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2.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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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下午，梦见如愿以偿地从莉莉娅的孩子这里知道了不少关于旧日朋友的事情。虽然妇人所说的这些都是从自己的祖母那里听来的，岁月多少模糊了这些信息的真实度。然而距离她们那个年代已经太久，对于莉莉娅和式耶罗这样两个不会被任何史书所记载生平经历的平凡人而言，这种由其亲人闲话式的相传已经是梦见可以得到的最可靠完全的信息。
除此之外她还问了梦见些许关于‘曾祖母爱丽丝’的事情，爱丽丝离开神殿后的经历让梦见有些为难，最后杜撰了些才应付过关。两人说到了菲尼偏西，妇人先起身告辞，临走时把那条披肩留给了梦见，“披着吧，天色晚了这里会更冷。”
到底莉莉娅和式耶罗是否怪罪她，梦见依然无法得知，但世界上那么多年过去，纵然要是他们真的恨她到厌恶的地步，也只是……恨过她……而已。
希埃罗，也就是梦见记忆里的式耶罗，死时还未满四十岁。看着雪色的墓碑，梦见感到了来自遥远过去似的钝重疼痛。在梦见的记忆里，离开神殿的那年，爱丽丝（过去的梦见）是十七岁，莉莉娅与她同年，式耶罗却更年轻，只有十四岁。
她一直以为在她离开后莉莉娅会和式耶罗安心成为眷属，可是事实是‘没有’。这样的结局，你感到满意了吗梦见？她默默地问自己。那时的爱丽丝暗恋着式耶罗，可是式耶罗倾慕的对象是莉莉娅。
爱丽丝无数次企盼过式耶罗可以转而发现自己的那点心思，对莉莉娅的嫉妒像顶破石块的曼陀罗草，开出悬垂的小花婀娜摇曳。然而，纵使是当时‘连看着他们都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的痛苦，在可以回首的现在，都掺杂了一半对曾经莽撞的脸红。
也是在爱丽丝离开神殿那一年，2611年夏天，艾索为了摆脱季蓝的控制，发动了独立战争。世界树教的山谷在战争中虽未被战火波及，可最终却留在了季蓝的版图中。留在山谷中的艾索族信徒在战后依照卡敏长老的指令归国，许多人——这之中也包括莉莉娅——离开了这里，当然也有人留下的，比如式耶罗。他留在了神殿里，在之后的三十年间山谷中的世界树教迅速衰败，人去楼空。但式耶罗跟着嬷嬷始终坚守着这座神殿，他与莉莉娅之间的联络也从未断过，莉莉娅结婚生子，带着那个孩子来到神殿中进行了小小的洗礼仪式。
据说那时的神殿依旧被那一老一小打理得十分整齐，逐渐那里竟然成了季蓝仅有的还在进行宗教活动的世界树神殿了。式耶罗就这样过着修士的生活，直到重病来带走他。按照他的愿望，他被埋葬在神殿的后花园、一推门就可以看见的地方。碑文内容里没有生卒年，亦没有什么墓志铭，只有他的原名，还有就是‘式耶罗’这个名字。
——从开始就想格外表现自己和莉莉娅的不同似的，那是爱丽丝对他，希埃罗特别的称呼。
如果用这个名字作为证据，可以猜测他是重视着爱丽丝的吗？如果用他一生都留守在这里的所为作为依据，可以猜想他是想等爱丽丝回来吗？如果用他在生命最后的愿望作为凭据，可以幻想他希望爱丽丝能看见——他遵守了‘当你回来的时候我会在这里等你’这个约定吗？
但是，但是，但是……！爱丽丝最后听见的那句话，是式耶罗满怀羞涩地对着莉莉娅的告白。
在无人的后花园中，梦见肆无忌惮地随眼泪落下来。他们三个人就像一盘开始于2609年的趣味猜谜游戏，规则是一定要等到所有人把全部谜底都想到才能一起说出来。于是他们彼此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谜面，等着、却没等到最后一人在2908年时苦苦思索完、想要确认自己所想的是否正确。她抬起头来，才发现知道谜底的出题人早已经不知去向。而她给出的谜面同样无法得到对方的回答。
