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章 ...

  •   繁星密布漫天幕,花叶纷繁迷人路。幽香夜露酿陈甘,一饮品醉花荫处。红若美人腮,翠若鬓中钗,女子指撩鬓发过耳,抬头看凤凰花红得惹眼。
      少年从身后跟了上来,凤凰树下绕了一圈,嗅了嗅,风起人驻,暗香自来。
      “凤凰花的香味?”
      “是离香草。”柳梦璃从腰上解下一个小巧的香囊,捧在手中把玩了一会,放到勇气手中,“不知不觉,已经这么香了。”
      昆仑山巅距离寿阳到底多远?只有浓郁的芬芳可知。
      “柳姐姐,你想回家吗?”
      离香草,离家越远越香,而带着它的,注定要“离乡”。有离便有归,有归便有想念。
      可柳梦璃听了这问却是犹豫不答。
      家,应是已望不见的寿阳?还是梦中清晰可见的岛屿?而离香草,是因离开哪个“家”才如此催人泪下地涌出芳香?
      “勇气是神兽,菱纱和云公子是人,紫英师叔往后会成仙,而我……是妖。”
      “柳姐姐想起来了?”
      柳梦璃看着少年翠绿如玉琢的眸子,那般清亮和云天河一样,不藏一丝杂色,心中想何尽在眼中流露。
      “勇气一点都不惊讶,也是早就知晓?”
      “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什么不同?就算会惊讶,也只是惊讶。”少年因单纯而理直气壮,很不满意的是柳梦璃掩唇低声而笑,“笑什么?”
      “并非嘲笑,而是羡慕。不会怕,也不会讨厌,真好。”
      “老大他们也不会怕、不会讨厌柳姐姐的。”
      “可是菱纱说过,她怕。”轻轻按着心口,贴身而带的翡翠触着肌肤,仿若捂了一捧清凉的泉水,“我知道她怕的不是我,而是某个不变的结果。我以前只觉得她料事如神,许是聪明,可渐渐觉得她或许知晓一个过程,虽怪,但多的是佩服。而从即墨回来之后,我突然明白,她知道的很多,甚至太多,多得连结局也一清二楚。”
      勇气只是听,没有回应柳梦璃眼中流露出的询问。
      凤凰树的树冠微动,密集的花朵只落下几片花瓣,滑过静默的两人之间。
      “她不怕我,而我怕。那个结局令她害怕,而我怕我是那个结局的一部分。”
      思尽行,行尽思,三思而后行,却不可避而不行。无论如何思考也终会有个结果,因为不管怎么思考总要付诸行动,而去做的,是人。迎来结局的,也是人。
      “没错。要改变结局,除了改变做的事情,有时候也必须改变人。可是结局真的有好坏之分吗?在某些人看来不好的结局,难道对另一人来说也是不好的吗?”勇气弯腰捡起凤凰花的花瓣,指尖捏着,转了转,“就像花一样。人总说花落下很悲伤,可是我觉得花落下也一样漂亮。”
      柳梦璃点了点下巴,思索片刻,道:“如果对我来说是坏的,我会去改变,无关他人感受。”
      “百年之后,坏的结局说不定又是最好的。”
      “百年之后……对人来说,没有机会去见证了。”
      “柳姐姐……你……”
      “觉得自私得不像柳梦璃?”
      女子美丽的笑容依然没变,但在勇气看来,有了些许不同。眼前的柳梦璃不再是寿阳柳府的千金小姐,连笑也要矜持内敛。她从怀里拿出一枚翡翠,清冷的翠色映在眼眸中竟有些高傲之色。
      “我是妖。活得自私点,单纯点,为了活而活,不正是妖吗?”
      柳梦璃拿过勇气手中的香囊,将翡翠塞入香囊中,轻轻一抛便挂在凤凰树的枝丫上。
      “云叔,梦璃现在已经不需要哭个不停了。”
      高高挂在树枝上的香囊,再浓烈的香味,也无法催促游子归家。

      韩菱纱漫无目的地晃悠,回过神已经到了山门前,想着该回头却又不知接下来该往哪走的时候,正巧和守山门的明尘打了对眼。明尘犹犹豫豫的,抬脚又放下,张口又闭口,同守山门的明光看了心烦,干脆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而韩菱纱看他两个更无趣,转身要走,却听得明尘叫道:“韩师妹!”
