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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上元佳节,从白日里便熙来攘往。皇城内处处搭起灯山,各种花样演出在棚楼里传出,鼓乐声络绎不绝。
      赵云苓收拾妥当从屏风后出来,杨舒窈正醒,呆坐在床上睡眼朦胧。
      “还困的话就再睡会儿。”赵云苓不由走近些说。
      杨舒窈摇头,这么好的日子她怎能一睡带过。
      眼底渐渐清明,她看向赵云苓扬笑道:“赵云苓,生辰快乐。”
      许久未听这句话,赵云苓怔神片刻,柔笑应答:“多谢。”
      说来今日也怪,似乎除了她,没人跟赵云苓说生辰的事。
      她借着赵立甫父女出去的工夫问徐蕙:“婆母,今日不是官人生辰吗?为何府上都不提此事。”
      徐蕙闻言悲上心头,笑容几分勉强:“是云苓说不过生辰,也不准我们提。”
      自从她哥哥下落不明,赵云苓便说自己往后再也不过生辰,何时找到哥哥再谈。
      难怪她当时说完就觉着赵云苓神色不对,杨舒窈暗暗出神,继而劝说:“婆母,儿媳打算给官人过生辰。我知她心思重,可也得开解才是。”
      “这感情好。”徐蕙巴不得女儿能放下些担子,面露欣慰,“那就有劳你了,我能看得出,这阵子她比以前喜笑了,都是你的功劳。”
      杨舒窈听这话,含羞垂首借了个由头离去。
      望着轻快背影,徐蕙却添上几分担忧。
      这孩子方才莫不是害羞了……
      马车内,赵立甫将近日所闻讲与女儿听,想要听听她的见解。
      赵云苓端正坐在侧位,不知是不是道路颠簸,她身形随马车些许摇晃,许久才出声:“父亲请放心,我会打点好家中一切。”
      只字不提此次事宜,赵立甫后知后觉暗自懊恼:“怪为父大意,光顾着拉你说这些。今日你生辰,若是想去玩便去,晚上别忘了赴宴。”
      “在家里待着挺好,父亲知我不爱出门。”赵云苓忽然觉得马车里憋闷,抬手撩开帘角,目光扫视远处后登时亮起。
      车夫长吁一声停下马车,杨舒窈将汤婆子随手递给拂冬,等二人下车才乖巧行礼:“舅公,官人。”
      赵立甫笑道:“这是等着云苓带你出去?”
      被说中心事,杨舒窈抿嘴莞尔看向赵云苓。
      赵立甫也不做没眼力的人,只叮嘱女儿照看好杨舒窈便进府。
      见父亲进去,赵云苓握住杨舒窈小手试探,见还温热便松开问:“你想去哪玩?”
      “我,我还没想好,我们就逛逛吧。”杨舒窈说着拉上赵云苓衣袖往前走。
      街上孩童跑闹,棚楼内喜跃抃舞,语笑喧哗,俨如太平盛世。赵云苓瞧着眼前的人好似穿梭在街巷的百灵,目光渐温,不由得对她更多份纵容。
      “赵云苓!你看这个好看吗?”杨舒窈朝她招手,再扭头时就见那段玉竹节被拿走,立时不悦看去。
      “我要了!赵七郎,你不是说要送我东西吗?我要这个!”娇声入耳,宋小娘子满是得意。
      “分明是我先看中的!”杨舒窈说罢看向神色为难的小叔,后者搔搔眉头朝哥哥看去,意图让他想出万全法子。
      赵云苓走上前对宋小娘子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与舍弟比一场,谁赢归谁。”
      几人听后神色各异,宋小娘子觉得好,其余人则是想素来不争不抢的人居然会说出这个法子。
      现下能分出胜负的,也就是前面的投壶摊了。
      兄弟二人站在指定地方,赵云苓偏头示意:“你先。”
      赵川瑞深吸口气,侧身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后抬手瞄准片刻掷出,众人目光顺着箭落入壶口。
      瞧着箭入壶,赵川瑞吊着的那口气也松了下来。
      对投壶他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过鲜少看哥哥玩,不知其实力如何。
      周遭不缺百姓围观,赵云苓全然不顾,俯身抽箭抬手稍作打量便掷出,动作利落流畅。
      箭落壶口,比分追平。
      两人一来一往,分数始终持平,看得旁人紧张起来。
      轮到最后一箭,赵川瑞突地剑走偏锋,箭身前端投入壶口,后半段倚在壶口边缘。
      “倚竿啊!”
      “赵家七郎好本事,这一下子就拉开了!”
      “是啊是啊。”
      宋小娘子见此局已定,满面春风故作大方道:“不若三局两胜,莫说我们欺负你们。”
      杨舒窈看不惯她嚣张,刚要还嘴就听赵云苓说话。
      “不必,一局便可。”她说完看向杨舒窈,眼神宽慰,对方会意,竟真的踏下心来。
      若要胜出,定不能寻常投掷,莫非她要……
      杨舒窈猜想才凝成型,四周惊呼声顿起。
      只见赵云苓指尖灵活转动将箭掉转,身形颀瘦立于微风中,目光专注壶口。
      忽地手腕发力,众人目睹这支箭直直落入壶口,顺带将方才倚竿的箭也一并带进。
      成败一目了然。
      “进了!大人进了!”
      “倒中啊这可是!”
      杨舒窈可喜可愕,顾不上礼节抓住赵云苓手臂高声欢呼:“赵云苓!你真厉害!”
      似是被身边人欣喜雀跃感染,赵云苓浅笑不语。
      “哥哥,你竟藏着这本事!”赵川瑞也惊了,满眼崇拜望着家兄,俨然一副愿赌服输的架势。
      杨舒窈跃跃欲试,偏头微抬下巴朝宋小娘子发出邀令:“要不我们再比一局?让你们输的心服口服!”
