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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xuan (1)yuan(2) hun(2) ...

  •   她跑到我跟前,说,“危险。离开这里。去找xuan (1)yuan(2) hun(2).”
      我一怔,她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北京普通话,一字一顿,像金山词霸的电子发音系统。我摸一下我的额头,该死的MSG味精,连史无前例的hallucination幻觉都出来了。
      “xuan (1)yuan(2) hun(2)。”她的榛子一样透亮的眼睛,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她妈妈追过来,一把抱过她,说,“对不起,打搅你了。”
      我问,“她在哪里学的中文?”
      她的妈妈也很没有礼貌地没有回答,抱着孩子坐到她的爸爸身边去。坐下来,两人窃窃私语,拿怪异目光看着我。我也在怀疑,是不是我长了脑瘤了,现在才几微米,连MRI 核磁共振都无法成像,所以检查不出来,但是脑瘤足够大到产生幻觉了,以为人人都汉语热,说起中文来了。
      奇怪。
      这时候,凄厉的汽笛响起来,我们都以为又是什么人心脏病发作需要急救了。
      原来是消防车,来了四辆。我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是住院楼。穿着沉重制服拿着消防板斧的消防队员缓慢地鱼贯而入。病人们纷纷在疏散,可怜那些重病号,都是单架车推出来的,还挂着盐水点滴瓶子,叽叽歪歪地,要死不活地。
      一个护士站在我身边,忧心忡忡地。
      “哪里着火了?”我问。
      “316室。好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可能是gas煤气管道。”
      “噢。”我的嘴巴做成o字,半天都像含了一枚大鸡蛋。
      316室,那是皮埃尔为我安排的私人护理单间。世界各地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像我这个什么毛病没有的人享受着昂贵的独立空间。好了,现在爆炸了。我想MSG不至于那样厉害,我的幻觉都包括整个医院的人了,还有四辆救火车,一栋住院楼。
      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我正在想是不是要在急诊室门口搭一辆卸了病人的出租车回家去,一个人猛拍了我一下肩膀,“姜小姐。”
      是皮埃尔。他来得神速,他有一辆奔驰跑车。他的老脸皱成一个干瘪的橘子,“我送你回家去。”
      回到家,皮埃尔和吾父两个人关上房门窃窃私语,我开电视,看breaking news新闻,看到316的窗口浓烟滚滚,妖艳的播音员一面对着镜头暗送秋波,一面说,“目前没有人员伤亡的报道。”
      皮埃尔和吾父走出来,吾父看一眼皮埃尔,清清嗓子,说,“小姜,我决定带你到苏格兰皮埃尔的城堡里去住几天。”
      “到底发生什么事?今天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奇怪。首先是我晕倒在大街上,然后是我的病房起大火,我每天抱怨生活无聊得要死,现在不无聊了,但是奇怪得要死了。”
      “我们也不知道,只觉得你离开一阵子会好些。”
      我眨眨眼睛,盘算了一下,在博客上放一些苏格兰城堡的照片也不是什么坏主意,虽然城堡不是我的,我只是可怜的穷人得到富人的施舍,免费吃住,捎带免费支使佣人管家司机。富人生活大曝光,我心里怀坏地笑。
      “明天早晨的飞机,你们现在开始packing整理行李吧。”皮埃尔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什么大灾大难要来临了一样。
      我看多了警匪片,猜想或许什么人要杀某个病房的病人灭口,弄错了房间,我因祸得福了。生命何其宝贵,我如果呆在那房间里,现在是一团焦炭黑灰。重生的感觉让我少了些顾及顾虑以及生存节气,现在要我选择是陪伴老人斑还是去死,我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我怕皮埃尔反悔,或是提什么条件,赶紧钻到我的房间里去把国际旅行的标准箱拖出来。
      一路上,经济舱,既然是免费旅游,当然不可以痴心妄想first class一等舱。
      可怜兮兮的只有口音很难懂的耳背眼花的老大娘老大爷坐在我旁边,帮忙添了一堆表格,连一星半点的浪漫飞行旅途艳遇也没有。我在网上卜卦抽的签上说我今年桃花朵朵开,看样子是骗人的。
      到了古堡,发现没有英特网,没有手机信号,连固定电话也是不通的,只有一个邮差送来报纸和信。