      自知一行三人从上山到拜入师门走的都不是什么规矩路线,门派里的人表面上师弟师妹相称,其实私下都看不顺眼,一有风声就草动,第一次主动搭话就指着鼻子骂“小偷”,所以明尘要说什么,韩菱纱肚里早就有谱。
      只是无所事事,听听也无妨。
      “师兄,有何指教?”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要去哪?”
      晚?抬头看天,果然月如轮盘,早就不是黄昏时刻。说来,也该是云天河感叹“月亮好大,像个饼”的时候了。
      “师妹,你快回房吧,要是被人看见该说三道四了。”
      “被人看见?”
      琼华派怎么都这么一板一眼?这般说话要是用到山下乡里,就是个酸死人的书生。
      韩菱纱两手背到身后,身子往前一探,明尘倒是动作迅速往后一跳,她便忍不住笑了:“师兄,你不是人啊?说三道四什么的……你想说就说好了,反正你们一派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
      “师妹!”明尘真的急了,却不好大声,回头看了几次确认明光没有看过来,才继续道,“师妹你别再犯错了……要是惹得掌门发怒,你真会被逐下山的!”
      韩菱纱奇了:“你真的担心我?”
      “能登上昆仑山顶的人自然不简单,师父说多少都有仙缘,至少也有资质。而人海茫茫,你我同门,也是缘分。师妹若是有什么想做的,自愿下山,我不阻拦。可被逐出师门……多少可惜。”
      “师兄上山是为了修仙吧?难得入了修仙门第,想着被赶出去当然可惜。可惜啊可惜,不是人人都这么想的。”
      “我当初上山并非为了修仙。”
      明尘这句可不像琼华弟子所言,韩菱纱惊异地看他一脸平静,看不出半点撒谎的破绽。
      更何况,撒这种谎有什么意义?
      “师妹上山之前可见过播仙镇?我就是镇上的人。”
      连连惊奇,韩菱纱再怎么心思机敏也转不过弯来:“干、干嘛说这些?”
      “小时候我仰慕山上的天神,于是一个人上了仙山,没想到真的被师父收入门下,只不过山上住的却不是天神,和山下人想的完全不一样。”明尘思及过往,不觉笑笑,“我入门修行,为的是能像天神一样保护山下的人,并非要成为天神。”
      这般诉说实在诚恳,韩菱纱不知如何应答为好,只得点头。
      “这次妖界将近,若能顺利打退,而我也能活下来,我一定要下山。”
      “为什么?”
      “当然是回去看爹娘。”这次轮到明尘笑看韩菱纱的不知所措了,“师妹方才还对下山不以为然,怎么又不解我要下山呢?”
      “因为……”
      还不是因为你们一个二个不知变通、食古不化,还正气凌然指责我们都是败类,谁知道这些表象之下还有你这种异类。
      “师、师兄,”认真称呼真有些不惯,总觉别扭得要咬了舌头,但是心一横,想着有什么好怕的,便道,“师兄,若是掌门做错了事,你也会跟着做吗?”
      “……师妹为何出此言……”
      “你也说‘山上住的不是天神’吧?神会不会做错事我不知道,但是人就会有错,掌门也是人,会有做错事的时候。”
      韩菱纱一双乌目紧盯明尘,让他一刻不得松懈,也不敢怠慢。他一边心里抵触着“掌门有错”这个假设,一边又要给师妹一个满意的答复。明尘突然觉得韩菱纱有些像璇玑,都让做师兄的感到为难。
      “既是同门,门派上下应一条心。若掌门有错……”明尘握了握拳,如同将憋在心中的一股长气悠悠吐出,“弟子该当劝说、阻止。”
      “玄霄……掌门怎么会听?”
