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之核》琥玉

26、狗崽

　　93年12月云影

　　另一个世界就没这边这样顺遂。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大雪封山前夕村子发生了命案。

　　村里去年被拉唬咬伤的三个人在一天夜里听到某种野兽的怪叫声以后偷跑了出去，不顾村里大狗狂吠着阻拦，奔跑到河对岸的树林里被吃掉。

　　三个男人，留在树林里只有一片血迹和零散的骨头。

　　村里人又惊又怒！好些人都要组成狩猎队进森林里追杀拉唬，但更多的人认为第一场雪很快就要来了，今年已经不适合跟拉唬斗争，当务之急是预备祭神仪式，等大雪封山，村子就会安全，哪怕拉唬还活着，也是明年才用担心的问题。

　　村里人奈何不了拉唬本来就胆战心惊，都放弃自己住所像去年一样聚集在一起轮流守夜防止拉唬袭击，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大狗竟然不见了，村里人心急如焚，派了不少人在村子周围搜寻，都没有看到大狗的踪迹！

　　大家都非常难过，有的人说大狗可能已经遇害了，也有的人说大狗之前也在冬天下雪前离开过村子，说不定是跟外头的狼群碰头去了。

　　只有王凯非常淡定。

　　以前第一次听村民们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没听清那些人说的到底是狗群还是狼群，那时候的他也不明白大狗跟外面的狼群有什么好碰头的，后来才慢慢搞懂其中的联系。

　　村里人都担心村子唯一靠谱“治安官”的安危，还好大狗出去三天就回来了，回来以后面对大家欢天喜地的迎接也不为所动，懒洋洋爬到火堆边休息，也不去赶紧上班巡逻。

　　王凯把偷藏的食物拿出来给大狗吃，大狗吃了零食才懒洋洋把脑袋靠在王凯腿上，任由王凯帮它理毛。

　　“大狗怀孕了。”有人说。

　　没错，跟王凯想得一样。

　　上辈子同样的时间王凯特别惊讶，搞不懂大狗怎么可能怀孕。

　　那时候他认识大狗一年多，从来没意识到大狗其实没有小鸡鸡，是条母狗。

　　大狗回来以后村子里的人们安心了不少，虽然它不再像之前一样积极巡逻，但警惕性还是很高，晚上总在村子最大的火堆边陪着守夜的人，一有风吹草动它还是最先惊醒的。

　　拉唬远远在村边出现过几次，但都没找到机会，后来一段时间没再出现过，村里人还是没放松警惕，直到祭神之后开始下雪封山才让村里人各回各家。

　　大狗的肚子真的一天比一天圆了起来，王凯跟她交情那么好，自然不会让她吃着参薯稀饭怀孩子，原本私藏在家里的奶粉和鸡肉都喂给它吃，让它能生出健康强壮的狗宝宝。

　　寡妇的儿子跟女儿原本也能沾到大狗的光，但这辈子就没上辈子那么好运有牛奶和饼干。

　　他俩时常会来找王凯，寡妇发现以后少不了骂骂咧咧，但他们也不在乎，王凯给大狗加参薯餐的时候会多做他俩一份，就算是普通的参薯粥和参薯面包他们吃得也特别香甜。

　　他俩也是长身体的孩子，他们的瘦是那种明显缺乏营养而导致的瘦，王凯只能偶尔接济他俩，效果聊胜于无。

　　村里很少孩子会饿肚子，但或多或少都看着有营养不良的状况，单靠参薯当主食没法摄入足够蛋白质和热量，在这个闭塞的小村这是近乎无解的难题。

　　王凯和大狗的交情是真的好，他是唯一能够懂得大狗心情的“知音”，大狗也真的没把自己当“外人”或者“外狗”，所以临近生产的时候很自然地住进了王凯的小屋，在王凯收拾的草窝里产下两只狗崽。

　　这是王凯第二次给大狗接生，看着草窝里浑身发红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崽子，王凯的心又一次融化了。

　　营养好，大狗的奶水也充足，两只狗宝宝能吃能睡，一天一个样，第十天就相继睁开了眼睛，嫩叫着在草堆里绕着妈妈乱爬。

　　王凯人勤快又有超能力辅助，屋子里始终干净整洁，被当成产房兼育婴室的屋子气味很淡，大狗和两个宝宝住得也舒坦。

　　外头现在积雪已经一米多厚，没法想象大狗怎么在那个已经被雪彻底掩埋的狗窝里生崽。

　　上次穿过石门的时候王凯带了不少东西，动用先前卖果酱分到的钱买的煤炭和羊奶粉支撑他安心度过了冬天。

　　王凯也没忘记照顾寡妇的两个孩子，现在他俩在王凯这边吃喝寡妇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在她看来她的儿子跟女儿吃凯因的就是她占那小混蛋便宜，她为此沾沾自喜，但王凯像上辈子一样不介意被她占这一点点的便宜。

　　按照村里人的说法，寡妇之前去芦河村跟那里的人敲定了一件事，明年或者最迟后年，她就会把她的儿子跟女儿卖给不知哪里的庄园当仆人和女佣，她自己则能够在拿到那笔钱以后到芦河村甚至是镇上改嫁，过更体面的生活。

