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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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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周遭的环境都已然成为仅留有几片杂草的废墟。
言昴冲着躺在地上的栀游挥下缓慢的最后一拳,对方翻身躲过去,让言昴的拳头落在了坑坑洼洼的地上。
栀游张开双臂,在血泊中喘息着,言昴也跟着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了。
“说什么…大话,最后不也,咳,自己先倒下了吗。”
栀游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深呼吸后,才开口:“和上次一样…谁也没能杀了谁。”
言昴没有回话,他也闭上了眼。
这场战斗本就不会有结果。他们实力不分上下,哪怕他们已经将一切抛到脑后,带着最纯粹的恨意去厮杀了。
栀游也就像他说的一样,专挑着言昴的胳膊进攻,现在他的左胳膊和残废了也没什么区别,抬也抬不起来。
这个,该死的,混蛋。
意识到自己又燃起了愤怒,言昴心里一惊。
“我说啊…”栀游说,“只要…再死一个人,这个比赛就,可以结束了。所以,你自杀吧。”
看到栀游还有力气嬉皮笑脸,言昴骂了他一句。
“你就喜欢看别人在眼前死去吗?”
栀游似乎愣了下,他艰难的翻过身,仅仅是这样的动作都让他感觉内脏被挤压的生疼。
“是啊,”他笑着,“所以以后我也会找机会杀了你。”
栀游看到言昴还能动的那只手攥了起来,看来,自己洗脑的“情绪”指令效果要比自己想的好得多。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都会被我气死。”
“…你这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我也觉得。”栀游看向天空,“只可惜,那些人没能杀死我,还死在了我的手上。”
后来,他们都没再说话。
这场活动,最终以两个人被判定死亡而结束。
一般负责组织活动的四名班主任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司哀老师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
“淘汰人数达到一半以上,其实应该继续进行范围缩小的最终决赛的。”
司哀老师无奈的笑起来。
“但毕竟空间规则受到侵袭,受到这个的影响,我们测试用的术器也出现了些故障,所以不得不先暂停比赛了。”
“这个术器也有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下次继续应该要有一段时间了。”
“接下来,各位同学,我们先请笛老师和术法老师介绍一下这个术器的具体功效和原理,在这之后,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一会儿,然后一起到食堂顶楼聚餐,作为活动的收尾。”
说完注意事项,司哀老师将任务推给了另外两个术士老师,然后悄悄溜到了学生之间。
“昴,里面发生什么了?感觉情况不太对劲啊。”
司哀老师压低了声音,凑到言昴旁边。
“没什么,”言昴瞥了他一眼,“作为老师还要特意找上我,就不怕被人说你区别待遇吗?”
末了,他还补上一句:“烦人。”
“别这样说嘛,我答应了你父母要好好照顾你的。”司哀说。
“是吗。”这样的话似乎起到了反效果,言昴语气冷淡:“我要回去休息了。”
“啊,你要回去休息吗?虽然这次聚餐是强制性的…但如果你真的很累,我也可以准许你提前回去休息的。”
言昴点点头,甚至都没再看司哀一眼,径直走出了这个封闭的房间。
俾老师瞪了言昴的背影一眼,就要去找司哀问罪。
“让他去呗,”皑老师拦下俾,“做老师要人性化。”
“…两个偏心鬼!我当年当学生的时候怎么没遇到你们这样的老师?”俾气恼地说着。
“其实是有的,只是他不偏向你而已哦。”讲完自己负责部分笛老师抽空来阴阳了一嘴。
俾青筋暴起:“哈?”
“别闹了,有正事要干了。”皑抱起双臂靠在墙上,用眼神示意他们看向学生。
术法老师易老师已经讲完了必要的介绍,他准许着学生们立场。
而就在栀游打算经过门口的时候,他被俾直接抓住了胳膊。
“挺了不起的啊,都闹到我们头上来了?”
栀游抬眼看向发声的人,笛老师正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
“你知不知道给我增加了多少工作量!本来写术文、搞空间就烦得要死!”
笛老师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模样,司哀和皑赶紧拦住他。
“什么啊,人家只是觉得,普通的淘汰机制太无趣了,想着给大家青春活力的学院生活留下点不一样的精彩回忆而已嘛。”
“皑老师肯定会支持我的吧?”
栀游专挑自己的班主任企图求情,只可惜这次对方没有向着他。
“很遗憾,栀游小同学。”皑老师惋惜的摇了摇头,“我也很想支持你,只可惜这已经触及了学院的最底层原则。”
“第一,将其他学生置于危险之中;第二,破坏护卫队送来的珍贵术器;第三,干涉活动安全和内容;第四,未经允许,在允许范围外洗脑其他学生。”
“无论哪一条都很严重,你应该去监狱反省一下。”司哀难得的严肃起来,他拿出职业者限制手铐。
看到熟悉的手铐,栀游大叫起来:“拜托,我才不要去那个鬼地方!”