      “师妹只是问我该做什么,并未问如何做才好。”
      韩菱纱还想追问,明尘摇摇头:“师妹,快回房去吧。”
      瞧他为难成这样,慌张的想结束对话,却不像是被问题逼急了。韩菱纱心中起疑,稍侧了身子,一看便见明光对这边怒目而视,那眼神还真和光一般犀利。
      看来琼华之内也是一物降一物。
      吐吐舌头,韩菱纱转身走了两步,又猛然蹦了回来,一把抓住明尘:“师兄,你今天让我回去我就乖乖回去了,所以下次我叫你走,你也要听我的。”
      “好好。”
      “不许敷衍!”
      明尘刚要回答,那边明光大吼一声“擅离职守、成何体统”,明尘慌忙抽了手,小声叮嘱韩菱纱赶紧回去,便跑向山门。
      停止了交谈,又回到静夜当中。月亮撒下的光引得夜虫低鸣,一派宁静,韩菱纱却觉暗云涌动。
      仙山自有清修地,清修也有烦心事。尘缘未解论修为,哪得电光指天势。玄霄自视甚高,会懂得此间道理吗?就算懂,又会接受吗?
      叹口气,再看山门那处,两名弟子在无人的夜中,还是站得笔挺。

      月亮很圆很亮,晚上总要被月光晃醒,揉着眼睛、吸了口水,看到爹坐在窗边,披了一身月光,手中的酒杯晃着月色。
      “爹。”
      从暖烘烘的被窝里钻过去,抓住爹衣角的手小小的。
      “怎么?睡不着?”
      爹的手很大,攥紧的小拳头被他掌心包着。
      “……太亮。”
      “月亮而已,再亮亮不过太阳。”爹手上的酒杯晃出一弯弯的弧,因为有个小身子老往他怀里钻,蹭了他的痒,蹭得他发笑,“天河,太阳发光是为了让人不敢正视,月亮发光是想让人注意。看太阳会灼伤眼睛,至于月亮,就多看看吧。”
      胳膊被爹捏了捏,抬起头,月亮的光落满了眼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中的月亮还是很圆、很亮,但有些模糊了,罩着一层朦胧的纱,好像有些怕生,想要躲起来,可看久了,又觉得月亮在笑。
      笑得很好看,像娘。

      想多看看娘的笑脸,所以拼命睁大眼去看,结果真的睁开了,醒了,顿了一下想起自己竟然睡着了,脑子清醒一点的时候开始觉得自己正靠着个人。这人肩膀绷得很紧,有些硬,靠着不舒服,怎么蹭也蹭不出个舒服的地儿。
      “要睡回房睡。”
      这般沉稳冷淡的声音是听得熟悉的,云天河立刻坐直身子,转向慕容紫英,面对一张冰山脸:“醒了醒了!真的醒了!”
      慕容紫英皱眉看他的反应:“为何紧张?”
      “师叔,我不紧张。”
      “……”
      “哦,紫英……”
      “……就你一个人?”
      “本来不是,现在是了。”
      “何意?”
      云天河想了想,着实犯难。自己要知道为什么,也不会一个人呆坐了。而慕容紫英也没有追问的意思,依然默默坐于身旁。
      “紫英,掌门找你去,是不是问寒器的事?”
      “是有提到。”早料到会被问,也不打算隐瞒,“集齐寒器的事我已向掌门禀报,而寒器是你们帮忙找的,要不要给,我也会听你们的意见。”
      有些高兴他没忘记这个约定,也放心他没有一意孤行。
      但这些都是小事,慕容紫英一诺千金,定会遵守,之后的才让云天河紧张。
      “那……紫英会不会把寒器给掌门。”
      没料到的是,慕容紫英没有干脆回答,而是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师父很喜欢剑,宗炼师公也是爱剑成痴。琼华推崇人剑双修,但这两位长辈却告诉我,人仍是根本。因剑无好坏,人有善恶。”
      云天河心想你也不是爱剑爱得不得了?剑的坏话不敢说,好话也怕说错,索性只是听,点点头,怕说多错多惹祸多。
      “你还记得在禁地,掌门说的那番话吗?”