      姑娘家本就气恼,这一激,更是应战。“比就比!”
      “那就两局叠加算分,多的一方胜。”赵云苓道出规则,两个姑娘无异议。
      兄弟二人退位一旁观战。许是玩得少,她俩起初准头都稍差些,随后几支才渐入佳境。
      一局下来宋小娘子比杨舒窈多十算,可加在一起还是赵云苓二人多。
      这下没得辩驳,宋小娘子本也不想买那玉坠,不过就是见杨舒窈要,做回拦路虎罢了。
      宋府差人来接宋小娘子回去用饭,其余几人也打道回府。
      心满意足拿到竹节玉坠,杨舒窈小心放入荷包里。赵云苓不免有些好奇:“这么喜欢?”
      “是啊,万事俱备,就差这一道东风。”杨舒窈扬唇,接着揶揄赵川瑞,“七哥,我这个嫂嫂到底是比不过宋小娘子了?”
      “没有没有!嫂嫂当然比得过。我今日出来正巧遇到她,这才一道同行,谁想就碰上哥哥跟嫂嫂了。”赵川瑞真是百口莫辩,生怕嫂嫂因此事念他。
      一旁赵云苓看得真切,忍笑点他:“下次向着点自家嫂嫂才是。”
      哪能不知道哥哥救他,赵川瑞忙接话:“是!下次啊,我保准站在嫂嫂这边!”
      “哼!你们兄弟俩才真是一唱一和!”杨舒窈笑骂一句,接过拂冬递来的汤婆子暖手。
      刚才赵云苓见杨舒窈是想试试倒中的,不知为何改了想法。
      她不问,自然有别人想知道。
      “嫂嫂,我刚瞧你也想试倒中,怎的又改了?”就算不中,总的算分也还是多。
      杨舒窈闻言余光扫了眼赵云苓,指尖摩挲汤婆子解释:“我想要那个玉坠,你哥哥那算分是死的,容不得我这般靡费。”
      “原是如此。”赵川瑞恍然。

      午饭过后,长辈们凑到一块打起叶子戏,杨舒窈闷在屋里,说什么也不让赵云苓进来。
      赵云苓无法,只得被兄弟姊妹拉去玩投壶。如今知道她能玩,哪有轻易放过她的道理。
      眨眼斜阳,灯山亮起,似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灯烛将夜照亮,赵立甫父女也换上公服携妻坐马车赴宴。
      此次官家在白羊楼设宴,正好能将整个京都繁华映入眼帘。
      杨舒窈在赵云苓身侧,随她行礼落座,竭力将端庄稳重表现好。
      “若是乏了就跟我说,后面悄悄带你走便是。”赵云苓小声告知,杨舒窈听后应声。
      宴会开始,歌舞节目不断,精彩纷呈赢来掌声不断,后宫妃子在垂帘后津津乐道,笑声听得清清楚楚。
      彭元幞头上的花更多了几朵,面若冠玉,叫未出阁的姑娘们心喜。
      留意到这点,赵云苓不动声色看向杨舒窈,见她聚精会神,频频露出笑意,收敛神色斟酒饮下。
      骤然间夜里绽放出绚烂烟火,众人抬头齐齐看去,薛行首倩影宛如从天而降,翩跹而舞,指尖轻挑,丰姿冶丽,宛若要将人的魂儿勾去。
      杨舒窈偏头瞅赵云苓目不斜视看着,一时气闷。
      觥筹交错,众人酒意正酣,官家特赦今夜无君臣之分。
      杨舒窈趁机扯下赵云苓衣袖,示意她与自己来。
      街巷姑娘家三两结伴赏花灯,猜字谜。遇到心仪的郎君,直接大着胆子送上荷包。
      孔明灯错落升起,犹如繁星慢悠悠地流连回月宫。
      远处打火花,璀璨夺目,火光映在百姓脸上,叫好声阵阵。小食摊上滚滚热气,香味扑鼻叫人食指大动。
      两人又来到那个屋顶,徐徐寒风吹散赵云苓醉意,她摘下幞头笑说:“你倒是记住了,我还想着今年怕是来不了了。”
      “赵云苓,你许个愿吧。”杨舒窈虽然恼她方才盯着薛行首,可见她此刻神情欣然,那点气也就抛在脑后了。
      “我没什么愿,就是想守着赵家便好。”
      就知她会这么说,杨舒窈哪里乐意。“哪有你这么白白费掉的!不作数!”
      赵云苓闻言轻笑出声看她:“那你替我许。”
      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杨舒窈微微抿嘴,斟酌片刻揽下这一重任:“我许就我许!”
      说完,她侧过头迎上对方视线,“我愿你能自私些,愿你能脾气差些,愿……”
      听起来实在算不上好愿望,可赵云苓却追问下去:“嗯?”
      杨舒窈娇哼扭头:“不说了,这送你。”
      掌心落入一物,是用红绳串好的竹节手绳,还残留着杨舒窈体温。
      赵云苓指腹轻抚,想必下午不让她进屋,就是在弄这个。
      清脆绵长的哨子声在耳畔响起,半晌过去,一盏孔明灯徐徐升起,纸面上画的是只鸟,角落好像还有字。
      “你看那盏孔明灯上还有字画,也不知写的是什么。”赵云苓说。
      “自然写的是那人想说的心里话。”杨舒窈咬唇看她始终望着那盏孔明灯,心道这人许是永远都不会知自己最后一愿是什么。
      孔明灯上,画有鸟的油纸一角,娟秀小字写下无法宣之于口的话。

      愿那期限不作数,三年又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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