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舟》钿汐

40、第 40 章

　　先前准备的时候，得益于谢洵的慷慨和谨慎，大家将马车车盖拆了下来。这辆马车很大，车顶上的木盖都是拼接而成，大家很容易地将拼合处拆开，当做简易的盾牌来用。

　　而凌钺舟带出来的人，都是同他征战数次的亲兵，先前在奔驰的过程中，每一匹马的间隔都是有讲究的，算是一个外围防御阵。而燕王府的人，因着先前只在京城生活，安排在了阵列中相对没那么重要的位置上。

　　只有追击普通人的追兵们对上了经验丰富的亲兵们，当即如踢到了铁板。除了人数稍多，没有半点优势。

　　丁安所带领的人越来越少，想着自己的家人在葛仲手上，他明白，杀掉马车里的证人是唯一的出路。他手持大刀，连劈几下，冲到马车不远处，将手中的刀狠狠一掷，正中马匹之上。马受伤一声痛呼，不辨方向地跑起来。

　　丁安随即从地上捡起另一个兵器，预备找寻机会击杀马车中人。

　　谢洵本是躲在马车之上，继续看守马车里的两个人，有三个侍卫在马车附近保护。马车夫亦将身子缩在车门里面，防备着突然攻击。

　　谁料马车猛地一动，那马车夫被狠狠地往车里甩了一下，竟是直直撞在木制的车门上，晕了过去。

　　“喂，喂，你还好吗？”谢洵在摇晃中的马车里推了推马车夫，但对方全无半点反应。他明白如此紧急状况只能靠自己。好在马车夫一直死死地拽住了绳子，哪怕昏迷了也没松开。

　　谢洵接住绳子，小心地绕过马车夫，绕到了马车前端，才模仿着马车夫先前勒住缰绳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往后拽。

　　可这匹马如今的状态很癫狂，哪怕有人在后操控，依旧往前跑去。谢洵心中一急，身子往外探出大半，几个用力，终于将马停了下来。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快要滑落到车下，忙用胳膊一撑，可胳膊因着之前的几下拖拽，有些脱力，终是无法遏止下滑的趋势。

　　完了，谢洵等待着最终的掉落，却觉得身子一晃，脚先找了地。有人扶住了自己，他忙回头去看。

　　“你怎么逃下来了？”谢洵看清楚来人竟是陶合意，心中一惊，一时间竟忘了拉开距离。

　　一时间察觉到这边有异动的几个人纷纷回援，距离较远的凌钺舟，在杀掉丁安之后，从人群中旋身几下，当先跃了过来。

　　“王爷，我救了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陶合意”笑了笑，右手在脸上用力一抹，竟然现出一张脸孔来。

　　“是你？”谢洵惊讶地脱口问道。

　　“正是呢。”初九笑道：“王爷在路上担心我，可被我听到了呢。”

　　“陶合意呢？”谢洵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

　　“你问他喽。”初九指了指那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厉南河说道。

　　“呜呜呜。”厉南河拼命摇头，似乎是十分抗拒。

　　原本负责捉拿陶合意的王亿田见自己抓错了人，此时十分愧疚，上前将厉南河口中的布块扯了出来。

　　“我是不会说的。”厉南河依旧摇头。

　　王亿田拿出刀背，往厉南河身上狠狠拍了几下。

　　厉南河当即喊道：“我没有杀人灭口，我没有助纣为虐，你们没有证据，不能因此判我的罪。你们不能这样！”

　　这是罪证暴露太过恐惧疯了？谢洵拿捏不准这人是装疯还是真疯，只觉得陶合意恐怕真的被此人杀了。

　　在场其他人同样如此想。

　　“我们得尽快赶路。”凌钺舟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潜藏的危险，提醒道。

　　“是的，追杀恐怕还会接连不断地前来。”王亿田在旁边说道。

　　为了掩盖证据，那些人还想草菅多少人命？陶合意害过自己没错，可罪不至死，却是因为卷入到此事而死。还有很多辛辛苦苦，没有害过别人的村民，更是早早死去。

　　想起那些空无一人的村庄，那守着家人坟墓的老伯，谢洵心中冷意渐生，说道：“我们走大路。”

　　“什么？”千钩脱口问道。

　　“我们走大路。前面那座城，我们直接进去，我告诉当地巡抚官员，有人要谋反，必须彻查！”谢洵似乎是已经不顾忌后果。

　　“若是你这样做，四哥会记恨你。”凌钺舟眼神复杂地看着谢洵，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坦荡无畏。

　　“真相查明时，他能逃得过陛下的忌惮再说。”谢洵心知以永安帝这种疑心病，宁杀错不放过，若是他发现四皇子私下买卖铁器，八成安上造反的罪名，毫不留情地处置。只是如此一来，卷入到皇子夺嫡之事，永安帝会百倍的忌惮自己。

　　“那你呢？”凌钺舟在知晓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后，知道永安帝是个十分在意权势的人。此事一过，哪怕谢洵再讨好皇帝，也会受到他的加倍怀疑。

　　“我？”谢洵似乎是问了一声，声音不高但却十分坚定：“我要真相大白于天下，草菅人命者永堕深狱。”
　　他只要一个公道。

　　你若真有这份心，我不会让你有事。凌钺舟没有再说什么，心里暗下决定。他虽记恨先前谢洵作伪证坑害自己，可也希望查明真相。

　　湖州城外，一行人等着城门洞开。谢洵坐在马车里养神，快要睡着的时候，身体一晃，反而是醒了。他睁开眼，发现初九竟然还在。

　　“你怎么进来了？”谢洵讶然。

　　“我是来给王爷送药的。”初九道。

　　“送药？”谢洵困惑地望向初九，继而发现初九的手似乎伸了过来，他忙往后退，退到马车壁上，撞得有些疼。“嘶。”

　　初九做出一个很无辜的表情，道：“王爷，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手受伤了。”

　　谢洵看向自己的双手，方才注意到晚上勒住马绳的时候，手心被磨破了。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有注意到。他随口道：“哦哦，小事。”对他来说，本来就是小事，可惜这具身体皮肤太嫩了。

　　“我来给您涂药吧。”初九上前拿出药膏说道。

　　“你放下吧。”谢洵忙拦道，眼看着初九要靠上来，他忙要向车门的方向走去，忽而看见车帘被掀开。

　　凌钺舟手上托了一瓶药，看着马车里的情形，放下车帘，转身离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谢洵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追出马车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初九站在谢洵不远处，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他来燕王府确有目的，可半年多的功夫过去，他始终一无所获。吴州之行，本来是他追查此事的最后一站。

　　在谢洵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倒是觉得，不虚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