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本千流》鸾塔

4、消失

　　世夜这厢还神游在一千年前,羲寒抱着受了惊吓的小墨已经回房了,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独自站在瑟瑟风中,顿时气结。
　　“我们去书房谈。”
　　羲寒返身出来正堵上妄想跟到屋里的世夜，拉着他就往书房走，不死心的世夜临走还对着房里喊一句：“乖墨儿，世夜哥哥回头再找你哈。”
　　羲寒两道目光如利剑一般恨不得宰了这小子，这么多年我把小墨捧在手心里养着，你居然敢占他便宜，恨不得拿雷劈了你！
　　“王别生气嘛，我又没把他怎么样。”招牌式的委屈挂在脸上。
　　“我要是不出现你还不一定做出什么遭雷劈的事呢！”羲寒早不吃世夜装委屈那一套了，总觉得这张漂亮脸一看见小墨就满是猥琐，恨不得一脚把他踩瘪了才甘心。
　　定了定心神，不想再跟这白痴纠缠小墨的事，便把话锋一转，脸色也沉重了许多：
　　“人间那边都安排好了么？”
　　世夜这次出门，就是奉了羲寒的旨意去了人间，神际与人间属于不同的次元体，若是想到达人间，是要开启传送之门的，世夜这次就是去人间布置转送法阵。
　　“传送法阵已经布置好，下个月就可以出发。”
　　当年创世神死去时在碧梦潭设下的限阵不仅让人不能靠近碧梦潭，而且连神际到达人间的传送之门都受了影响，要用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开启，这件事让羲寒一直很头疼，可是创世神设下的法阵无人能解。
　　可是他没等到下个月，一场突变就截然而至！
　　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毫无预兆地，天塌地陷！
　　洛虚之地为什么失踪那么多人，他还没有搞清楚。
　　如今的事情和前年前的灾难又有什么关系，他也还没有搞清楚。
　　为什么堂堂神际领袖，无法保护自己的自民，生生让这灾难再次发生！
　　站在城墙上，看下面一片火光冲天，映红了黑夜里的神际，伏天柱再次倒塌，越来越多的裂缝在空间中撕裂开来，吞噬着神际子民的灵魂……
　　羲寒在也无法保持平静，直接化身为龙向碧梦潭直冲而去，顺着漩涡找到洞口，猛然看见平时本应安安静静地放着的魂玉此刻却悬浮在空中，周身散发出紫红色的光芒，光芒越来越强烈，魂玉也抖动得越厉害，
　　一瞬间碧色的魂玉再也守不住血红的光芒，顺着千年前留下的隙缝崩裂开来，凝聚成一羽红色的剑矢，直直射进羲寒的心脏！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快得来不及反应。
　　意识在一点一点地消失，黑暗席卷而来，羲寒努力挥舞手臂希望可以抓住什么东西，以保住一丝丝清醒，但，毫无用处，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一点点地被拖进黑暗的深渊。
　　我难道就要这样死了吗？
　　……
　　狂流中，面对着吞噬了羲寒的黑暗漩涡，一个紫色的身影缓缓凝聚起来，却很飘渺不定，半透明地悬浮在空中，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嘴角扬起一个诡谲的笑。
　　“王，我曾经为你所付出的啊，现在，要你一点一点都还回来呢。”
　　紫色的身影渐渐颤抖，痛苦地缩成一团，慢慢消失殆尽。
　　也许，这才是开始。
　　恐惧,迷惘。
　　血染苍穹。
　　天地间都静了，静得毫无一丝生息。
　　世夜抱着怀里的人儿，满目凄凉。
　　“这是哪里？”小墨痛苦地缩在世夜的怀里，只记得刚刚还在温暖的火炉边做着甜美的梦，忽然地动天摇，下意识地就往外跑，不顾一切要去寻找他的王，他在哪，担心的无以言表。
　　还没跑出王城，身后的空气猛然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强烈的漩涡像无数只手缠住了小墨的身体，一步步将他向深渊拉去。
　　白光一片。
　　再次清醒，已经躺在世夜的怀里。
　　“这是人间。”男子轻启朱唇，似在说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
　　“人间？！王在哪里？”此时此刻，他所关心的事，只此一件。
　　“不知道。也许，已经死了吧。”依然淡淡的口吻，却夹杂着难言的伤痛。
　　“不可能！王怎么会死！”怀里的人儿都得更加剧烈，如他生命中的太阳一般的王，怎么会死。
　　“神际已经毁了，现在留下的不过是个躯壳，我带着你从还没完全开启的传送之门逃到了人间。”世夜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用“逃”这个字，可如今，不仅用了，还逃得这么惨，大将军又怎样，他救不了所有人，嗜血的异界怪物们都疯了，像被操纵了心智，即使被利剑腰斩，吐着血的口还依然一口一口地咬着！