可以当他察觉到过自己的心思吧？愚蠢的自己对于莉莉娅的背叛。
‘站在这里的我，虽然是难过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了，但我还是不知道像这么哭出来除了让自己把这种痛更加长远地铭记下去外，还有什么可以改变的。’
“这就是镜觉得亏欠了你的……”等她的悲伤慢慢平复下来，背后的声音这样说道。
不用回头，梦见已经知道这次的来人是理可。他或许是循着她的抽泣声在这个神殿里找到她的。
“这些不是他的责任。”梦见摇摇头，这是曾经的她，也就是爱丽丝所作的选择。“即使那时候我没有被艾索的骑兵误杀，时间也没剩下多少了。真的，理可，真的和镜……还有你都没有什么关系……”
织物盖上梦见还没有干透的头发，理可的声音继续在说：“可是他很后悔，非常非常。如果早点带你离开神殿就好了，即使这个做不到，那要是要赶得上在战场上找到你就好了。因为是自己在逃避才会造成后来的结果，他把这些都归结在自己身上。”
“……镜也是……笨蛋。”梦见的这句责备细微到不可闻，然而她又问向理可，“你也那么觉得吗？”
“嗯……有些时候是有点。”刚这么赞同着，却看见梦见脸都红了正在慌忙摆手。方才明白是自己的听觉太灵敏了，“责任吗？或许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太好说什么，但那时的镜真的是心力交瘁了，我这么说你会不高兴吧，我觉得他不需要至今依然觉得对不起你……希埃罗洛魏……是镜告诉你他的墓碑在这里的吧，都过去了那么久，你还是喜欢他么？”
“我不知道，或许是的吧。”眼泪已被风干，梦见用手背掩去泪痕，“对你来说，这个世间的时间过去了三百年，然而对我来说，从那个十七岁死去的爱丽丝，到现在的我，流逝的时间只是我重新取回过去记忆的这三、四年罢了。最多再把我这一次从诞生到过往记忆出现前的十四度春秋一起算上。这些时间还不够彻底忘记这些被我自己牢牢刻在记忆里的过往吧。”她摇摇头，“理可，你害怕过时间吗？”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理可的眼里闪了过去，但他闭上了眼睛，回答道：“没有害怕过，虽然也只是‘或许’。”
说过的吧？这个世界为所有生命定下的规则，是只有去了死的彼岸的东西，才会在那里迎接来真正的永远，而只要还活着，就会被时间带着一路衰老。
可是唯有理可和镜。如同是以‘活着’的形态，到达了时间停滞的‘永远’。
“回去吧，镜还在等我们。”理可拍了拍身侧坐骑的鞍。
“嗯。”梦见从墓碑前站起来。菲尼快要隐到群山后面去了，借着一点微光，能看见并排放在墓碑前的两束雀麦花，还有旁边一点的，是之前别在梦见胸口的别针。
……此时的季蓝城图书馆中。
理亚抚摸着理可放在长桌上忘记带走的、他总挂在身侧的那本古书。好几次她都想要把它打开似地，手指逗留在封面边。封面和内页间似乎有了那么一分细细的间距似的。
可是她最后还是没有翻动它。
只要打开一次，放出里面那些盘踞不去的东西，这本书也就会像其他普通的古书那样堕入风化为尘土的命运。
——对你来说，这个世间的时间过去了百年，然而对我来说，流逝的时间只是我重新取回过去记忆的这几年罢了。这些时间还不够彻底忘记这些被我自己刻在记忆里的过往吧。理可，面对陈横在你面前漫长到没有首尾的时间，你感到害怕过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2.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