“看来你对那里很熟悉啊。”俾老师冷笑。
学院内有专门关押入侵者和严重犯事的学生的地方,并命名为「监狱」。
“不想去也得去,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至少也要在里面待一段时间。”司哀说。
见栀游想逃,俾立即凝成一道水墙拦在栀游面前,一伸手直接拽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抓了过来。
司哀亲手为他拷上了手铐。
“喂!”栀游挣脱无果,“我还没去和小同学打个招呼呢…那黑色同学呢?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受罚吧?”
“你是说那个被你洗脑后,破坏空间术文的同伙吗?”司哀摇头,“这种时候了还不悔改,明明是你控制他做这种事的,还要拉着别人一起受罚。”
“哈?为什么他不用受罚啊!我洗脑了他??”
“你以为老师的眼睛是摆设吗?”司哀指着自己双生特有的菱形图案的双眼,“老师可也是双生。”
“少废话了。”
俾拽着手铐把栀游拉走,其他三个老师大老远都能听到栀游的哀嚎。
笛老师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打了个响指:“完美解决。作为付出最多的术法老师,我可要去和学生们一起吃饭了。”
“真好啊,我也想和学生们一起玩。”司哀发表羡慕的言论。
“…重点应该是蹭饭吧。”笛冲司哀翻了个白眼。
“老师。”
一个声音响起,笛老师扭头看向他。
“哦,是你啊,芬弥家的小子。”笛用手推开好奇看过来的司哀,“怎么了?”
芬弥黎澈深吸了口气,他微微弯腰。
“这次活动出现问题,我有很大的责任,无论您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笛老师愣了愣:“啊?你做什么了?”
芬弥黎澈弯腰的角度更倾斜了点,语气认真且充满歉意。
“作为学生会的一员,这次活动也由我们学生会负责。”
“而这个术器和空间的检查,更是交给其中作为术士的我来检查和核验——”
“可即便我处理了这么久,依然没能发现其中出现的问题,甚至让这样危险的空间运用在了实战上,是我的严重失职。”
“如果我能更细心一点的话…不,布兰樱会长放心将这项任务交给了我,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如果处理最后核验的人不是我,而是会长的话,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都是我的错。”
笛老师盯着芬弥黎澈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司哀弯下腰把他扶起来,“术文被篡改,是做出这种事的人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可我即便尽力了,依然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如果是布兰樱会长负责的话——”
笛老师按着太阳穴,打断了芬弥黎澈的话。
“好了好了,别说了,说的我头疼。说你没错就没错,真的愧疚就在之后的事上好好给老师打工。赶紧走吧,想处罚也是很耗费老师精力的事情啊。”
闻言,芬弥黎澈抬头,他用带有疑虑的目光看了看笛老师,只是对方压根没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他又看向司哀老师,后者面带微笑的和他摆摆手。
“……”
芬弥黎澈看上去还想说什么,但他最后只是憋出来一句:“…老师们辛苦了。那我先离开了。”
芬弥黎澈从房间里出来,身上还穿着这次活动专用的服装。
芬弥黎澈打算回去重新换上校服。他的步子一向很快,但这次反而却越走越逐渐慢了下来。
他用手抓着胸前的衣物,调整着自己呼吸的频率。
自己的淘汰,只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不能怪别人。
到底为什么…明明每一步都经过了自己和布兰樱的检查,到底为什么,为什么空间会出现问题呢?
那时候…芬弥黎澈回忆起在活动刚开始的时候,栀游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的感觉。
芬弥黎澈感到心脏一颤。
…是他…是我……!?
我被洗脑了?!
芬弥黎澈盯着自己的双手,这样的可能性很大,在栀游返校的时候,他的手上是没有双生限制手环的。
自己还将对方当做调查员,单独相处了很长时间。
也就是说……这次的问题,全是自己造成的…?
他的四肢骤然发凉起来。
“黎澈同学!”
