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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噬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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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是夜,月明星稀。安南城内虽因战火的卷袭而透着几分萧瑟,但终于迎来了少有的平静。
众士兵整顿了数日,便将方前还未曾完全破败的残楼稍加休整,而下看着倒也像那么一回事儿。
在烛火轻闪的明灯前。
祁昱之提笔而书,近日以来皆因战火的牵连而不得空,现下身上的伤虽还未好尽,但也算是稍有了缓气的时间同京城上报奏折。
待将此战役稍加描述后,他凝了凝神,摩挲着手中的玉石思绪万千。
‘数日战火而不得隙,此番战役考虑深远,算不得孤注一掷。
头阵为江将军孤身一人前往敌营,其人骁勇无比,十分善战,杀敌无数。奈何中敌之计落了重伤。
但将军在残奄之际依旧心怀大义,赴汤蹈火,敌军头目方势之首级已被将军亲自斩落。
自江将军至安南以来,靠其胸中大略打了胜仗无数,诸位手下之将领也是断然功不可没。’
虽方势实为死在祁昱之的刀下,但寥寥数语,他就已悄然地将其归功于江无寒名下。
窗还未关,冷风微浸。
他将笔暂且放下,而后一叹。
建璟帝为人多疑。
若无此铺垫,就算是国内太平之际,待到战火彻底平息,他也定不会放过临枳阁中人。
倾时已无论江无寒作何、想必林相义也难逃一劫。
一面是家国大义,一面是同赴生死之情。
偏得只有他一人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着眼夜已既深,他早就听到了门外窸窣的动静,于是摆了摆手,而后清声道:“进来吧。”
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的中年男子在此刻才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军中的医师。他对着座上人作了一揖垂首道:“提督大人。”
“方才怎么不进来?”祁昱之抬了抬手,示意人起来。抬眼看清了来人后,续而顾自拿出了官印和印泥,正欲给方才的折子盖印。
医师见人正忙,于是面上含着笑。“刚才欲进来,杜侍卫说您在忙,于是在门口等了会儿。”
“嗯。”祁昱之将印认真地盖好,一遍问道:“江将军的伤怎么样了?”
医师敛了敛宽袖。“将军虽身上刀箭之伤无数,但幸而箭矢中没有毒,将军尚且年轻气盛,不出半月便可尽好。”
“着眼夜之将深,今日的药可都已服过了?”祁昱之将印泥啪地盖住,现下才算是将手头的活儿忙完。
“放心吧大人,几批侍卫日夜轮流照看着呢。”
医师一板一正地回了话。他已于军中照看了江无寒数日,不知为何,眼前的人好似对这件事极其上心,一日要去好几次不说,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也是亲力亲为。
“既如此,带我前去看看吧。”祁昱之心下明了、且放心不下,军中的士兵大多笨手粗脚的,做不到面面俱到。
医师应了后,便恭恭敬敬地邀人出去了。
待走出那幽暗的长廊。
一个小侍提着一盏灯,在二人前面探着路。
夏夜凉风卷袭着衣袂,祁昱之款款而行,抬眼一望,便可看到那银光如倾的圆月。
这是他同江无寒相识的第三年。
他们都曾自恃不会受制于任何人,两个孤傲的人以利刃而相对,厮杀了这些年。
到头儿来,却是落了个惺惺相惜,不禁令人啼笑皆非。
这世间的真情太少,他本那般冷落地拒绝了他。那个人却是弯了身,将那摔碎于地面的针锋相对全然揽下,耐着性子一片片捡起,并且回以了他无限的期许。
* * *
待走至房前后,医师躬了身,送人进去后就先退下了。
已至深夜,周身一片寂静。
祁昱之走到榻前时,江无寒正睡着。
垂眼看去,江无寒手臂上依旧是绷带,因已换了好几次药,看不出血意。
那人凌冽的眉目紧锁着,透出沉闷般的戾气来,应是没做什么好梦。
祁昱之轻手轻脚的替人捻了被角,而后也脱了靴,翻身睡到了人的一侧。
夜幕幽然。
在月色的暗影下,他撑着头侧身躺着,神情复杂地望着眼前人。
江无寒此一战分明是不要命的打法。
他曾分明百般叮嘱、心系挂念着祁昱之的安危,却不晓得自己惜身,于战场上如此激进。
“骗子。”一想到此,祁昱之敛了眉,他的手轻抚在人的绷带上,音色极轻。
虽动静细微,江无寒却还是醒了,在此刻缓缓地睁了眼。
待目色清明看到身侧的人后,也是习惯性的伸手将其一揽,二人靠的更近了些。
他一手摁住人的后脑,二人额头相贴。“什么骗子?”似乎还没彻底从睡意中醒来,他的声音低沉且沙哑。
祁昱之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热气,因怕压到对方的伤口,神经不由有些紧绷。
“着眼你伤快好了,我们也该算算旧账了。最后那一战,为何只身冲入千军万马之中,你就那么着急立功吗?”
