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大魔术师》吾幸

3、第 3 章

　　“公子是想看姑娘们唱跳，还是想要个包间喝酒听曲儿啊？”老鸨一看他，眼睛都亮了。

　　“敢问您怎么称呼？”

　　老鸨有些愣了，以为康泽看上了他，她捻着头发娇羞垂眸，心底乐开了花：“大家都唤我红夫人。”

　　“红夫人，我看您二楼地儿空着的，不知道可否租给我？”康泽桃花眼一笑，深情都要从眼眸中溢出。

　　红夫人一愣，快被他蛊惑，但她经营勾栏这么多年，见过的俊男美女数不胜数，心智还算坚定：“这可不行哟，我们姑娘可还要登台表演，不然这楼哪儿有客人来呀！”

　　“公子您要不是来找姑娘的，就请回吧。”她心中到底是算得懂这笔账的。

　　说罢，红夫人就要离开。

　　康泽变出一朵玫瑰，递到红夫人面前，她看到这朵花，抬眸打量着康泽，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讶。

　　“我看夫人人美心善，此花最称您。租借的事可否再详细谈谈。”

　　红夫人对他这戏法生了兴趣，便说：“敢拿玫瑰做衬，公子好口舌，我们上楼谈。”

　　“公子租借这楼台，可是想借个好地方变戏法？可戏法简单，用不到这么大的场地，公子若是租借，恐怕赚不回本。”她伸出手比划了个数，“半年至少得要一万两银子，一次交清。”

　　康泽心里有了底：“虽说是戏法，但更为精妙些，我把它称作魔术。而且我需要很大的台子。”

　　“魔术？”红夫人探究问道：“公子可否详细道来。”

　　“悬丝傀儡。我可以通过一些小的装置让重物悬空、灵活表演。但这个场地需要同看客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要足够宽敞。”康泽解释道。

　　红夫人微蹙细眉，眼神有些怀疑。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若红夫人不相信，我愿意让夫人一睹为快。”

　　......

　　“不好意思啊客官，今晚我们姑娘不待客了，春满阁要小做调整。”红夫人正送走一络腮胡大汉，满脸赔笑。

　　最后楼里终于清静下来。

　　康泽掏出他的小骷髅骨架，红夫人一见，揪着帕子往后退了一步。

　　“这这这......这不是人骨头吗？”

　　“这是假的，难道夫人见过这么白的人骨头。”康泽好笑。

　　红夫人悻悻地拍拍胸脯，娇嗔道：“我哪儿见过这东西。”

　　康泽捡起两只小骷髅骨头，用鱼线绑住它松散的四肢，再系到手指上。

　　“我准备好了，您到台前坐着就行。”

　　说罢他站在高台幕后，将线搭在隐藏好的动滑轮上，这样傀儡的重力就会被数次削减，从而使十指的力量就可以操纵。

　　一场魔术的突出之处，不仅在它不着痕迹，更在于人类无法想象。

　　即使观众知道有鱼线牵引，但他们也无法续想到，魔术师是如何靠着五指操纵它起舞的，毕竟一具骷髅骨头实有二十五公斤重量。

　　傀儡戏是精细活，一番操作下来，康泽后背额前都被汗水浸湿。

　　红夫人坐在下面，更是直接看呆。

　　“康公子，您这戏法，绝无第二人可以做到！”她抚手鼓掌，“它们是怎么做到这么灵活的，跳得比我家姑娘还灵动。”

　　全靠一双手，魔术这行，绝无捷径可走。

　　康泽淡笑，问她：“红夫人这下可觉得我们能谈谈生意的事了？”

　　她红唇上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这活儿走到哪儿都能盘活，我也不框你。租借费就不用了，傍晚公子靠这活为我春满楼引客，客人打赏五五分，如何？”

　　“我这儿毕竟是勾栏，若是留不下客人，租您再多钱也是白费，养不活姑娘们。您替我春满楼引客，赚多少全靠您手艺。”

　　康泽如今身无分文，不需要租金正和他意，他爽快应下。

　　李思思站在阁楼上看了许久，意外瞧见这令人惊叹的表演，待康泽走后，她才款款下楼。

　　“妈妈，那位公子生的好样貌，是哪儿人？”

