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卡卡里

6、第 6 章

　　周围声音嘈杂，热火朝天，不知何时，骤然音量小了很多。

　　陡然安静下来，邬童不习惯地转动脖子，才发现一圈人都压低声音交谈，挤眉弄眼地看着他，以及……桌子上紧紧纠缠的手。

　　一大一小，紧密交握。

　　邬童瞪大眼珠，倏地看向江晚。
　　江晚微笑以对。

　　梁凡看出两人的眉眼官司，打趣邬童，“哎呦，当着我们面牵手啊！真是没想到啊，我们冰清玉洁的邬校草，竟也会发出恋爱的酸臭气！”

　　邬童扯了扯嘴角，睨着江晚，她这人怎么回事，一边和他说话，还一边偷偷牵他的手？一心二用能耐了啊。

　　江晚小脸唰一下红透了，红到耳根，她羞涩地瞥过眼，垂下毛绒绒脑袋，还不忘单手遮脸，似乎是觉得害羞没脸见人。

　　可怜兮兮又可爱。

　　邬童不好在众人面前让她难堪，无奈忍着，任由手被女孩握着。

　　他收回视线，懒懒说道：“大惊小怪，没见过情侣牵手？”

　　梁凡挑眉，“你别说，牵手的情侣我见过不少，就是没见过你和人牵手啊！”

　　“我记得之前有个女同学不小心碰了下你的胳膊，你就很不高兴，我还以为你单纯不喜欢人触碰，现在看来，是分人啊！”

　　江晚竖起耳朵，还有这事？

　　邬童仰起脖子，“少胡说八道，我还不至于被人碰一下就不高兴。”

　　梁凡不信，正想说我当时就在现场眼睁睁看着呢，肚子就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他连忙招呼大家，“快吃快吃，趁热吃！”
　　“喝酒！有酒有肉吃着才叫爽！”

　　邬童笑意淡去，扫过吃吃喝喝的朋友们，慢条斯理抽出交握的手，摸出一瓶啤酒打开，仰脖子灌下去。

　　手心一空，江晚耸肩，诱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灌，馋虫开始作祟。

　　江晚捏起一串羊肉串，香软爆汁，味道果然不错，真好吃。

　　她余光瞥了邬童一眼，她刚撒谎了。

　　她并非仅仅因为他的缘故才没点烤茄子，她也不喜欢，无非是小时候吃的太多，茄子吃腻了，甚至成为她的阴影。

　　而肉类，本就是她不可多得又向往喜爱的食物。

　　牛肉羊肉猪肉，那么一丁点，就要花费妈妈小半天工资，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吃下去呢？

　　小少爷这种有钱人啊，是不会懂她穷人的苦的。

　　江晚拿起一根牛肉串，殷勤地递给邬童，“吃吗？”

　　邬童望着油腻沾满辣椒粒的肉串，脸上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嫌弃，摇头，“你吃吧。”

　　行吧。

　　江晚收回手，有人看不上，有人吃不起，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

　　她欢喜吃着，偶尔和其他人说几句话拉拢关系，顺利加上在场人的企鹅，觉得不虚此行，这趟来对了。

　　直到——

　　“江明玉，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江晚蓦地抬头。

　　几米之外，女生穿着飘逸的长裙，纤细脖颈上挂着钻石项链，长发微卷，秀美的鹅蛋脸挂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我爸妈拉着不让我走，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脱出身，没想到还是迟到了。”

　　这里的人明显和她很熟，纷纷招呼道：“没关系，来了就行！”
　　“我这里有位置，你过来坐下吧。”

　　“好。”

　　江明玉掀起裙角，正要顺势往赵熙的小青梅那边坐下，视线一晃，视野中，印象中一个极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硬生生站在她仅有两米远的距离。

　　她瞳孔一缩，柔和的神色僵硬在脸上。

　　江晚瞟了眼她僵硬的脸色，很快移开视线。

　　“明玉，你怎么了？”赵熙的小青梅拉了拉江明玉的胳膊，不理解她怎么突然不动了。

　　江明玉回过神，咽下满肚子的诧异，“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哦哦。”小青梅没放在心上，递给她一串烤肉，“住在本地就是方便，随时就能回家，哪像我们，老家远着呢，只有放假过节才能回去。”

　　“真羡慕你。”

　　江明玉挽着她的手臂，“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只觉得我是本地人上学方便，但是我一直在父母身边，做事被束缚着也不能随心所欲，我反倒真的希望去外地读书，没人管着，这才算好呢。”

　　赵熙凑过去，“这就是各有各的好，谁也别羡慕谁！”

　　“不过也不一定。”赵熙转着眼珠，“只要我们家里像邬童一样有钱，去哪里读书都没区别，坐飞机嗖一下就到了，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更别提心疼机票钱了，毛毛雨而已。”

　　两个女孩深表赞同。

　　小青梅看向邬童那边，对江明玉说：“看到了没，那位是邬童的女朋友，叫江晚，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江明玉失声：“女朋友？”

　　“对啊！”小青梅见她惊讶，表示理解，毕竟自己当时也挺震惊的，“没想到吧，我们的校草被人拿下了，你别说，他们的外貌还挺匹配的，大美女和大帅哥，一看就是一对。”

