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夏偷

42、苟合（3）

　　临近清明，天气总是反复的阴沉。
　　凉薄的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湿润，似乎预示着不久之后雨水将至。
　　二人从机动车换成摩托车，穿梭过大半个城市后出现在这里，两两无言望着远处发呆。
　　“在想什么？”
　　到底还是左郁先打破沉默。
　　李钦寒瞥了眼身边的人，实话实说：“在想着待会甩开你，去银行看一下卡内余额。”
　　左郁直接笑出声，他看着不远处蜿蜒流淌的河水，拉着人在河坝上坐下，还很贴心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在地上。
　　全然没想到会来这里，李钦寒坐下来眺望着四周。这里位处郊外，又在工作日，周围荒无人烟，就连公路上的过路车都不会看见几辆。
　　左郁本想揽着他，伸出胳膊被毫不留情的推搡到一边，只好作罢。他同样望着远处，静静的看了许久，方才出声：“我没骗你，几乎是所有的身家都给你了。”
　　“所以呢？”李钦寒没有丝毫情绪波澜，他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的银行卡，随之扭过脸看着身侧的人，冒然问道：“你要交代后事了？”
　　左郁吃吃的笑，森白的牙齿在阴沉的天色下愈发冷彻：“你就这么不盼我点好？”
　　李钦寒也笑：“实话实说，我们之间何必再惺惺作态。对你不好，未必是对我不好。”
　　空气里的湿气愈发浓厚，充斥着河腥味的冷风从二人之间的缝隙中穿过，零星的雨点已经开始坠落。
　　左郁跟他四目对视，对面的那双眼睛狭长且明亮，十足的漂亮且十足的薄凉。
　　年少时，他总是会错意，以为那双桃花眼蕴含的是灼灼的含情脉脉。长大后，才清楚，那片扑朔迷离的柔情深处，是噙满了冰冷的砒/霜。
　　可即便这样，他仍然为之迷恋。确切的说，正是因为李钦寒的恶劣，对他才有致命的吸引。
　　他伸出手擦去凑巧落在对方鼻尖的雨点，动作轻柔。换来的，是李钦寒不屑一顾的嗤笑。
　　左郁终究是有些绷不住，想要抽烟，却发现刚刚换车的时候忘了把烟带出来，只好作罢。他看着身侧的人，挠了挠头还是忍不住开口：“我想不通。”
　　李钦寒缓缓的别过脸，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纵然过往我又对不起你的地方，但相较而言，我对你的好应该是大于过失的。”左郁笃定的点点头，靠着对方又近了些：“我想不通，你也说过之前对我不是没有感情，为什么要不停地拒绝我呢？”
　　终究，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揽着李钦寒的腰际：“我爱你甚至胜过爱我自己，所以当年即便你去探视，我也是克制着想念拒绝见你，就怕让你牵连其中，也怕我见到你之后会因为想你更加失控。”
　　李钦寒试图挣脱这个怀抱，挣扎无果继而又被对方硬生生拉扯过去，脑袋强行被按在胸口。
　　他只能放弃，趴在左郁怀里闷声说道：“说这些话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我都要吐了。”
　　左郁直接低头恶狠狠的咬了一口他的脖颈。
　　“你情愿去找那个骗婚的家伙，也不愿意回头看看我。李钦寒，你脑子进水了吧？”
　　“他至少不知道我的过往！”李钦寒拼尽全力推开他，厌恶的擦着脖颈：“至少在他看来，还以为我洁白无瑕。不像你，我们从一样的臭水沟爬出来，周身都是臭的，在一起多久都不会变得干净！”
　　左郁被推了个趔趄，稳住身形大为不解的问道：“难道你跟他在一起就干净了？本质上你就已经脏了，换成谁你都是要伪装，我不信你能装一辈子！”
　　他重新走回去，双手钳住对方的肩膀：“只要有我的存在，无论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会阴魂不散。也只有在我自己一个人，不会在意你的过往！”
　　簌簌的冷风在二人面前穿过，左郁漆黑的眼眸牢牢地锁定着他。半晌，李钦寒堪堪抬起手抱住了左郁的脖颈，他真的觉得好累。左郁，这个从年少时闯入自己生活的人，用尽所有办法似乎也不能让他消失。
　　他贴合着左郁的脖颈，有些贪婪的汲取着对方的温度，思量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低语道：“做个了断吧，左郁，我们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左郁配合的揽住他的腰际，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间吻过：“好啊，你想怎么样？”
　　李钦寒松开手，随即从左郁口袋掏出钥匙，径自走到摩托车前，没说什么抬腿跨坐上去。
