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说出口（短篇）》秋荼南莳

2、中

　　05.

　　“臭小子，你在写什么？”姐姐抓住了正趴在客厅茶几上涂涂写写的我。
　　“写……情书！”我红着脖子歪着头回答道。
　　“诶……让我看看。”姐姐伸出手来想要抢去我正在写的那封信。
　　“不行！”我两手一掩，将信护于身下。
　　“什么嘛，小气死了。”姐姐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抱肘，十分鄙弃地看着我。
　　“你的情书不照样没给我看过嘛，还说我小气。”我反过身去嗤了她一声。
　　“拜托，你姐我都26了诶，都成年这么多年了，谁还会像你这个小屁孩儿样去乱七八糟写情书啊。”姐姐十分不爽地用脚踩在我的背上。
　　“那我问你，”我直视着她的眼睛，用十分真诚地眼神看着她，“像你这么老的人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我？”
　　“什么？我老？！”姐姐眼里喷出了熊熊怒火。
　　“你别管这些啦，你先回答我有没有可能！”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大声问道。
　　“嘛，也许吧。不过我个人没有恋弟癖。”
　　“又没叫你喜欢我。”我有几分激动地说道。
　　“切，谁要喜欢你这臭小子啊。”姐姐嫌弃式地鄙视着我。
　　“啊，对了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我吞了吞唾沫。
　　“什么？要问赶紧的，我还要去做饭呢。”姐姐不耐烦地看着我。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小心喜欢上了……”
　　“快说啊，别磨磨蹭蹭。”
　　“不小心喜欢上了同性……你、你会同意么？”我无比真挚地看着她。
　　“你喜欢男人？！”姐姐激动地站起身来，“你说你要把这封情书给一个男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突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喜欢上同性，那不就是同性恋了！”姐姐的表情告诉我她对这一问题异常惊愕。
　　“是啊，同性恋……”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但是……”姐姐似乎冷静下来了一点，“如果对方也不嫌弃你，并且是个健康干净的人的话，我……应该还是不介意的……”
　　什么叫做不嫌弃我……（怒）
　　“我去做饭了……”姐姐浑浑噩噩地走向厨房，似乎被打击得不轻。
　　“别把菜炒焦了。”我目送着她走进厨房。
　　“等一下。”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再一次看着我，“问你个问题。”
　　“恩？”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姐我今年如果有可能结婚，你会怎样看待？”她无比真挚地看着我。
　　“……”她的这个问题似乎比我给她的问题对我的打击还大。谁不知道，我姐是个黄金剩女。
　　“我可没说我已经找好男人了。”
　　“……”
　　不打自招。

　　06.

　　经过一整晚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的思考，写情书这一方法果然还是不可靠。对方是老师，如果是学生给情书给他的话，应该都会被当成是玩笑然后忽视掉，特别是同性学生的情书，应该会被直接扔掉吧。
　　夙镜有女友了，他不会是同性恋的……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有些没勇气。
　　如果告白成功的话，结局当然好。如果没成功，而且没有被当作玩笑的话，应该会被讨厌的吧……

　　下课的教室里人声鼎沸，十分喧闹。我有些没底气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那些云再怎么漂亮，我伸长了手臂，也是无法触碰到的吧，就像夙镜一样，我跟他，永远都会只是师生关系，成为彼此的恋人，应该是一个永远也触及不到的目标吧。

