来，茶水没喝一口，只怕是吃不下这干巴巴的糕点了。”

　　百合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低声道：“这……要不，奴婢去给姑娘准备一些茶水？”

　　“如此甚好。”许青棠点点头。

　　百合退了出去后，窗边马上来了一个人。

　　凤阮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比月光还清冷几分，他的神情十分冷漠，像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把那糕点拿给我。”

　　许青棠快速走到桌边，轻轻捏了两块放在了手心里，随之递给了凤阮，“喏，给你。有茉莉花的味道，和罗家娘子那种一样，看来这个蒋家公子身上，藏着不少秘密。可以让白希拿去喂喂老鼠，看看这到底是六寸还是七寸的。”

　　凤阮关注的重点却不是这个，他看着许青棠的手心道：“就两块？”

　　“？”许青棠一脸疑惑。

　　“全部拿给我，扔了。”凤阮似笑非笑道。

　　“啊？”许青棠像见鬼似地看向凤阮，“额……要不我和那丫鬟说，就她去泡茶那一刻，我把糕点全都吃完了？”

　　凤阮忍住磨牙的冲动，他眸光倦懒，望向别处，露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你说得有理，此糕点确实用茉莉花做的，如此我便让白希拿去验证一下，记住，别随便吃他们给的东西。”

　　许青棠无语，却想到凤阮经常给她带的羊乳酥、龙井酥……便微笑着缓缓道：“我知道了，我只吃你给我的糕点。”

　　凤阮的神采顿时飞扬了起来，他眼眸熠熠发光，笑容纯良道：“如此甚好。”

　　“你有没有觉得，这蒋家公子有点奇怪？”许青棠看了看门口道，“像是……没受过教育的样子。”

　　“嗯。”凤阮点头，“我此前在京中常与他打交道，算是对他比较熟悉。我自认他是以为性情十分温和的人，君子己善，待人有礼。”

　　凤阮这话说得轻的，相传凤阮的那一双鹰眼，阅人无数从未出错，能在他嘴里得到这样评价的蒋家公子，事实上怕是已经人品过硬，教养更是一等一的好了。

　　“这样。”许青棠沉思，“他见过我行礼不觉奇怪不说，反而对我态度更加亲切了，而且后来他看人的眼神，也十分没礼貌，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如果说这蒋家公子原本是个浪荡的人还好说，可如你所说的，他本性纯良，并不如此。”

　　许青棠可不认为是自己把蒋家公子迷得七荤八素的。

　　“这是很奇怪的点，我离京前的一天还见过他。”凤阮的脸微微有些阴沉，“他此番是借着办案的名义回来探望蒋家人的，但人不可能在短短的时日内性情大变，这中间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的事情。”

　　“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露出端倪了。”许青棠轻声道，她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做得天衣无缝的，就是希望，结果别太坏。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约莫是百合回来了。

　　许青棠与凤阮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赶紧坐去了桌子前，假装刚刚吃完糕点的样子。

　　“姑娘，您不是说这糕点干巴巴吗？需要配些茶水食用吗？”百合有些怀疑地看向许青棠。

　　许青棠面露羞涩，“实不相瞒，我今日一日并未进食，实在敌不过这糕点诱人的清香，便忍不住吃了两块。”她抹了抹嘴角，“这会也吃不下了，啃得喉咙发干，正好你的茶水也到了。”

　　百合看了许青棠一会，便道：“我给姑娘斟茶。”

　　水温被调得刚刚好，许青棠把杯子送到鼻尖处闻了闻，并无异常，这茶水可以放心喝。

　　只见屋外的白希就没那么好受了，不仅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还要抵抗大人周身降下来的温度，大人那张棺材脸实在冷得可怕。

　　看着屋内的场景，白希忍不住咂舌，这许姑娘也真是的，上一刻答应了大人只吃大人给的糕点，下一刻就喝下了敌人的茶水……

　　把我们大人放在眼里了吗？！

　　不过也不对啊。白希摸摸下巴思考，人家姑娘的说的是糕点，又不是茶水，这大人生的是哪门子气？

　　难道水都不让喝了？女人不都是水做的？

　　如此看来，我们大人有点不解风情啊。

　　但是刚刚许姑娘和大人密谈了些什么，他没听清，会不会是……

　　“拿去！”凤阮那张脸冷得像一月孤寡河上结起的冰快，他把两块点心像扔垃圾一眼丢给了白希，“赶紧滚。”

　　白希哪敢触这霉头，双手恭敬接过那两块点心，“好的，大人。”

　　在他转身时，凤阮从他背后阴森森飘来一句，“以后少诽腹别人，这点智商留着办案。”

　　白希不禁冷汗都冒出来了，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在屋里头的许青棠并不知道屋外的事情，只在喝过茶水后便假装头晕早早歇下了。

　　百合以为是糕点的药效起作用了，便也不再多问退出了房间。

　　而就在半夜，百合却从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许青棠没有睡觉，而是在床上浅浅地眯起了眼睛，她不敢睡，直接告诉她，今夜肯定会发生些什么。

　　只见百合慌张着一张脸，“姑娘，成亲的日子的提前了!”

　　“提前？”许青棠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是的……”百合似乎很害怕的样子，“我现在、我、我要替姑娘穿上囍服了。”

　　许青棠丝毫不慌张，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她倒要看看，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如此，便来吧。

　　许青棠脚尖刚碰到地，就听见外头唢呐声响不断，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许青棠认得那鬼司仪的声音，只听他道：“花轿到，花轿到门前,宾主站两边,鼓乐迎新女——”

　　就在鬼司仪说完这句话后，大门突然被一阵强硬的风给打开了，许青棠透过屏风看向外面，虽然看得不十分真切，但也能确定，满屋子——站满了纸扎人。

　　此刻的它们，正齐齐低声向着前方，也就是许青棠的方向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