      吾父每天依次在某一个房间里一坐一整天,研究名画瓷器和摆设,抽空就唉声叹气,为什么生这样一个蠢女,只要点头说声“Yes!”,荣华富贵滚滚而来。
      我就在厨房里教厨子做中国菜,学苏格兰口音的英语,逗得厨子和清洁女士哈哈大笑。他们倒是有了免费娱乐,我无聊得要死,想起我那些foodie美食朋友们,不知道他们又弄出什么精美菜肴在大显身手,心里就隐隐地不爽。
      我对花园的曲径通幽繁花似锦一点兴趣全无,想要是没有那两个园丁日夜劳作,花园一定惨不忍睹,难怪有人买了房子把花园草地都浇灌成水泥地,免得劳神费力。
      我在花园里乱走,蹦蹦跳跳,消耗多余体力,晚上好安睡。这地方适合吾父养老。他一生就是美食和古玩字画,吃喝玩乐。可惜老皮埃尔不闹同性恋,要不他们两个人倒是很好的一对。
      我正左瞧右瞧,看有没有Alice In Wonderland的大树洞,让我这个成年爱丽丝往里掉进去,想方设法赖在童话世界永远不回到现实世界,一面把离奇经历写成小说,放在博客上发表,看客如云,博每天上班上得枯燥得要死了的读者们一笑,也算一段佳话,胡思乱想地走着走着,眼前一黑。
      醒来的时候,在附近小镇的诊所里。
      医生说,“我要把你转到附近大城市去,他们给你做全面检查。”
      吾父一脸苦瓜像,“我在镇上致电皮埃尔,他调直升飞机,让你到伦敦去。”
      我大惊,揪住他的衣袖,“爸爸,你告诉我,我得了什么病,是不是要死了,你和我说实话,我一定承受得住。”
      吾父摇摇头,“没有人知道你犯地啥病。”
      看到电视电影里的人坐直升飞机,感觉很酷很有型很有式样,现在我是去就医,也许得了不治之症,感觉非常沮丧,一点兴奋喜悦全无。都是皮埃尔,不是他,我怎么会那么不快乐地每天守着那个破店子,天长日久,负面因素日积月累,终于生了癌。本来对这个人很冷漠,现在几乎有点恨。
      伦敦的医院里的医生说着伦敦腔的英文,非常绅士。
      我的昏迷期每次大约一小时。醒来以后,正常如常。专家会诊,也没有吵出个所以然来。我于是又回到D市,又回到旧书店,生活照旧。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在我的博客里留言,他说,“到时候了。”他的落款是:“轩辕云鬼。”直觉他是一个男的,当然网络上的事情谁都说不清,说自己二八芳龄的美女也许是个络腮胡子老汉。
      我忽然想起那个在急诊室里的巧克力肤色的小女孩,她跑到我跟前,说,“危险。离开这里。去找xuan (1)yuan(2) hun(2).”
      医院病房着火事件后,我google汉语拼音xuan yuan hun,发现是一个网络游戏里一个背着轩辕剑的肌肉动画男----轩辕魂,不停砍砍杀杀。“云”和“鬼”,合起来,“云鬼”不就是一个“魂”字?
      我肯定是病入膏肓了,不仅有脑瘤还有神经病。我看了那条留言后,猛吃了三罐哈根达斯冰激淋来镇定我的神经。然后到Ipad前面去回复,说,“什么事情到时候了?”自觉非常鬼祟及白痴。
      他回答:“认识你自己的能力。”我们的一问一答发生在同一秒钟。他大约是全天候守在网上等着我的回复。
      Nicole Kidman 在The Others里演的女鬼,Bruce Willis 在The Sixth Sense 里演的死去的儿童心理医生,死人以为活人都是鬼----有神经病的人都以为自己很正常,别人都有病。我深感需要专业帮助,于是用员工保险卡约见心理科医生。皮埃尔给的员工福利和安省政府的公务员一样好。
      心理科医生问,“有没有头痛?脖子肩膀痛?大量流汗?”
      “没有。只有觉得生活无聊和不明原因晕倒过两次。”
      “胸闷?心跳加快?”
      “没有。我心跳可能比别人都慢,因为在旧书店工作,时间几乎静止不走。”我努力显示幽默感,但是医生见过太多神经病,见怪不怪。
      “那什么事情使你烦恼呢?”
      于是我开始滔滔不绝述说晕倒病房爆炸急诊室里的小女孩古堡里的再次晕倒。
      医生耐心地听我说完,“我会建议你的雇主让你休假一周。”
      他开给我的药是治焦虑症的。
      步出诊断室,候诊厅里挤满了人,心里有毛病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还是大家因为心理医生受隐私权保护法约束,病人病情除非伤及他人生命安危,永远保密,所有阴暗邪恶隐蔽秘密在医生那里最安全,讲给饶舌的至亲好友,不到24小时全城人都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药我是没有吃的,我对多种化学物品过敏,青霉素,磺胺,阿莫西林等等,吃下去,气管顿时封闭,不能呼吸,如果不急救,片刻就没命。幸好我几乎不生病,否则在国内长大,从小要脑袋顶上吊先锋六号高强度青霉素点滴,早就一命呜呼了。我长到二十七岁我容易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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