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诡笑尸 ...
-
清晨时分,新苑村。
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雨,道路泥泞。
天空才堪堪露出鱼肚白,阴云还笼罩在上方,冰凉的空气可谓是深入肺腑,而村口却早已被围得外三层里三层,只因村口的草丛旁边有一条赤身露体的尸体。
一只黑乌鸦低空盘旋,它扑扇着黑黢黢的双翅,垂涎欲滴地转动着黑色眼珠,张开的嘴巴里发出兴奋的呱呱声,似乎在迫不及待地要咬一口尸体的新鲜皮肉。
当门被急敲三下后,许青棠匆忙披上一件袍子便睡眼惺忪地打开院门,只见眼前的小男孩穿着与她样式相仿的袍子,许青棠明显看到,小仵作在见到自己之后是松了一口气的。
许青棠与面前的小仵作李安俱是新苑村的仵作,虽说李安入门比她早几年,年龄却比她小个七八岁,仵作这一行,在古时向来只有身份低贱的人才做,但偏偏每个地方都缺不了这样的人,许青棠虽只入行一年,却因为验尸断案技艺精湛而闻名这一带。
“师傅不好了!村里出事了,今日上面有令,指挥史到此地来巡查,着尚书大人去迎接贵客,没想到今儿儿尚书大人迟迟不出现,后来便收到了她妻子报案,尚书大人没了……现在大家心里头都着急,怕尸体冲撞了来时的贵人。”
“你师傅很好。死者在案发现场还是在义庄?”今日本是许青棠的休沐日,却在大清晨被李安吵醒,心中难免有些不耐。
原来是有大领导来了,难怪如此着急。
“案发现场。”
“马上。”许青棠回到闺房中快速收拾了一番便拿着封诊箱出门了。
李安脑门上还沁着来时的汗珠,他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把事情说来:“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尚书大人死状有些古怪,他双手交叉在胸前,面带微笑,诡异得很,而且身上居然无任何衣物,听村里的婆子说是有小鬼来夺魂了……”
说了不准封建迷信,许青棠眉头微蹙,弹了弹李安的脑门儿,“我们是唯物——”
李安打断她的话,“唯物主义者嘛,知道知道啦!所以我就马上来找你了!走多几步就快到了,就在村口——”
“村口也不近。”
只因许青棠住在了村子的边缘处,为的就是讨个清净。
新苑村位于南方,离天子脚下远得很,占地面积不大,却也算得上依山傍水,生活物资富足,是一个繁华热闹的地方,平日里大家的相处都和和睦睦的,但今日在新苑村上任快十年的尚书大人却离奇死亡,恐怕大家都人心惶惶。
许青棠跟着李安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鼻尖充斥冷铁和木头的味道,山路泥泞不堪,放眼望去,天色灰暗,云霭沉沉,山林里的雾气游荡。
正如当年,一派前途未明之相。
许青棠是一年前死于二十一世纪后穿越到这位同名同姓的炮灰千金身上的。
当她靠着系统作弊躺在棺材里假死时,除了被身边的金银财宝快要压得喘不过气之余,还发现了系统的任务。
许青棠爬出棺材后,没有着急离开,只因那些金银财宝,她比谁都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俗是俗了点……但,没有钱还不如做只鬼,还能给人推磨赚外快。
……于是系统给她折现了。
许青棠穿着价值不菲的丧服在墓地里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出来,满身腥臭简直看不出她有一个相当亮堂的身份——当今相国大人的嫡长女。
身为原主爹的相国大人,本就是一位一步一个脚印打拼上来的忠臣,由他亲自抚养长大的女儿,按道理讲,应该知书识礼,落落大方才对。
