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心小心

15、江湖百晓生

　　余光扫视地面，刚刚还处于昏死状态，被杨小夏轻易捆成粽子的祁闻秋，此刻也默默的坐了起来。

　　几个抬手间，竟轻易的挣脱了杨小夏费力打上的绳索，站起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抬眼直视前方，看这样子，哪有半分中了迷香的模样。

　　见此情景，杨小夏好歹也是自小便浪迹江湖的种子选手，脑海中立马就反应过来，对方原是自始至终皆在尽力配合，为自己编织出一场好戏。

　　心中暗暗嘀咕道“该死，真是大意了。”

　　但不过片刻，脸上便卸去了一开始的震惊，就好似突然间想通了什么，整个人像松了一口气般，笑了起来。

　　出口的话语中，也带着少年特有的不着调，似是一个寻常人家调皮犯错的小孩，被逮住了犯案现场时，那般无辜道“栽了栽了，我认输，身后这位公子，你看，我本也没想伤你们性命，不如，你先放过我？”

　　“或者至少把放在我脖子上的那东西拿下去，怪隔应人的。”

　　闻言，兰亭自然也是没有放下抵在杨小夏脖梗处的银针，反而是更进一步道“为什么呢？”

　　杨小夏疑惑道“什么为什么？”

　　兰亭“白日里，你突然出现在官道上，拦停了我们的马车，刚刚，你又趁着我们所有人没有防备之时，对我们暗中下药，趁火打劫，现在，主动权不在你手上的时候，你又要求我放过你？总要给我们一个理由吧。”

　　演戏总要演的全面，兰亭和祁闻秋两人一开始商量的计划，原本还想着，是否需要放长线钓大鱼。

　　杨小夏要真是泗水那边派出来的探子，秘密潜伏在几人中间，那必定会率先取得两人的信任，而在这样假设的前提下，今晚，就注定会是个平安夜。

　　可事实上来说，杨小夏当着几人的面动手了，还在他认知中，兰亭几人已经被迷晕，局势可以任凭他为所欲为的情况下，仅仅只是劫财，却没撕票。

　　嘀嘀咕咕中，嘴里还偶尔念叨两句，宜州危险，最好不要进去之类的话语，就单从这一点看，至少说明他心眼不坏，只是兰亭心中暂时还是没有要轻易放走他的打算。

　　不过兰亭这话一出，便明显的可以感觉到，对方再次开口时，语气中，明显带上了几分委屈。

　　“明明是你们故意的，怎么还反而来怪我，哼～技不如人，那就江湖规矩，我懂的。”

　　话落，杨小夏还在自己内心挣扎了一会，过了好半晌，再次抬头时，满脸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道“说吧，你们要我干嘛？”

　　“事先说好啊，我不会武功，杀人越货这种事，干不了，还有啊，医术也只有三脚猫功夫，救不了人，哦，我忘了，可能还不如我身后这位哪银针抵着人家死穴的公子，还有还有，那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人，但凡和他们沾边的，一律免谈啊，还有……”

　　眼见着兰亭和祁闻秋两人都还未开口，杨小夏便自顾自的絮絮叨叨了好些时候，一开口更是这不行，那不可以的，诸多教条。

　　听的身旁两人只觉无奈，只等他自己讲到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兰亭这才开口道“小弟弟，你放心，杀人放火的事，我们也做不出来，更不会假手他人，只是听你方才所言，宜州似乎是出了点什么事情，你能仔细跟我们讲讲吗。”

　　祁闻秋“还有刚刚，你似乎对一些朝廷官员，颇有成见，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话落，不知为何，在杨小夏听完兰亭的问题时，整个人还未表现出丝毫不妥，但在又听到下一个问题时，突兀的表现出了一丝戒备。

　　杨小夏“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们几个，不会是朝廷的走狗吧。”

　　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一眼目光所及的祁闻秋，继续道“难怪看着这么有钱，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亏的长的人五人六的，实际却是个黑心肝，猪狗不如的畜牲。”

　　祁闻秋这还没讲几句话，便忽然被骂，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站在一旁，心中也不知，该不该出言解释。

　　便见兰亭忽然放下了抵在对方脖颈处的银针，转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了另一个穴道。

　　做完这一切后，又迎着祁闻秋那略带惊讶和无奈的目光中，如无事发生一般的甩了甩一直举着的手，语气平常道“没事，就是拿久了银针，手酸了。”