　　世夜本是打算与魔兽血战到底的，忽然身体一震，王的气息，消失了……
　　世夜望向碧梦潭的方向，看着整个碧梦潭翻滚着下沉，他明白，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至少，让我救下他吧，那个拥有墨一般眼睛的孩子。
　　千钧一发地抓住了小墨的手，把眼看就要被卷入黑暗的孩子拉了回来，拼尽全力运转传送法阵，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传送法阵虽然完好，可是通向人间之路还没完全打开，强行穿越的后果很可能就是死亡，魂飞魄散，这是在赌命。
　　显然，这次的豪赌，他们赢了。
　　可是活下来又怎样，羲寒死了，小墨的心，也跟着死了。
　　“我的确已经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可是，我们能侥幸来到人间，或者，他也能。”给他一个希望吧，有个希望，就有一个能让他活下去的理由。
　　暗淡的目光又一次染上了神采，伸手紧紧抓住世夜的前襟
　　“你是说，他也可能来到了人间？”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受了重伤之后还有能力开启传送法阵，何况是在结着限阵的碧梦潭中。就算是开启，没有完全打开的穿界门也有可能使他丧命。”
　　“不，他是王，他不会死，我要找到他。”坚定的眼神，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该放弃，他们不是约好过，永远陪在他身边的么？小墨不死，王就更不会死。
　　世夜一愣，如此坚定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在小墨身上看见，原来，真正的小墨，远要比他想象中坚强的多。
　　“去哪里找，就算是活下来，也只剩下一点飘荡的精元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那样的重创，若是发生在世夜身上，不知道已经死了几百回了。他还记得王气息消失前的剧烈震动，什么样的法力，可以杀的了神际的王啊。世夜不知道，那夺去王生命的东西，竟然就是神际的无上神器——魂玉。
　　“我同你一起找。”
　　“不，你要回去，回去稳定住神际，如果神际真的被吞噬，我们逃到哪里，都是没用的。”墨瞳的主人拉住世夜的手，仰视世夜，眼中一片清明。
　　“世夜，我相信你一定能留住神际的对不对。神际不会回灭，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到从前。”
　　小墨把手覆上世夜禁皱的眉头，现在能稳住神际的，只有世夜了，自己那么笨，什么都不会，去找王，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忽然一个大力，紧紧抱住小墨似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下一次相见，不知在何时。又或者，他们没那个命可以等到下一次相见了。
　　“对不起，世夜，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不，你提醒了我，躲在这里，也只有等死，不如再赌一把，反正刚才都已经拿命赌过一次了。”世夜放松了力道，略一低头，发丝扫过小墨的额头，银色的发丝，让阳光的照射都失了角度。
　　正觉得有些痒，却看见一个轻吻落下，吸允住了自己的唇，无限的温柔，又加杂着痛苦，无数的感情，都酿在了一个吻里，似要永别。小墨一愣，身体不自觉地僵了起来。
　　“呵呵，还是无法接受我的吻么？”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吻你的，没想到这个吻，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世夜依然谈谈地笑，却笑得有些凄凉。
　　“墨儿，如果我们有命再相见，我会紧紧抓住你，不再放手。”
　　“世夜……”小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似懂非懂地看着世夜。
　　世夜无奈地笑笑，墨儿还什么都不懂，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
　　不再说话，转身缓缓张开手臂，一个圆形的写着无数密文的蓝色巨大法阵在身前显现，空间的异动和魂玉的碎裂已经大大降低了限阵对传送的影响，要回去应该会容易多了吧。
　　墨儿，如果我还能留住神际，如果我还能再见到你，那时的你，也许就可以在心里，装下一点点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