一只手抓上了自己的衣袖,芬弥黎澈险些一个激灵甩开他。
“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
金色的脑袋埋到芬弥黎澈肩颈,鹊翎的两只胳膊环住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鹊翎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很快,芬弥黎澈就感觉衣服被打湿了。
他慢慢回过神,抬起手,摸上鹊翎的脑袋,还特意留意了不把对方在意的发型弄乱。
“…这个空间里不会死人的,前辈。”
“…我、我知道。”鹊翎抬起头,眼圈红红的。
芬弥黎澈叹了口气,他看着鹊翎又捧起自己的手。
“…辛苦了,黎澈同学。”
鹊翎的泪水还没干透,他用那双翠绿的眼睛回视芬弥黎澈,好像在泛着光一样。
“再放松一点也是可以的。即便不逞强,也是可以的。”
“黎澈同学也可以多依靠我一点、信任大家一点。”
鹊翎感受到,芬弥黎澈被自己捧在掌心的手微微蜷了起来。
“…我知道了,”芬弥黎澈垂下眼睫,“谢谢前辈关心。”
————
剧流尘蹲下身,向着地上刚长出嫩芽的花苞伸出手,然后笑起来。
“活着真的太美好了……”
从那个空间出来,剧流尘似乎心情很好,他一边晃着脑袋,一边哼着什么调子。
桔巳站在他的斜后方。
“阿巳想要回去换衣服吗?”剧流尘像是终于想起了桔巳的存在,回头问他。
桔巳摇摇头,没有说话。
“…阿巳好像自从出来以后,就没再和我说过话。”
“…没、没有吧。”桔巳连忙解释。
“这好像是第一句哦。”剧流尘说。
“……”
桔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摸着自己的胳膊。
剧流尘站起来:“算啦,不逗你玩了。”
他们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在道路上,其他学生因为要听总结,现在还没下课,所以整个室外几乎没有别人。
桔巳保持着和剧流尘的距离,不会落的太远,也没有离的很近,像影子一样,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剧流尘。”桔巳突然停了下来。
剧流尘站在了原地,他回首望向对方。
“我想说…”桔巳又摸向自己的刀以寻求安全感,“…也没什么。抱歉,我可能需要调理一下心态。”
“如果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的。”
“…我、我组织一下语言。”桔巳说。
“这次要组织多久呢?”剧流尘肩膀也垂了下来,“一天,一周,还是再也不说呢?”
“语言是人类最值得珍视的渠道。如果不说的话,我永远也不能知道你的想法——可我想更了解你,阿巳。”
桔巳盯着剧流尘的紫色眼眸,隐约感到自己的那只蓝色异瞳好像被刺痛了一样。
剧流尘拉起桔巳的手,跑了起来。
“阿巳在封闭狭小的环境会感到安心对吧?”
“…不……”
桔巳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被剧流尘拉到一间废弃教室的储物间。
剧流尘松开桔巳的手。
“就在这里,想对我说什么,都可以直接说出来。”
桔巳向后退了两步,上次在类似的环境,他就差点没有压制住情绪,甚至差点对着剧流家族的剧流尘爆发。
这是安心吗?不,这样的情景只会激发出桔巳作为“罪孽”的一面!
桔巳头一次深切的体会到了恐惧,他在害怕,害怕被仆从不该有的“情绪”占领自己的身体。
剧流尘还在桔巳眼前张开手。真是可笑,他在期待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剧流尘。”桔巳再次念起他的名字,用发抖的声线压下不该有的情绪。
明明已经是神明的使徒了…已经是真正的“人类”了,为什么还要憧憬着“罪孽”呢?
…一待在封闭的环境,就容易变得暴躁。
桔巳害怕自己又开始多想,他连忙想要打开储物间的门离开这,却又被剧流尘控制着把视线转回来。
“我在。”剧流尘说。
像是对刚才呼唤名字的回应,也像是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
“…够了。”桔巳看向他,“我不想伤害你,无论是语言上还是身体上。”
剧流尘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有点意外,他睁大了眼:“…你想要做伤害我的事情吗?”
“我不想,我也不能。但是别人很可能会这么做。”桔巳把手握起来,“我的职责和使命就是保护你,你能明白吗——你明明知道的。”
“不是这样的,你压根就没有那种使命,你应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剧流尘有点急切,但这样的话反而激怒了桔巳。
“我做了!”
桔巳几个箭步上去,像是要把剧流尘逼到角落一样。
“他们说你是个残缺品,但我还是听从了你的话。”
“如果不是你把我支开,要让我去看看那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情况,你也不会死在那里了。”
桔巳已经尽自己所能的克制住自己想要向着剧流尘吼出来的欲望,他用手按着剧流尘的双臂,剧烈的动作幅度让剧流尘被磕在墙上。
意识到自己出格的桔巳想收回手,但他只是手臂抖的更厉害。
“死亡是融入自然的方式,是接受神明的感召…可我不想这么早,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所以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会好好完成我的任务和职责。”
桔巳垂下头,距离近的让剧流尘差点以为他想要埋在自己怀里。
即便没触碰上,剧流尘依然觉得胸口闷得慌,他只觉得很悲伤。
“…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剧流尘轻声道,他不知道桔巳会不会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