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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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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完结章
三井寿本想从洋平家告辞的，既然人家对自己没意思，他有点尴尬。然而洋平并不肯放他走，眨眨眼睛对他笑得轻淡却真诚：“补习而已，学长你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谁别扭了！要别扭也轮不到他三井寿别扭！他不尴尬了，这俩暗度陈仓的混蛋才应该尴尬。
他被洋平粘了几天，他反应过来洋平是在粘着他那天，他接到通知到班导办公室去一趟。
三井寿穿着半袖的校服白衬衫，最上两颗扣子敞着，手插在裤袋里，皱紧了眉略低着头，独自走过三年级走廊。他一路思量最近没闯祸，没道理要挨骂。
同年级生他不太认识，但认识他的人很多，在走廊里纷纷自动让路给他。
对他自己而言，那个会将扣子扣到领口，去办公室从来只有夸奖的乖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对于三年级来说，三井寿这个名字是个传奇。不良了两年的高个子男生突然剪了头发去打篮球，听说今年篮球社的成绩创了历史记录了，不知内情的私底下没有不好奇的，只不敢摆到明面上议论。
三井寿敲了敲门，脸上带着不耐烦，推门见安西老师也在，便乖顺下来，立正行了个礼。
班导挺开心的，招呼他进来，对三个陌生人说：“这就是三井同学了，是个很聪明的学生，篮球队的优秀选手啊。当初入校时候是县里的MVP呢，今年在全国大赛成绩也很好的。”
那三个陌生人，一个穿西装的四十多岁的成年男人，两个二十左右的学生样子，一男一女，视线里有些挑挑拣拣的意思。
三井寿不太乐意，班导的称赞听起来不真诚，陌生人看他像在挑选白菜。他不明就里瞅瞅安西老师，老师乐呵呵地对他笑说：“三井同学，这是博多商大的高桥老师，想见见你，谈特招的事。”
特招啊！三井寿脸上压抑着得意，但眼睛闪亮起来出卖了他的兴奋。特招啊！成了他就能放松去打秋体和冬季杯，不用费劲巴力参加高考！直升海南了不起啊？大猩猩了不起啊？他不良两年还有特招，哈哈哈哈！
当然他就在心里美，脸上努力的沉着冷静不为所动，客气地握住博多商的老师伸来的手。
高桥老师言语客气，但并没有特别主动，端着架子：“我们看了今年的全国大赛，湘北对山王的那场比赛中，三井同学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虽然湘北止步于第三轮，但我们仍然认为三井同学有潜力成为大学联赛中的重要力量。据了解，三井同学因伤停训了一段时间，我们想先对三井同学进行个标准体测和体检，再谈具体的招募条件，你看怎么样？”
这就像在说：我们就试试，你先别高兴。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直接说出来难免让人觉得难听，三井寿忍不住瞪了高桥一眼。班导见状出来打圆场，“三井同学准备一下，晚上好好休息，养养精神啊。”
有了台阶，三井也没再执拗，只是淡淡地问：“博多商大是在福冈吧？离神奈川可是够远的。”
不算很愉快的初次见面之后，三井被安西老师叫住在校园里逛逛。将要入秋，空气日渐爽朗，树木绿得深邃，炎夏逞着最后一点威风。
安西老师胖墩墩的身材足有三井一个半那么宽，背着手安静地说：“三井同学，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篮球的？”
三井规矩驯良地答：“四、五岁吧，记不清了。反正记事起身边一直有篮球。”