　　红夫人见她好奇，也明白她心思，遂打趣说：“哪儿里人我不知道，但往后说不定是你东家。”

　　她没说你们，这话中便带了些旖旎的味道。

　　李思思小手遮着嘴，含羞带怯：“您又打趣我！”

　　红夫人看透了世情，倒是明白他们不是一路人，但她也没有打破李思思的幻想，活在风尘中，谁还不能有点寄托呢。

　　她这位头牌，才貌双全，春满楼靠着她才名满汴京。但李思思骄矜，卖艺不卖身，没见过芳华过后无数容颜衰败小娘子的凄惨后生，不信现实，这以后终是要在情爱上吃点苦头的。

　　......

　　几日后，春满楼扎起了红布，焕然一新。路过的人奇怪，问：“红夫人，您这楼咋还又开张呢？”

　　“今晚的春满楼同以往不同，可有重大演出！”她一甩帕子，笑道。

　　“哟，这免费看吗？”

　　“是的，各位看官傍晚来啊！都别错过！”

　　在一番大夸其词后，傍晚时分，春满楼下人群攒动，好不热闹。

　　红夫人到后台看康泽准备好了，就拉开帷幕。

　　台上出现两具凭空站立的小人骷髅，看客均是吓了一跳。

　　“怎么会有骷髅啊！”

　　“它们怎么站起来的，不会有鬼吧......”

　　胆子小的姑娘看见立马走了，就剩下一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和好奇的人。

　　不待众人反应，两具骷髅凭空悬浮而起。

　　台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都瞪大了眼睛。

　　暮鼓锤响，长笛一奏，两个小小的骷髅跳起动感的舞蹈起来。它用脚踢起自己的头，正正好落在身子骨上面，再炫技地转了个圈。

　　看客的视线全都集中在那骷髅身上，头整齐划一地随它移动而摆动，平日嘈杂的勾栏一时竟鸦雀无声。

　　半响他们回过神，春满楼响起惊天的喝彩声。

　　红夫人一脸骄傲地仰头，走上台前：“各位看官，我们的免费表演就差不多到这儿了！大家若还想看，可以进春满楼等待，有上好的酒水，姑娘们都翘首以盼呢！我们的魔术师大人稍作休息，他将在亥时继续献上精彩的戏法！”

　　下面的人听罢，纷纷涌进春满楼，红夫人见了止不住捂嘴偷笑，她走到后台，拍拍康泽的肩膀：“康公子辛苦了，您看见没，好多人呢！”

　　他抹了把汗，收起道具：“夫人有收获就好，我先去准备下一场了。”

　　“好嘞。”红夫人转身走向厢房外面，下楼招待客人。

　　魔术实在耗体力，第二场他需要红夫人协助，让看客体验到骷髅的重量但不发现鱼线，在不重新牵引的情况下让骷髅重新悬浮。

　　红夫人混迹勾栏多年，眼疾手快，总是能在露出破绽前及时转移客人的视线，一场有惊无险的表演才算顺利完成。

　　两场下来他在后台觉得热得快不行了，幸好不是台前表演，不然到一半戏就垮了。

　　他正正想离开，下面的人吵了起来。

　　“红夫人，我们花了银子不只是想看一场差不多的表演！你说的魔术师人呢！人都不让我们见一个！”大汉喧哗，周围本来坐着的看客听了这话，也有些浮躁起来。

　　“是啊，都没看见人！这怎么还不给看一眼的？”

　　红夫人腆着笑脸：“抱歉啊看官，这有才的人都恃才傲物，怎会轻易说见就见呢？”

　　大汉不满意她的回复，直接推搡开红夫人就要往楼上走，可楼上都是姑娘，这大汉气势汹汹，必定会吓走好些人。

　　红夫人连忙叫人上去拉住他。

　　一时间吵吵闹闹，一片狼藉。

　　突然，一张长幅凭空飘出，上面题着龙舞凤舞的七个大字，众人看后大笑不止，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变得其乐融融。

　　那张墨纸燃起，客人们顿时被竟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但并无纸灰落下，并且这场绚丽大火很快消失殆尽，看客渐渐从中缓过神来，明白不过是魔术师的一个小小戏法。