他有些愠怒,音色却是慢条斯理。
“江无寒,你从前分明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再次把自己推到如此境地。”
江无寒听罢有些沉沉地一叹,他垂了眸,轻轻吻了吻人的唇角。“提督大人。战场无情,既踏上了这一条路,就是已然做好了负伤的准备。”
后像安抚似的,他一手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人的墨发。
祁昱之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目色沉沉,刻意一躲,不让人亲。
“分明有更保守些的打法,为何孤身一人闯入那敌营中,江无寒,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你可曾想过后果?”
“有几条命可以经得起你这般。”
江无寒有些闷闷地咳了咳,而后勾着唇缓声道:“好。好。我错了,夫君。”
“以后再也不会了。”
祁昱之看着人竟撒起了娇,不由得心下一阵无奈。
“还知你身后有我。若再有一次,我就不要你了。”
江无寒朗声一笑,揽在人后颈的手紧了紧。
“好。但不管褚月要不要,我这辈子可是认定你了。”
祁昱之听罢才凑得更近了些,像是负气一般埋头咬了咬人的脖颈。
江无寒被那牙尖磨的发痒,故而捧起了人的脸。“现在可不是胡闹的时候,提督大人可不要趁人之危啊。”
祁昱之感受到颊间的温度后,抬眸望着人的脸。
后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话锋一转、缓声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江无寒听罢神色也变得更严肃了些,他望着人的轻睫,只觉喉间有些干涩。“这么早。战役才平息多久,怎么这么赶。”
“算不得赶。姚旭、姚易二人前两天便已日夜奔赴甘平了。”祁昱之肃然说道。
“嗯。”江无寒眉目轻压,对上了人的目光。“方势帐下军师樊吉依然下落不明,前番我方人马虽已将其地占据,掳了上将无数,但却惟不见樊吉。”
祁昱之抿了抿唇,他在沉思时,眼底总是有着星火般的光。“至上次也未过几日,他只要没长出翅膀,就跑不远,离安南最近之城便是甘平,待我抵达甘平后,定也会命人全城搜寻。”
在暗影的月光下,祁昱之虽神色肃穆,但也掩不了这墨发倾洒、薄衣衬人的光景。
“好。”江无寒不自觉有些出了神,他虽同人聊着正事,却有几分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于是抿了抿唇,而后道:“提督大人既来日便要走,我这个伤患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大人可否答应?”
祁昱之听罢回了神。“什么?”
“来日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你了,让我好好抱抱你。”江无寒语气平和,可眼底的微焰说不了谎。
“就这个么?”
祁昱之闷闷一笑,而后抬手抱了抱人。
他刚拍了拍人的背,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却被江无寒一个翻身压在了下面。
他有些发了懵,只得抬眼望着对人居高临下的剑眉鹰目。
那人紧紧锢着自己双腕的手分明那般有力。
“江无寒…你!”
“我怎么?” 江无寒看着人吃惊的模样邪邪勾唇,后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在灯影晃动的境遇下,江无寒吻的极深,兴许他本就是那翱翔于天际的鹰、撕咬猎物于旷野的狼,压抑不了那溢出的占有欲,也从来不懂浅尝辄止这四个字怎么写。
祁昱之在反应过来之际,唇间早已被人占据,那人身上的青松气息环着他,少有药的清苦味。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有些应付不得,想推开人,却怕撕扯到那人的伤口。
待脖颈上的吻意一路向下,他才在喘一息中开了口。“江无寒…”
而眼前所谓的‘伤患人士’哪有重伤的模样,分明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江无寒动作游刃有余,他将人的膝摁住。顾不到额上的碎发轻掩,在这暧昧的境遇下抬了眼后,其中深藏的侵略已浑然无法遮掩。
“祁昱之,祁褚月……我想要你。”
他的语气嘶哑,且蛊人心神,听得祁昱之一颤。
“早在狭水谷时,就想这么做了。”
“狭水谷?!”祁昱之心下一惊,只觉那热气仿佛噬人一般,所至之处皆泛了红。原来那人已忍了这么久。
江无寒沉声一笑,续而吻着,指尖已触到了地方。
“不要胡闹…你还负着伤。”祁昱之看到人胸前的绷带终是眉间一皱,想要推拒手腕却再度被人反手锢住。
江无寒似乎并未听进去,他一手拉了帘,灭了那仅剩的烛光后,欺身而上地抵开了人的膝。
握到了人炽热的位置后,俯身轻吻了一下,似挑逗般的触过,即刻全然覆没于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