安西老师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三井放开了身后的手，“三井同学啊，我向你道个歉。”
三井寿吃惊地看着老师，忽然红了眼睛，急切地解释：“老师我没责怪过您，是我自己不懂事，不是老师的错。”
“我知道你没怪过我，可我还是必须要道歉才行。”
三井寿再次抬头，面对老师胖嘟嘟的脸和反光的银边眼镜，心里轻松了，深鞠个躬，认真说道：“谢谢老师的教导。我会仔细考虑的。”
回教室的路上，三井寿在走廊遇见了洋平。洋平满脸急切，但见到他立即收拾表情从容起来。这几天洋平的行为他始终没想明白，几乎像看犯人了，眼睛不离他左右。
是因为担心他再碰见暴力事件？他忽然这样联想，问：“铁男回来了吗？” 见洋平只是摇头，又说：“博多商大明天给我做体测，晚上想早点回家。”
第二天的体测安排在藤泽市立体育馆，参加的不止三井寿一个学生，还有县内几支知名球队的同期球员，其中不乏熟面孔，比如翔阳的藤真和长谷川。
长谷川有些羞赧，藤真却很爽快，跟三井寿握了个手，相当有信心地推测：“原来你也是学渣啊。”
三井寿心说，怎么学渣是多骄傲的事吗？藤真这家伙，不知怎么说他才好，“花形不来？”
“别开玩笑，那是个学霸，打算考东大的。只有咱们这种学渣，才会来试博多商大这种学校的体测啊。”藤真想到有趣的事，笑着拉了一把三井寿，挠挠胡子凑近说：“哎，咱俩都能上的话，就是同学了，以后在后卫线上还请多多关照。”
“博多商乐意招，我还不一定乐意去呢，福冈也太远了。” 三井说着回头扫了一圈，几句话的功夫，远远跟在他身后的洋平不见了，更远处跟着的等等三人组也不见了。
就在刚才，洋平堵到了柴山弘。
二十个小时之前，洋平跟铁男通过电话。铁男说打听到大野和柴山要到藤泽办事，是个机会。
果然不出所料啊，柴山带人来找三井的茬了，真是条疯狗。洋平拦住柴山时忍不住这么想。
柴山弘穿绣缠枝花纹的西服，身形令人觉得阴气十足，抱着肩膀斜眼冷飕飕地笑：“我老板放过话，原谅你了。小子，当条好狗，滚开别挡大爷的路。”
洋平解开白衬衫的风纪扣，揉着手腕站到路中央，挑衅地笑说：“你弄清楚点，现在是我要找你麻烦。”
那条毒蛇显然觉得洋平才是疯了，哑着嗓子笑道：“呵呵……你是活腻了。”
洋平握空拳、反手用拇指点了点身旁狭窄的小路，傲慢地说：“巷子里谈啊。”
柴山是背着大野组长出来的，他老板大野正在跟区议员谈交易。柴山听说三井寿今天有涉及前程的大事，在藤泽体育馆。偏巧体育馆离大野谈生意的写字楼那么近，来回十几分钟而已。
柴山留了两个人，估计离开一时片刻不会有事，仗着大野宠他，他妄为惯了。铁男那种人，自己废了也不当事儿。杀人诛心，废了他的心头好柴山弘才会觉得出气。
可惜他留的两个人，此时已经被困到了写字楼洗手间的最后一格。
铁男听说大野要来的时候，觉得天都帮他。柴山那人不可信，但大野出名的说一不二，他得跟大野好好谈谈。
他在写字楼找到隐蔽位置躲着，他不担心柴山突然回来，洋平不会放过阿弘。
他没吸烟，扎上头发，重新绑过手上的绷带，两只手都缠了纱布，方便他动手。机会总是留给有心人的，他瞟到议员带着人离开，堵到落单的大野组长。
谈事的办公室不大，十坪上下，前后有门但没有窗。很整洁，有一对沙发，还有桌子和边柜。大野坐在其中一张上沙发上吸烟，面有得色，神情放松。
他这支烟刚吸完，铁男拉开门，斜斜倚在门框上，缠满纱布的手藏进裤袋里。他见大野有一瞬的变色，心里更踏实些，笑意只在唇角，“大野先生，你还好啊？”
大野翘着腿，同样的笑不由衷，“是铁男老弟啊，听说你从前田那里出来了，怎么着，想投奔我？”
铁男瘪瘪嘴，带了些讥讽：“我没那个福分，阿弘不是挺好用的？”
沙发里的男人穿着深灰色和服，三十五、六，偏瘦，眼睛不大但很亮，蓄短短的络腮胡子，挑起眉角带着傲慢，“铁男，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一根指头保下你的人还不满足？你也得给我们大野组一个说法吧。”