　　江明玉抿唇，嘴唇发白，直勾勾盯着江晚。

　　没想到啊，她居然能攀上邬童！邬童是眼睛瞎了吗，居然看上这种货色？！

　　她突兀站起身，面孔紧绷，厉声喊道：“江晚！”

　　江晚：“嗯？”

　　不仅江晚，其他人也看向江明玉，大概是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

　　江明玉如芒在背，一圈人都在注视自己，诧异，疑惑，她脸蛋微热，心跳有些快。

　　她咬唇，按下喉咙口的警告，装作无事般举起一罐啤酒，“很高兴见到你，我们碰一个。”

　　江晚放下肉串，用纸巾擦嘴，慢吞吞举起酒，“好，那我们碰一个。”

　　其他人收回目光，继续吃吃喝喝，

　　江晚意思性地抿了口酒，兜里手机一震，有信息过来。
　　【江晚，邬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别招惹他，你得罪不起！】

　　江晚不屑地删除信息。

　　她和江明玉早都撕破脸了，她还有什么资格管自己？

　　凌晨两点，大家伙儿结账走人。

　　学校宿舍早已锁门，几人打算去找一家酒店住下。

　　邬童站在原地不动。

　　梁凡揽着女朋友走了几步，才发现有些清冷，他回头，诧异地看到站成一排的两女一男。

　　他很快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我怎么忘记了，你们在校外可都有住处，尤其是邬童，正好去江晚那里过夜，嘿嘿。”

　　他给一个你懂的眼神。
　　邬童没有否认，笑骂道：“快滚吧你。”

　　江晚头皮发麻，去她那过夜？

　　江明玉伫立在她旁边，压低声音警告：“你既然来到清阳，就给我老实点，别到处给我惹麻烦，我可没空替你收拾烂摊子。

　　江晚面色染上薄怒，“你就那么喜欢管别人家的闲事？”

　　江明玉一梗，“你——”

　　“你什么？你想说我们是一家人，你这个当堂姐的有资格教训我？”江晚抱肩，“你难道忘了，自打你把我撵出去的那刻，我们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江晚背过身，决然走向邬童。

　　江明玉双拳紧握，咬紧牙关，泄愤般跺了跺脚，甩着小皮包大步腾腾走远。

　　邬童只喝了几罐啤酒，人还很清醒，他手揣在裤兜里，瞟了眼江晚，“回家吧。”

　　江晚心脏打鼓，“回哪里的家？”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邬童挑眉斜她一眼，“你说呢？怎么，不想让我过去？”

　　当然不想！大半夜的，小情侣住在一起，用脚指头想都猜到会发生什么。
　　老实说，她虽然一心想拿下邬童，但没想过要现在和他发生什么。

　　江晚心思乱转，察觉到邬童盯着她，她迅速换上笑脸。

　　“怎么可能，我整日都盼望你过去呢，再说了，这是你的房子，我只是个暂住的客人，哪有资格不让你进。”

　　邬童不置可否，谅她也不敢撵他出去，“那还傻站着干嘛，准备在大街上过夜？”

　　二十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锦绣园。

　　邬童一打开门，就大步冲进了浴室，“衣帽间有浴袍，帮我拿一下。”

　　江晚迈着小细腿，熟练的晃荡到衣帽间，摸出一套宽大的浴袍，敲开浴室门，隔着一道细小的门缝，给邬童递进去。

　　少年的手带着水汽，露出半截湿漉漉的小臂，肌肤苍白，手腕处延伸着青色的血管。

　　他一经拿到浴袍，似乎是怕被外面的女孩窥到身体，不留给江晚反应的时间，“啪”一下碰上门不说，还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哗哗水流声被隔绝在门外。

　　江晚睫毛一颤，愣怔了下。
　　这是防她呢？

　　江晚气笑了，双手叉腰，她看起来很急色？

　　她眼珠骨碌碌转，整个人贴在门上，“邬童，要我帮你洗嘛？”

　　“……不用。”

　　“哦。”江晚的声音有些失落，不甘心又重复一遍，“真的不需要吗，两个人一起洗也行啊，还省水呢。”

　　“闭嘴！”少年似乎生气了。

　　江晚捂住嘴巴偷笑，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那好吧，我就不陪你洗澡了。”
　　她歪了歪嘴，戏弄少年一番，她心情舒畅，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远。

　　外面彻底安静，少年舒了口气。

　　流水冲在劲瘦的身上，他抬起胳膊，嗅嗅手臂上的味道，浅浅拧下眉。
　　是错觉吗，洗了十分钟，皮都快搓掉了，为什么还有股挥之不散的烧烤味？

　　他目光逡巡一圈，落在置物架上。
　　那里放置着几个花花绿绿的瓶子。

　　没多久，浴室里飘散着浓浓的牛奶味。

　　邬童眉头蹙得更深了。

　　这什么沐浴露，奶香味熏得他要吐了。

　　他红着眼，使劲揉搓身上冒出的泡泡，皮肤都要搓红了。

　　打开浴室门前，少年不信邪地又往身上嗅了嗅。

　　好吧，虽然牛奶味香了点，但总比腻乎乎的烧烤味强。

　　这样想着，他不急不缓地晃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