　　左郁不解，但还是跟了过去。
　　“左郁，我没再跟你拖延。”李钦寒拿起头盔随手甩到路旁，双手扶着把柄：“我们赌一次，我从大坝上冲进河里去，如果我还活着，你从此断了这些念想。咱们一别两宽，你不能再纠缠我！”
　　为了防止野钓游泳，新修的大坝少说得有十多米高，近乎垂直的陡坡，连接一米多的水泥边缘，随后便是宽广而冰冷的河水。正常人都知道即便失足落下去都会有生命危险，更何况骑车冲刺下去。然而，河边的两个异类并非正常人。
　　“怎么样？”李钦寒已经发动了引擎。
　　左郁不怒反笑，眼睛里满是兴奋，他勾起唇角用舌尖舔了舔嘴角，随即抓住李钦寒的衣领把人拖了下来。
　　“你干什么？”李钦寒被强行扯下来，没站稳瘫坐在地上，怒目而视。
　　“我觉得可以！”左郁痞痞的笑了，随即换他跨坐上去：“李钦寒，我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只不过稍稍改一下，如果我还活着，你就要认命，踏踏实实的跟我过一辈子！”
　　说罢，他没再逗留，猛地加大油门，直挺挺的驾驶着摩托从大坝上冲了下去。
　　高亢的引擎声后留下的是浓浓的柴油味道，李钦寒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消失不见的残影。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河面，只剩一个巨大的涟漪，泛着淤泥的黑色不断翻涌。
　　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似得疼痛不已。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他的情绪迅速稳定下来。环顾四周，诺大的荒野里仅有自己一个人的身影。他狠狠地咬住下唇，将落在地上的头盔猛地踢向河里去，随即顺着大坝一侧的台阶走下去。
　　河水已经重回平静，只剩为数不多的黑色淤泥还在水面上渲染。李钦寒沿着水泥边缘渡步走过，停在距离落水点垂直的位置，狐疑的盯着水面。
　　就这样结束了？
　　他有些不确定，困扰自己多时的大麻烦竟是如此简单了结。他抄着口袋，死死地攥着口袋里的银行卡，一时间心里百味俱全。有如释重负的快感、但也有焦灼不安的恐慌、还有深深地落寞。
　　但各种情绪还没分辨清楚，猛然间他的面前涌出一股水花。李钦寒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两步瘫坐在地上。
　　左郁如同落水狗一般从水里探出身子，靠右臂撑着趴在边缘。他的额头不晓得是被刮伤了还是撞到了哪里，血液跟河水交融布满了整张脸，异常恐怖。
　　李钦寒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反观左郁，虽然狼狈却笑得无比放肆：“你怕什么？以为我会那么干脆的死掉吗？”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朝着李钦寒挑眉：“小李老师，你现在不出手，咱们可就要纠缠一辈子了！现在推我下去，是你摆脱我的唯一机会了！”
　　他笑得肆无忌惮，像极了当年李钦寒在红日跟他回家时那个笑容。年少的左郁抱着他压在床上，向全世界宣告：“小李老师，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左郁不急着上来，两只胳膊撑在边缘，玩味的盯着他：“李钦寒，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不出手，我就当你愿意跟我纠缠一辈子了！”
　　李钦寒终于平复了情绪，他攥着拳头从地上爬过去，居高临下的盯着水里的人，冷声问道：“行车记录仪跟母带在哪？”
　　左郁倒也不隐瞒：“从小仙山回来的那天，我就已经扔在河里了。现在你没有顾忌了，动手吧！”
　　说完话，他闭上眼睛，像是囚徒等待最终的审判。
　　时间过了很久，左郁迟迟没等到他以为的审判。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首先入目的是李钦寒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对方静静地看着他，随即朝他伸出手：“左郁，我要住的房子，要有很大的落地窗，整块没有分割的玻璃嵌在阳台，驻足在那可以鸟瞰整个园区！”
　　左郁眼神明显亮了起来，他伸出手牵住李钦寒柔软的手掌，拉到自己的面前虔诚的吻了吻：“遵命，我的主人！”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一枚社畜断断续续的更新， 唯一做得到的就是不烂尾，大家追文辛苦了，下个坑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