可惜,原主仗着万千宠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格,每日只管吃喝玩乐,不是今日心情不好砸了谁家的东西,就是明日调戏哪家的公子,再后来在“好姐妹”的挑拨下玩起了封建迷信这桩东西,在一次装鬼弄鬼意欲图谋不轨之时,许清棠穿过来了。
而原主那时正准备……卖弄风情。
位高权重的父亲给原主谋得了一门好亲事,那男子的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当今谁人不识——圣上身边的红人,人称玉面判官的凤阮。
可听那凤阮的意思,是对原主没兴趣,她愁了有一段日子,于是她那好姐妹给她了出了个主意,正中原主下怀。
原主当时与娘合污,使了许多力气把凤阮迷晕,自己穿着些薄薄的轻纱来到了凤阮所在的房间,打算给他安一个名分。
没想到在关键之际,原主被自己身上的薄纱绊倒,头往紫檀桌子上一撞,人就没了。
许清棠来了。
许清棠穿来后,原主记忆完完全全过了她脑海一遍,许清棠内心大喊倒霉,便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头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抹,就打开窗户把昏迷中的凤阮扔了出去。
凤阮实在重如牛,许清棠把他弄得遍体鳞伤的,她心想反正刚刚原主也是死了,即便她来了,得罪了凤阮日后也活不了,便拿着身上的白纱围着脖子,靠系统做了假死的状态。
如今许清棠可不管这丸不丸的,既然她已经逃离了那个地方,那她一定抓紧机会好好活下去。
她在现代从事的职业便是法医,如果不是因为死者家属的报复,许青棠也不会死,她决定在古代重操旧业,继续帮更多的人伸冤。
许青棠挑中了一个小村落,她来到新苑村后,也不敢多透露自己名字,毕竟原主父亲谁人不识,连带着许青棠的名字,旁人也多少带着几分熟悉。
在这里,她只唤大家喊她许姑娘便是。说来有些搞笑,她靠着棺材里那些变现的金银财宝在坊间一条巷子的最里面买了一座宅子。
许青棠很喜欢这座宅院,端得就是在闹市中的一处静所,这宅子从外面看就给人感觉非常幽深僻静,几树翠竹探出墙头,招招摇摇,逗人喜爱,周遭的房舍也都是雅致之所,只是奇怪的是这里人气并不是很旺,大多数宅邸都是空置的。
但这也是许青棠看中这里的其中一点,她正需要这种清净之处避开繁冗琐事,毕竟许青棠打算在系统中闭关打造工具。
这个系统来自她原本的世界,出现在许青棠身上,为的就是让她用自己的能力,剔除封建迷信的案件,为当代百姓推崇科学,继而给后代一个良好的发展。
三个月后,许青棠终于把现代解剖需要用到的工具制作完成,她先去村里应聘仵作,从最基层做起,后来她用了一年的时间,大大小小剖了二百具因“鬼神”而死的冤尸,替不少人平反了冤假错案后,直接从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仵作成为了这一带有名的验尸官,无人瞧不起身为一介女流的她。
现也偶尔能接手一些比较大的案子了,但许青棠有个终极目标,那就是接到一桩闻名全国的封建迷信大案,破案后直接向当朝百姓灌输观念,完成系统最终的任务。
而李安就是从半年前拜师在许青棠门下的,他本就是当地的仵作,只是许多手法还不成熟,许青棠指点过他几次后,他便厚着脸皮来许青棠家门前求了三次,逼着许青棠不得不答应收他为徒。
“师傅,发什么呆?你衣袍破洞了怎么不换一件呀?”
出门太匆忙,许青棠直接就披了一件胳膊破洞的大袍子。
她捻了捻身上的衣服,“节俭一点,能穿便不换了。”
说完不禁在心里唏嘘一番,要是原主,这番话可一辈子都不可能在她嘴里说出。
许青棠换了个话题,“保护好现场了吗?”