　　而另一旁，杨小夏本在感受到危机解除后，下意识的就要有所动作，结果兰亭的下一针，便直接令他整个人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当下便被气的有口难言，只道“难道你也要站在他们那边，你也是个医者，医者，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就从你出针的这种速度来看，你的医术不凡吧？你这样做，对得起领你进门的师父吗？”

　　祁闻秋“你这是什么意思？在下二人今年刚刚才参加科考，现下身上并无官职。”

　　话落，杨小夏倒是愣住了，嘴里木木的重复道“没有官职？”

　　兰亭“是呀，在下今年不幸落榜，现下只是一介草民，不知怎的，近日来，每每遇见旁人，便总有人说，在下辱没了门楣，这也是另在下当真不解呢。”

　　此话一出，刚刚还无比跳脚的杨小夏，突然在一瞬之间，像是不止被兰亭定住了身形，亦是失去了声响，久久不能言语。

　　刹那间，周遭的气氛，似被霜打了的茄子，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见此，兰亭也表示理解，毕竟有些误会，骤然间讲开，也的确容易让当事人一时无所适从。

　　当下也不急着询问，转身便朝马车走去，再次跳上车板，钻入车厢后出来，手中便多了两样物件。

　　一是一层薄薄的毛毯，看着李叔平日里奔波，如今好好睡上一觉，也是好的，二便是一瓶药粉，祁闻秋虽不会在意，手腕上小小的一抹勒痕，但兰亭既看到了，还是忍不住，想要处理一番。

　　见状，祁闻秋十分不好意思道“那小公子绑人的动作虽还不熟练，但绳子倒缠了好几圈，也是我太急了，要挣开时，难免有些擦伤，这本是无关紧要的小伤，到叫兰亭你费心了。”

　　话语间，兰亭以牵住对方手腕，打开药粉的瓶口，将粉末均匀的撒在红痕处。

　　“师兄此话差矣，宜州此前水患，如今我们越接近泗水，所用到的水源，便越污浊，这勒痕，虽只停留在表面，但此去宜州，身上的伤口，还是越少越好。”

　　话落，收起药瓶，转眼再去看那在寒风中伫立了许久的杨小夏道“怎么样，想清楚了？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闻言，杨小夏无法点头，只能拼命的眨眼，水汪汪的眼睛上面那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犹如一只大狗的尾巴，加上那他那张独有的娃娃脸，看起来好不可爱。

　　这也难怪，明明十七八岁的年纪，兰亭他们一看，却以为他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童。

　　杨小夏“可以可以，我大概猜到你们几个是什么人了，解开我的穴位，有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聊。”

　　似是没想到，杨小夏为何突然就变得如此配合，兰亭笑道“我们凭什么信你？”

　　见状，杨小夏也不疾不徐的说出了原因。

　　“我都听到了，你旁边那个人，叫你兰亭，你又是今年落榜的考生，再看你的样子，差不多算算，你就是传说中，那个零陵书院半路夭折的神童吧，兵符就在你的身上。”

　　祁闻秋疑惑道“什么兵符？”

　　杨小夏诧异道“咦？你不知道吗？你们俩难道不是一伙的？可我听他叫你师兄诶，难道你不是洛白先生的徒子徒孙吗？”

　　杨小夏的短短几句话，成功引得兰亭面上的神色越发冷淡，直至他问出洛白这个名字时，便见兰亭骤然出声。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书院的事。”

　　还有那兵符，在兰亭他们的认知中，那本就是一个子虚乌有之事。

　　书院中有兵符？那为何他不知，先生不知，师兄师伯们也不知，却是让书院以外的人知晓了去。

　　许是见兰亭语气不善，杨小夏也不由瑟缩了一下，而后便梗着脖子，心虚道“我当然知道了，我可是被号称江湖百晓生，这世间上的事，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

　　说罢，还在心中默默的补了一句“更何况，那零陵书院中，有兵符的事，还是因为我有一次嘴快，一不小心说出去的。”

　　只是那本不是杨小夏的本意，就连他本人都想不到，为何闲谈时的漏嘴，便被京都那些世家贵族给听了去，后续还将此事传的越来越广，给零陵书院带去了不少麻烦。

　　这下再直面书院中的传人，哪怕平素里，他面皮再厚，如今也是感到一丝尴尬。

　　杨小夏“哎呀，总之我就是知道啦，你放心，都是自己人，我不会害你们的，既然你们俩人一同来宜州，我想，我也知道你们来这，究竟是要干什么了，不如我们上去，好好聊一聊，这外面，嘿嘿，还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