      “记得……掌门说羲和是魔剑,自己控制不了,还被它侵蚀,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掌门的坏话也是不能说,可好话自己也说不出口,于是简单明了、实话实说,末了有些不高兴慕容紫英怎么说来说去又说到掌门身上,于是扔出一句作结,“就记得这些。”
      “过世的宗炼师公曾说,剑有灵,但无好坏。剑与人相合则强,反之则弱。剑为无心之物,无论用剑者好坏。然琼华人剑双修,好的一面是人剑相通,武功盖世,却不见另一面……怪剑为魔剑,却无人怪用剑者为狂人。”
      琼华宫中的那人,应是懂得这般道理的,却为何像恐惧着失败与错误,将一切过错归咎于一把剑?
      “我不明白,掌门为何说那些话。但是世间又确实有着会扰人心智、噬人精血的魔剑。”
      是人的错,还是剑的错?又或者,重要的是该相信,还是该怀疑。
      掌门毕竟是掌门——这已经是用来逃避的借口。
      宗炼师公的嘱咐,多年的门派规则,最后是师父的期待……自己该做什么?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仍然不明。
      “……回去吧。”
      云天河慌慌张张站起来,拉住起身就走的慕容紫英。
      “紫英,你觉得那样的掌门奇怪吗?所以你不想帮掌门,也不想把寒器给掌门了?”
      没法回答,也不想回答,抽回手,却发现他握得很紧。回头看他的脸,那表情……竟比自己更难受。
      “……我没这么说。”
      “但是紫英是这么想吧?”
      一语中的,猛然感到脸上火烧的烫,针扎一般甩开云天河的手。
      夜虫的鸣声断了,寂静砸落下来,在两人的尴尬中慢慢沉默、化开,一直到一只鸣虫怯怯地叫了一声,一切才如初。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这样平淡地嘱咐一句,转身离去。
      结果还是没有变,即使意识到自己在逃避,还是一如既往地逃避;即使意识到那少年在身后看着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法回头。

      红橙烛光笼窗沿,墨色案前展书卷。少年静夜不思眠,卷中埋头烦心怨。烦的是何?是书中字句深奥?或是千丝万缕、纠葛不清的情?
      五灵剑阁草丛里的夜虫耐着性子不声张,让两位少年屏息静气却心烦得慌,可这烦的倒不是什么书卷情爱。
      其中一名较年幼的实在受不了,蹲了大半天腰酸腿痛,一屁股坐了地上,嚷道:“怀朔,紫英师叔真的喜欢夏鸣虫的叫声?”
      “是璇玑忽然说它们的叫声好听,让我捉几只给她,她要送给紫英师叔。”怀朔苦笑叹气一声,“师叔喜不喜欢倒没什么,但若是不理璇玑,她一定会每日缠着我,不肯罢休……”
      “你!我就知道你一定瞎说!”
      “我老早就告诉你了,是你一听到‘紫英师叔’就……”
      “哎!你想说我什么?你自个儿总是璇玑长璇玑短的,喜欢人家小丫头了还不认账!”
      这对师兄妹常常形影相伴,旁人这般想也在情理之中,怀朔却又惊又羞,大晚上脸也能红得发亮:“明弈!别、别胡说……”
      明弈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不管怀朔满头大汗地辩解:“不抓了不抓了!紫英师叔才不会喜欢这种东西,你也快叫璇玑小丫头死心!”
      “紫英喜欢虫子?”
      云天河搔着头,硬是把一头软软的黑发搔得跟草窝似的,这猛然出现着实把明弈和怀朔吓了一跳,他不在意,低头看看草地,走到一旁蹲下身,摸摸草丛,没两下,一抬手。
      “嘿嘿,抓到一只。”
      明弈下巴都要惊掉。自己趴在草地上奋战那么久,什么仙术都用上了,一条虫腿都没逮着,这小子竟然徒手就一只!
      “怀朔,紫英喜欢的是这种虫子吗?”云天河与怀朔熟捻,自然问他。
      怀朔凑上前看云天河小心笼在手中的虫子,惊喜道:“确实是夏鸣虫!天河,你真厉害!”