“我烂命一条无所谓，我是怕有人阳奉阴违，败坏大野先生你一言九鼎的名声。所以我要讨你一句话，你是食了言呢，还是管不住手下的狗啊。”
大野叫了声阿弘，没人答他，心里慌了。他见铁男突然扑过来，猛往后闪紧贴在沙发靠背上，顺手从脚踝处抽出一柄匕首直插进铁男小腹。铁男离他很近，几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嘴歪歪的笑，呼出的热气喷到他脸上，缠满绷带的手攥着他的手不放。
“大野，管好阿弘，放过我和我的兄弟们，这件事情就此过去，怎么样？”
虽然心狠，但大野不是靠打打杀杀出头的，他负责给会里赚钱。真论动手，他还真打不过铁男。不过他的刀还插在铁男身上，他也没那么怕，“你来寻我的晦气，我凭什么放过你。”他发着狠要扭动刀柄，跟铁男僵持住。
腹部传来剧痛，断指的伤口也蹦开了，铁男疼得背上渗了冷汗。笑容保持不易，他的嘴角歪得有点惨，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口腔，“我报了警，警察很快就到。你可以杀我，我死也会拉住你等警察来。就算是你，被抓到凶杀现场也脱不了罪。呵。”
他喘口粗气，看大野脸上出现惊慌，心中大定。这种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不知道多怜惜，“我知道你是生意人，重承诺，放过我们，我也放你走，这一刀就算我还你。”
“你够狠啊！”大野咬牙切齿说着，猛地弹起来，握着刀连带铁男狠狠推到边柜上，二十公分的刃完全没入铁男腹部。
但他并没摆脱铁男，他的双腕被死死拽住，铁男盯着他，眼睛通红像要淌血。他的手腕被扭出痛苦的角度，他忽然很怕，觉得铁男真能扭断他的骨头。他皱紧眉眼咧着嘴，不甘心地吐出：“我答应你！”
铁男松了手，肚子太疼他背靠边柜缓缓往下滑，冷汗止不住地从全身往出冒。他面对着大野，平静地看大野揉着手腕、对他点着头冷笑：“好，你好样的铁男，前田不用你是他眼瞎。这事儿了了，阿弘我去管。你要是死不了可以考虑到我组里来，我重用你。”
铁男眼前开始发花，模糊地盯到大野走出办公室。他撑着精神从边柜取出个微型录音机，磁带还在安静转动。他将磁带取出来丢进夹克里兜。
他还不能死，这里面录下了大野和区议员谈判的内容，还有他肚子上带有大野指纹的刀，他得交给洋平。万一大野反悔了，洋平还有谈判的筹码。
最后这刀太狠，他头晕，踉跄往后门走，他得离开这里，真死在这儿都白谈了。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
事情办得七七八八，他那股劲儿有些松懈，肌体的痛苦开始占据上风。
他似乎听见警笛声，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但眼前的三井寿肯定是幻觉，长发的、短发的，打架的、打球的，带着婴儿肥的、带着伤疤的，嘟着嘴抱紧被子拉住他的手，让他等他睡着了再走……
失血让他觉得冷，他眼前发黑，痛感开始麻木。他忽然想笑，嘴角忍不住往上弯。
他听见有人说“亏你还笑得出来”。他被一个肩膀架起来，那个人告诉他：“坚持住啊，我背不动你。你要死了三井学长一辈子都会恨他自己，所以你得活着。”
他知道是谁了，重心倚过去，话说得有气无力：“洋平，你想清楚……你救我，我也不会……把三井让给你。”
“别废话了，省点力气走路吧。”
他被架出了写字楼，阳光突然晒到他的眼睛。他眼前闪过雪白的亮光，好像看见银黑配色的cb400停在街边，有个神色焦急的俊朗少年向他快步迎过来。
他不知道他说没说出口，他这次要是死不了，以后一定陪他站在阳光里。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