　　大汉见状，罢手，又本分地坐了回去，再没提要上楼，反倒是相看起姑娘来。

　　待红夫人招呼姑娘们安顿好客人，她才走上楼来，抹一把香汗，也不在意形象了，将鼓囊囊的钱袋子递给他：“今日的，七百五十两银子，我给您换成了银票装在里面！”

　　“谢谢康公子及时解围，您啊下次时间可以晚几日再来，等着这波舆论发酵，您必定名响东京城。”

　　“举手之劳，不过幸好有红夫人的狠话，变魔术确实不便以面示人，以后我戴个面具。”

　　红夫人听到这话讪讪假笑，情急之下她确实措辞不当，拿康泽当挡箭牌。

　　不过康泽并无心同她纠缠，只说时候太晚先行离开了。

　　他回到太师府时已接近子时，府门早已落了锁，他不好惊动小厮，就从后院找了处矮墙翻了进去。

　　他一跳下墙，下面有个黑影往后跌了一步。

　　“啊！”高姝钰坐在地上，两手后撑着泥土，惊吓地看着他。

　　康泽也没有料到半夜还有人在此，心中同样被她吓了一跳，见状赶忙扶她起来：“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细声细语中满含歉意。

　　高姝钰摇了摇头，悄声说：“小点声，我父亲睡着了。”

　　康泽点点头，他看高姝钰跌了一跤，便带着她到流动的水流旁，托起她的手腕轻轻洗净掌心的泥污，吹弹可破的掌心擦破了皮，一片细密生物的红血丝划痕，血还未渗出。

　　“有药吗？”他抬头轻声问。

　　“管家那里，我不想吵醒他，不然我爹会知道。”高姝钰悄悄说。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出了声。

　　康泽掏出一个盒子，这是他前世拿来护手的膏药，能消淤青和肿胀，止不止血他也不清楚。

　　膏体湿润，他动作轻如羽毛，食指蘸取小心地将药涂在她伤口处。

　　“疼吗？”

　　高姝钰摇摇头，其实手微微颤动都带起一片痛，但还可以忍耐。

　　她看向康泽宽大的手掌，小心地托在她手之下，衬得她手更小更白，因为这个想法她感到有些羞怯。

　　她将手缩回，看到康泽的骨节处处是勒痕，红肿未消，她伸出食指碰了下，抬头问他：“为什么有伤？”

　　“变魔术，有些时候很伤手。”光鲜亮丽的双手，却在每次上台前都背负无数伤痕。

　　因为两人都是蹲着，高姝钰一抬头，二人面庞的距离便只隔几寸，气氛顿时变得胶着起来。

　　月色正好，她脸颊的粉便一览无余地透了出来。

　　高姝钰有些不自在地转头：“魔术是什么？”

　　只见他修长白皙的手瞬息变出一朵红色月季花来，递给她。

　　“好厉害！”她小脸扑红，眼睛亮亮的，“这朵花真漂亮，是送给我了吗？”

　　康泽含笑着点头。

　　二人站起身来，高姝钰月白色的长裙因为刚才弄脏了，她有些不自在地遮掩，康泽留意到便率先走在她前头。

　　“这么晚还不休息吗？”

　　“夜晚燥热，我时常失眠，便自己出来看看萤火。”她捏着月季的枝干，月光下，她看到康泽的脖颈上微微有些许汗珠，“不要告诉我爹，他总是操心不完。”

　　“好。”他一脸正经地说，语气中微不可查地含着些笑意。

　　“夜深也凉快了，高姑娘快些休息吧。”他将高姝钰送到院前。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先走吧。”她倔着不想让他看见背面。

　　康泽意会小姑娘的心思，率先转身回房。他着实有些累，准备院里打些冷水冲一冲，就睡了。

　　另一侧高姝钰却看着那朵月季，迟迟睡不着。

　　她换上干净的里衣，拿出一个小白瓷瓶，将月季装进去，可怎么看都觉得太素了，配不上这红月季。

　　于是高姝钰拿着根小蜡烛在夜里翻箱倒柜，给它换了个相称的瓶，她这才觉得称心如意。

　　她轻轻摸了摸月季娇嫩的花瓣，这才上床盖上了衾被。

　　夜里只听见被子中传出几声低笑，床上的人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