　　“沈同学！”同班的艾希突然叫道我的名字，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半抬着眼皮看着眼前这个踌躇不定的女生。
　　“沈同学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夙老师那里补习吗？”她略带几分娇羞地问道。
　　“恩。有事吗？”我答道。
　　“今天下午放学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我有好多不懂的知识想要去请教夙老师。”她的校服裙摆微微摆动着。
　　“为什么要下午放学去？你现在去不也一样么？他人就在教职室里啊。”我有点不爱搭理地回答。
　　“可是……我、我有一些事想跟夙老师说……”她的脸突然涨得绯红。
　　“那你跟我说好了，我可以帮你传达。”我打了个哈欠。
　　“拜托你了……放学之后带我去吧……”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虽然我十分地不情愿，可是没办法，还是在放学之后带了这个累赘一起来到了夙镜的跟前。
　　“今天艾希同学也来了啊。”夙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反而温柔地笑了笑。
　　心里似乎起了一点小疙瘩，来回摩擦被硌得难受得要命。
　　“老师，我今天来是有些东西想要请教您。”艾希很乖巧地鞠了一躬。
　　“那我先给你讲好了，我要给云辰讲解的内容比较多，会耽误你回家的。”夙镜还是十分的体贴。
　　“不，不用，您先帮沈同学讲解吧，我也有很多问题想细细请教呢。”艾希依旧如故。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越来越不爽。
　　“那好吧，云辰，你来，我先帮你讲解。”夙镜抬起头来看着我。
　　“不了，今天我没有什么问题，你早点帮艾同学讲完回家吧。”我用臭脸万分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来，然后拿起书包准备回家。
　　“那好吧，路上小心。”夙镜也是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放我回家。
　　那团黑色的云雾在我心里纠结得越来越大，我有一种越来越难受的感觉。
　　我快步走出门外，却没有走远，我返回到教职室的门后。因为，我想要知道，那个艾希来找老师到底是为了什么，她那表情明明就不是想来请教问题！
　　“艾希，有什么问题你提出来，我再帮你讲解。”夙镜关切地问道。
　　几分钟沉默后，艾希果不其然地开了口，“老师……”
　　“怎么了吗？”夙镜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老师说……”艾希的语气突然变得颤抖。
　　“说什么？别急，慢慢来。”
　　“老师……老师！其实，我、我、我喜欢你！”
　　虽然窗外还是阳光弥漫，但在我的耳边似乎听见了五雷轰顶。我被震撼得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艾希同学，这个玩笑还真是有点……”夙镜的语气变得有些尴尬，他尽力地想去找一些托辞。
　　“不是的……不是的，老师！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你来教我们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了……”
　　从见到夙镜的第一眼起，就会被深深吸引住。
　　“你讲课的神态，感伤的神态，沉醉在书本里的神态，都会不住地让我心跳加快……”
　　就像是深陷入毒药里一般，越看，就越会无法自拔。
　　“你对每个人都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甚至已经到了让我无法忘记的程度……”
　　就算自己再怎么悲伤，心里再怎么难过，身体再怎么不适，他也总是用温柔的笑容一笔带过。
　　“老师，你可能会因为我们两年龄差距悬殊而觉得我还小，我只是在小孩子气，我完全不懂什么是爱！可是……”
　　我却是真正地喜欢上了你，无法自拔，深陷其中。我会在谈话时无意间提到你，说起你时我会变得幸福无比，我会想在无时无刻中见到，想让你看到我的成熟，想随时随地都在你的身边，能够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的脸你的眼睛……
　　“我……”艾希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哭了吗？
　　为什么，我也不禁泪流满面 ……
　　“艾希同学，”夙镜的声音变得有一点点嘶哑，却还是无比温柔，“很感谢你这样喜欢我，只是，这份感情，我可能还是无法接受。”
　　“为、为什么？！……”终于决堤了的声音爆发出来。
　　“因为，我的这里，早就住了一个人了。”
　　我偷偷探出头去看着他们，艾希正哭得不成样子，而夙镜，正用右手平扶在心脏上。

　　“爱这种东西，一辈子只能用一次，在那之后，无论你再怎样努力去想办法替换掉你爱的那个人，都是不可能的了。”

　　07.

　　窗外下雨了。
　　我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一滴滴雨正在劈里啪啦地砸下来，砸进我的心里，疼得无声无息。我将被子扯过来蒙住脸，想用窒息遏制一下心里的难受，但那样做，也只会让心里的伤口扩张得越来越大。
　　姐姐端着午饭走了进来，见到我这种样子，心里也都明了，于是什么也不说就走了出去。
　　夙镜拒绝了艾希……他连异性都拒绝了，又怎么会来答应同性的告白呢。
　　我苦笑，眼睛变得越来越胀，越来越痛。
　　似乎流淌在心里的那条清泉在慢慢地干涸，一直藏匿在泉下的那些细微的伤口被毫无遮拦地暴露了出来，光线刺得我疼痛无比，想掩却掩不了，想逃却逃不掉，而眼泪，却怎样都无法再流出来了……

　　“姐，今天不去店里么。”我靠在厨房的门上，揉着肿起的双眼向姐姐问道。
　　“想在家里陪陪你，见你状态挺不好的。”姐姐走过来揉揉我的头发，“怎么？那个老男人拒绝你了？”
　　“不许说他老。”我无力地躬下身子，将头靠在姐姐的肩膀上，“他没有拒绝我。不过，大概我也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觉得不可能，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那么坚决地喜欢上他呢？”很难得听到姐姐这么温柔地跟我讲话，心里似乎好受多了。
　　“喜欢就是喜欢啊，我也不知道，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用手轻轻抱住姐姐。
　　“那你有没有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对方呢？”姐姐又问道。
　　“没有，说出去的话，是会被他讨厌的吧 ……”我无力地回答。
　　“不说又怎么会知道呢？你应该也没有那么大的毅力在对方面前表现出一副朋友或什么的样子吧，迟早都会暴露的。”姐姐轻叹一口气。
　　“是啊……迟早都会暴露出来的……”我把头埋进姐姐的颈窝里，又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要怎样才能让夙镜明白我的心意呢？怎样才能让他接受呢？
　　我不想就一直当他的学生下去，也不想被他讨厌……我想跟他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永远都不要谁来把他抢走……我想要告诉他，我有多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