      “抓虫子我最在行了!我再多抓几只给紫英。”
      瞧他信心十足,那架势是整片草地的虫子均手到擒来。明弈心里担忧被他抢先,嘴上却道:“我不信紫英师叔喜欢。”
      “喜不喜欢,抓给他看看就知道了。”
      云天河难得手巧编了个虫笼,抓好的虫子放进去,又在草地上搜寻起来。抓了2、3只入手,抬头见怀朔一脸羡慕,而明弈双手环胸,气鼓鼓地瞪过来,想走又不走。
      “你们也想抓虫子给紫英?”
      “什、什么‘紫英’……你、你目无尊长、不懂规矩,竟然直呼师叔名字!”本来是想糊弄否定,可这骂一出口,心中积累的老大不满便一股脑全顺出来了,指着云天河骂道,“真是不公平,你们都有夙瑶师公指点剑法了,竟然还要缠上紫英师叔!而且身在福中不知福,天天偷懒、惹师叔生气!如果紫英师叔教我的话……教我的话……”
      “待你和紫英师叔说话莫要那般紧张,他便会教你了。”怀朔怕明弈说起来没完,赶忙打岔,“天河,可否将捉虫的诀窍传授我一些,我再试试……刚才想用仙术把虫子定住,却是一碰就死了……”
      明弈唠唠叨叨的义愤填膺云天河听不太懂,怀朔问捉虫的事他可是了若指掌,立刻把明弈晾了一边,飞快再编一个虫笼放在地上,不一会夏鸣虫竟然自己飞了进去。怀朔大奇,明弈也忍不住过来看他搞什么“鬼把戏”,云天河别提多得意。
      “徒手捉虫子的方法你们学不来,这方法就简单多了。以前在青鸾峰时,我就这样在笼子里放干花粉引虫子,看来对琼华派的虫子一样行啊。”
      “不过一点小聪明,我也会!”明弈说完就跑另一头效仿去了。
      云天河数了数虫笼里的虫子:“怀朔,我分一半给你吧。”
      “多谢。但我还是想自己抓……抓给璇玑。”怀朔不好意思地笑笑,云天河却认认真真看了他很久,直看看到怀朔笑得僵了,“天河,有什么……事吗?”
      “菱纱说女孩子讨厌虫,上次我把‘青亭’烤给她,她就很生气,所以……璇玑会喜欢虫子吗?”
      “自然不会喜欢,只是……”又是惯常摇头苦笑,“只要璇玑想要,我便尽力抓给她。天河,你又肯定紫英师叔会喜欢这些虫子吗?”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紫英送我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少年如此直言,不免让怀朔一愣:“天河喜欢紫英师叔?”
      “喜欢?我不懂。”
      “不懂什么是喜欢?”这更让怀朔反应不及,可看云天河又不是会随口撒谎的人,那绞尽脑汁思考的模样不禁让人会心一笑,“那不妨把虫子送给师叔,说不定就明白了。”

      门前两盏莲花石灯,笼了光晕,看着特像即墨海上漂的花灯,直暖到人心。可石灯之上屋角,左右各悬一把宝剑,震慑之气锐利直刺云天河,把他镇在慕容紫英房门前继续左右为难。
      云天河感叹闯野猪老巢都比这会容易多了!
      “野猪?”
      门吱呀打开,慕容紫英立了门前。
      素色长衫,藏蓝罩衫,发冠散了,一头青丝随意挽了脑后,没有白衣蓝衫之时的一丝不苟,却也不减人前严肃气势。
      “我没说‘野猪’!”面前人就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云天河还是知道本质便是那个冰山师叔,赶紧往后跳了一步好被骂的时候别那么惊心动魄,“紫英,我……”
      “怎么还不回房?”
      “我……”
      “快回去吧。”
      “为什么总赶我走?我一直在琼华宫外等紫英,等了那么久,话都没说几句,你就不高兴,要赶我走。为什么?”