李安点点头,“都保护好了的,但由于昨晚下了雨,场地的痕迹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麻烦!许青棠心道,现场证据被毁得差不多了,棘手。
她定了定神,加快了脚步,跟随着李安绕过了一条泥泞的小路后,便到了案发现场。
此次的地点在一重小山头的背面,只见两三个婆子慌慌张张地相互搀扶着走上坡,嘴里喊着鬼呀神的,应该是刚被问过话。
那坡说高也不高,但一个成年人如果从上面滚下来的话大概率是会崴脚的。
许青棠注意到山坡底下还有一个池沿。
一位须发斑白的中年男人走上来,手臂围了一圈红布,那便是村长,他带领一行人对许青棠道:“许姑娘,我已叫人封锁好现场,请。”
村长并无因她是女子而表现出轻佻的态度,反而是恭恭敬敬的。
无他,许清棠作为一个外来人,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替他把这周围一带的陈年旧案理得清清楚楚,顺带还挖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史。
许青棠眯了眯眼,这新苑村不比京城,案子也多半发生在山野村落,这还是她头一次接触到朝廷命官。
本该平步青云的人,转瞬落魄黄泉,人生的际遇,可谓是变幻莫测。
许青棠走到死者旁,从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看,并没有明显的损伤,周围的草丛也没有血染,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尸体,尸僵较硬,室外环境,还是大冷天,预计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
许青棠看向村长,“你先与我说说,昨夜发生了什么。”
村长神色一下紧张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疑神疑鬼地开始对许青棠把事情说来。
昨日恰逢七月十五中元节,是地官大赦、鬼门大开的日子。
这一天人间百鬼横行,有主的鬼回家吃饭,没主的鬼徘徊各处找东西吃或者找人填命,好早日投胎。
尚书大人身为家中的嫡子,为了成全自己的一片孝心,便和他大哥去祭祀老母,而后觉心中郁结,于是和他大哥去了喝酒,出门时他的妻子还特意嘱咐尚书大人多添衣,尚书大人穿上了一件厚棉袄才出的家门,夜半更深,他妻子在府中等了许久,尚书大人却迟迟未回,眼看天就要亮了,他妻子和家丁只好寻着道路去找,没想到最后在这山坡的后头发现了尚书大人躺在了草丛里,早已没了气息。
据说有几个婆子于昨夜听到山坡那边有呜咽之声,有一个还说见到了一位花旦女鬼,一行数落着,哭的好不伤感,怕不是那鬼神带走了尚书大人的命,他那脸上的笑啊,可是活脱脱的笑面鬼——
眼看着村长越说越离谱,许青棠忍不住打断:“既然有鬼,自然就有捉鬼的钟馗。你且问到是何时发现的尸体?”
但她话是这么说,还是把那白衣女子给记下了。
村长一拍脑门儿,“有的有的,粗略审问之下,他妻子是卯时发现的尸体,而据尚书大人的大哥所言,尚书大人在寅时的时候因不胜酒力便早早离场了,而大哥邻居家的小孙女恰好被耍酒疯的尚书大人吵醒,所以大哥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大哥与尚书大人家距离多远?”许青棠追问道,她自是不信鬼神这一说,按村里的迷信习俗,这一天晚上是不会有人出门的,尚书大人独自出现在此处,显然是有猫腻的。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便能到。”
“发现他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模样么?”许青棠蹲在尸体旁查看,确实如李安说的,尚书大人面容安详,嘴边还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这尸体不着寸缕,恰逢昨夜降温,按道理正常人是添衣,死者不可能脱衣,期间肯定发生过了什么。
“是的,我特意嘱咐了些人看着,不许旁人动手脚的,他不会是喝醉了酒,走着走着看到了笑面鬼引路回家,就把衣服脱光了吧!然后就冻死了?”村长道。
“这世上不会有鬼,任何事情只会是人为。”
许青棠微微偏头,如果没说谎在有人证的情况下,尚书大人寅时凌晨三点到卯时上午七点出事的,死者中间有空白的四个小时,见过什么人,或许去过什么地方,无人知晓。
许青棠和李安对视了一眼,那么就只能靠尸体来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