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夏偷

41、苟合（2）

　　沿途的街道商铺，以及路过的景象，不断地跟记忆重合。
　　待到看到宋家庄那座标志性的牌坊界碑后，李钦寒终于确认，左郁竟是带他回了老家。
　　随着深入庄子里面，熟悉感愈发浓重。伴随而来的，是记忆深处那些丑恶的记忆……
　　在上个街头，他依稀能看到当年自己被李德水踹倒在地，拳脚并用、满口咒骂的画面；
　　还能记起，在大柳树下面，以吴二妈为首的一帮中老年妇女围坐在一起嚼舌头根子，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别人家不相关的丑事；
　　更忘不了，在社区东南角的大桥上，在那个八月里炎热的晌午。左郁拿着家里的二手车，趁中午人少车少，陪自己练车。
　　也是那个热得快把人烤熟的季节，喝得大醉的于海洋，大老远瞅见他上车，竟是拿着酒瓶跌跌撞撞的朝他冲过来。
　　记不清那是第几次对方找上门来了，炎热的日头下，车厢里的温度并没有被空调稀释多少。在两次倒装入库不怎么成功后，他本就攒了满腹躁郁，看着远处宛若癫狂奔来的于海洋。
　　身边是左郁带着嘲讽的打趣：“小李老师，你的前任忠犬又来为你效命了！”李钦寒看见了后视镜里自己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厌恶与憎恨。
　　是该做个了断了！
　　顷刻间，镜子里狭长的眼睛弯了起来，如同两轮弯月。随即，那辆二手车猛踩油门，在左郁声癫狂的欢呼声里，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道路颠簸，车里的人随着车身晃动神色趋于清明。李钦寒从那座已经变得残破的大桥上收回视线，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还在开车的人，视线又定格在了正在运行中的行车记录仪上面，随即低下头缓缓的合上眼睛。
　　左郁看在眼里，并未出声，只是伸手扯下行车记录仪，落下车窗扔了出去。
　　李钦寒闻声睁开眼睛，扫了眼空落落的位置，随即意识到刚才对方扔了什么。他笑起来：“又不是同一个，自欺欺人么？”
　　“我不想你不舒服。”
　　李钦寒还是笑：“我没那么矫情。”他同样落下车窗，将胳膊半探在上面，情深问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带我来这做什么？重游犯罪现场吗？”
　　左郁也笑了：“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你。”
　　“我们刚刚路过，你可以如此事不关己的谈起过去，就不怕你的老相好就在后座盯着你？”
　　李钦寒满脸不屑，却还是象征性的看了眼后排，懒懒的说道：“活着尚且我都不怕，现在又有什么道理怕一个死人？”
　　左郁满脸赞许：“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如此扯皮是极其没有意思的，李钦寒正当要不耐烦，车速却是降了下来，随即转过前面的路口，停在了路旁的花坛前面。
　　“到家了，下车吧！”
　　尽管毫无兴趣，李钦寒还是耐着性子下了车。
　　离开这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年，再回到这里却恍如隔世。本就不高的安置房，在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漂泊后愈发显得破败。难为当年还觉得这些旧村改造的房子多么的气派，现在看来，它似乎也有寿命，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阶段。
　　老社区里看不见几个人，年轻人大都去了城市中心发展。这里距离城区的遥远不亚于乡镇农村，留守的不是老人便是孩子。眺望四周，隔着老远的地方，还能看得见几个晒太阳的老人。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荒芜的地方太恐惧孤独，留守的人也选择报团取暖。诺大的太阳下面，几个人紧挨着凑在一块，方能留下那岌岌可危的人气。
　　左郁伸手拉住他，李钦寒收回视线，眉眼间带着不确定，匆匆看向晒太阳的人群，又匆匆扭过脸来。
　　被牵着的手没有甩开，他由着左郁牵着自己走进单元，喃喃自语道：“那边…那个坐轮椅的人，好像是李文清。”
　　左郁与他并肩走上楼梯，这么多年了，楼道里的声控灯依然没有修好。昏暗的光线下，左郁的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中，声音低沉：“没看错，是他。”
　　“他怎么了？”李钦寒眉心猛然跳动几下。
　　“脖子以下都没知觉了，终生瘫痪！”
　　再次遇见李文清已经够震惊的了，更诡异的是左郁居然对他的情况如此熟知。
　　他诧异的看着身侧的人，被注视的人也缓缓扭过脸庞，最近神秘绽放出一个微笑：“巧得很呢，跟于海洋一样，也是车祸呢！”
　　饶是李钦寒早已洞悉了对方的脾气秉性，此刻对上左郁那双黑亮的瞳孔，亦是惊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被牵着的手，颤声问道：“是你？”
　　左郁却没有正面回答他，松开手把人紧紧地拥入怀里。
　　“小李老师，你是我的。在你遇见所有人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谁也抢不走，你也跑不了！我不会放任别人对你的觊觎，同样不会纵容你勾三搭四！”
　　怀里的人试图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李钦寒，我们本质上是同一种人，我们互相祸害不好吗？何必再牵扯其他人！”
　　说罢，他终于松开了胳膊，低下头在李钦寒的眉心虔诚的吻了吻：“到家门口了。”
　　李钦寒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没再开口追问李文清的事情，但心里笃定肯定与其相关。
　　紧接着，他看到左郁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娴熟的打开了那扇属于自己家的门。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左郁还是笑，他伸手把门大敞开，纠正道：“确切的说，现在是我们的家！”
　　李钦寒走进去，没有记忆中杂乱不堪，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承重墙再无其他。
　　“正好我们的房子还在装修，这里你喜欢什么风格，咱们就按照什么风格来办理！”左郁在身后揽着他的肩膀，言语间仅是宠溺。
　　李钦寒冷笑：“你这是在演戏？受虐忠犬升级为霸道总裁了？”
　　“你喜欢吗？”左郁并不恼，歪过脑袋咬了咬他的脖颈，声音压低：“我恋旧，我喜欢在当年咱们认识的地方缠绵！从我出来后到现在，都在没日没夜的渴望着在这里的地板上接受你的恩赐…主人！”
　　“花了多少钱？”李钦寒狠狠地将脖颈上的脑袋推开，转过身脸色并不好看。
　　左郁浑然不觉：“没多少，那老牲口正急着用钱，况且这里位置偏远，又没有房产证，能有人买就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你很有钱吗？”
　　左郁点头：“多到超过你的想象，我可以现在就把所有的身家都转移到你的名下，包括所有的房产！”
　　说着话，他拉起对方的手，在他的动作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自己的脸：“我要让你知道，你的贪婪只有我可以满足！也要让你知道，只有我会对你如此痴迷！”
　　李钦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并没有被贪欲侵占脑袋。他挣开左郁的手，随之捏住对方的下巴质问道：“所以…既然你有这么多的筹码，何必还要用最下乘的办法威胁呢？”
　　左郁否认：“我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那些对你不利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复存在。”
　　见他不信，左郁伸手挎着他的脖子往门外走：“说实话，这么多年，我是行动多还是言论多，你自己心里有数！”
　　李钦寒接过他递过来的银行卡，背面贴的密码数字是他的生日。他屏住呼吸，用牙齿不动声色的咬了咬下唇，眼底闪过的亢奋难以掩饰。
　　他没有推诿，神色不明的看着对方把门锁上，由衷感慨：“左郁，你真的是贱得不可救药！”
　　“彼此彼此！”左郁锁上门把钥匙装进口袋：“勉强配上你的贪婪，我们是天造地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