      五味杂揉,说不清道不明,心里到底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很不甘心、很窝心,如果能像以前一样,紧紧抓着他的手,即时一直被他念着“放手”,也好过现在动不动就把自己排斥在外。说“你不懂”、“你不明白”,说什么“掌门毕竟是掌门”。
      “……不是要赶你……”
      自己的表达永远不对,永远让人误会,可不知如何辩解,犹豫着,终究也没多说什么。
      “我不听话你会不高兴吧?这些送你……”小小的虫笼塞到慕容紫英手中,笼中的虫子受了惊吓,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把云天河的声音显得很没底气,“你不要不高兴了……”
      手被抓住,身子被往前拽,脚绊了门槛,一个踉跄摔进慕容紫英怀里。硬邦邦的胸膛,一点也不舒服,而身子一下被紧紧箍住,慕容紫英的头就靠在自己肩上。
      很痛,脚痛,身子也痛,慕容紫英总是很用力,而云天河总是忍着不出声、不挣扎。
      被抱着虽然痛,不舒服,总好过被赶走,心里不舒服也不知该往哪揉。
      虫笼掉在地上,虫子随着虫笼蹦了蹦,待安静下来,叫声便慢慢响起。仿佛房中开了个小小的泉眼,细细的泉水从中扩散,荡漾着,盈满整个房间。搁在桌上的剑匣仿佛被唤醒,打开匣盖,如同呼吸一般吐出幽蓝的光芒,一把长剑缓缓升起,随着入波澜的虫鸣声,轻轻飘来,悬在云天河身侧。
      “这把剑送你。”慕容紫英的声音在云天河耳畔响起,很低很轻。
      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生怕看到的听到的是梦,一醒全没了,可被紧紧抱住,动弹不得,只好傻傻地问:“真、真的?”
      “真的。”深吸一口气,云天河的发软软地搔着脸颊,“天河,我想把寒器给掌门。即使你们都反对……”
      “那我也给!”感觉到箍住自己的双臂瞬间更加用力,勒得难受,可云天河知道,要是他不用力,自己感觉到的就会是轻微的颤抖,“菱纱可能会骂我,说这样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做错的事也算我一份,紫英不要一个人担着。”
      “还有一事……你可不可以把望舒剑借给掌门?”
      方才还觉得那把剑很漂亮,很想握在手中仔细端详,听到这问,没来由的觉得扎眼了。
      “为什么?”
      “因破冰需借助望舒之力。”
      如同望舒一样的蓝色剑身,映着少年皱着的眉。不想看到自己这番表情,觉得很丢脸,悄悄埋下头,埋在紧抱自己的人的臂弯里。
      “这剑真像望舒剑。”
      “不过是形似罢了……”
      “为了要借望舒剑,所以用这把剑来换吗?”
      “并非如此!”慕容紫英语气变得急切,“这剑早就铸好,可我找不到相送的机会,而此时……却真的像为了借望舒而……望舒剑所用之材可遇而不可求,何况终我一生,铸剑之术也难及宗炼师公,又如何能再造一把……”
      永远抓不住时机,抓不住与人相处的诀窍,一心沉迷于铸剑,也许也是一种逃避。
      慕容紫英,你要逃避到哪里……
      “我借!”云天河揪住慕容紫英的衣襟,仿若下定决心一般,仿若不让自己产生任何动摇一般,“我借!”
      “天河……”
      “我不知道那个师公铸的望舒剑到底有多了不起,但是那个师公就算……就算‘穷了一生’,也铸不出紫英这把剑!所以借给掌门也没关系,借多少次也没关系!”
      云天河发誓一般说着这番话,就在慕容紫英耳边,响亮得让他身子震了震,良久,他“嗯”了一声,双臂的力道稍微放轻,环着云天河,转了头,唇贴了云天河耳畔。
      ——谢谢。
      顿了一下,还有……
      ——喜欢吗?

      我爹说,月亮要多看看,因为月亮的光很漂亮,柔柔的。
      我爹说,望舒剑是娘的遗物,记得这点,就够了。
      我爹还说,娘很漂亮,自己总忍不住多看看,后来发现娘很怕寂寞,所以两个人在一起了。
      菱纱说,喜欢一个人是总想和那个人见面。
      梦璃说,喜欢一个人是总想和那个人在一起。
      爹是喜欢娘的,那我呢?
      我总想多看看紫英,想在一起,这就是喜欢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