　　寡妇的儿子跟女儿都不知道自己将要被母亲卖掉的消息。

　　曾经王凯照顾他俩一方面是因为他同情两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时候的王凯盘算过从寡妇那里把他俩买下来。

　　当时王凯不知道那个庄园在哪里，但他觉得寡妇的两个孩子跟着自己会比在别处更好，起码王凯不会欺负他们，会保证他们的安全，也会让他们吃饱穿暖。

　　当然，那都是上辈子的幼稚想法，现在不提也罢。

　　跟上辈子一样，大狗生的两只狗崽一公一母，两个小家伙都很健壮，还不到一个月已经敢跟着闲不住的大狗往屋子外面钻了，好在外头是冰雪下的沟壕，几乎不受冷风影响，否则王凯真不放心它们出去。

　　小毛绒球似的两只小狗跟在妈妈后头顺着雪壕沟巡逻，东闻闻西闻闻，憨态可掬又专注的模样可爱极了，王凯告诉大狗他要留一只自己养，通过驯兽术跟大狗沟通，大狗相当配合。

　　大狗的两只崽子里小母狗比小公狗要稍微大一圈，性格更活泼胆子也更大，这跟大狗更“重女轻男”有关。

　　大狗喂奶的时候时常是先让女儿吃个够，儿子在旁边急得嗷嗷叫也不理会，直等到女儿吃饱了才允许儿子凑上前来。

　　上辈子的王凯很不理解，大狗那么多□□，两个一起吃又怎么了？大狗营养够奶水足，两只小狗根本吃不完，干嘛非要区别对待呢？

　　那时候看小公狗受委屈，他就给小公狗加餐喝羊奶粉，小母狗闻到香味凑上来也要他偏不给，急得它没少冲王凯龇着奶牙汪汪叫。

　　这辈子肯定不会那么幼稚了，两个狗崽都是他的心头宝，跟家人一样重要，他不会厚此薄彼。

　　外头雪还在下，大狗照例是带着孩子出去巡逻，它是在教自己的孩子生存本领，而且重心明显是在女儿身上。

　　她女儿巡逻的时候掉队会被训斥，但她儿子跟在后头走神或者钻雪堆里打滚儿她管都不管。

　　哪怕再一次看到，王凯还是会看不过眼，人偏心也就罢了，怎么连狗都偏心？两个不都是你生的吗？一碗水端平很难吗？

　　就这事王凯没少跟大狗理论，一再希望大狗能一视同仁，别总偏心小母狗。

　　大狗倒是稍微照顾了些王凯的意见，偶尔也带着儿子一起巡逻。

　　但是……说实话，王凯还是不得不承认“知子莫若母”，大狗跟王凯一样了解自己儿子，它女儿确实比儿子聪明得多，也独立得多。

　　一个半月，小母狗早已经自己有草窝单独睡觉了，小公狗还整天哼哼唧唧往它妈怀里钻，被妈妈轰开就奶声奶气往王凯怀里钻，王凯有心锻炼小公狗，可实在又听不得那娇气的哼哼，屡次三番被小狗得逞，结果弄得小公狗和上辈子没两样，没人抱连睡都睡不着，娇气得很。

　　而且小母狗不光个头大，连脑子都比小公狗够用，王凯还记得上辈子它俩刚开始长牙那会儿总想咬东西，王凯害怕自己衣服跟家具被咬破，拿了些木棍给两只小狗让它们磨牙，过石门的时候还专门给姐弟俩带了大骨头，两个小家伙啃得很开心，小母狗一说就懂，从来没咬过王凯屋里任何东西。

　　小公狗……可真是条怂狗，每天晚上睡在王凯怀里，白天只要王凯不注意就净给他惹事。

　　木棍也咬骨头也咬，但其他东西只要看见也都想咬一咬，王凯本来就破烂的袜子缝补过许多次已经脆弱不堪，有它折磨彻底报废，那时候王凯实在修补不起来，不得不自己用布片缝袜子，都是它的功劳。

　　反正只要王凯不看着它，王凯的木勺、木碗上都是牙印，一质问它它又夹着尾巴一副可怜模样，多委屈一样，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这辈子有驯兽师的沟通技巧来照顾小狗，小公狗毛病少一些，但该咬东西该拆家是一样都不落。

　　“都是你生的，怎么会有这种货色？”一觉醒来发现裤腿被掏个大洞，狗脑袋还套在里头，要不是裤子的材质还有家里的陈设都完全不同，恍惚间王凯都要以为自己又穿越到了上辈子的这时候。

　　这都第二次了，要不是这孙子是王凯亲手接生的，他死活都不相信它会是大狗的种！

　　“你看你妈，你看看你姐，你再看看你……”王凯连连摇头。

　　小公狗耷拉着耳朵蹲墙角关禁闭，王凯跟它老妈还有老姐一起斜眼看他，像看一个无法挽救的废柴。

　　没救了，没救了。

　　三岁看老，上辈子三个月就让王凯看出来这是一条傻狗，眼看着各家雪壕沟都挖通了，它娘整天带着姐姐在村子里来回巡逻被各种称赞，而它呢？只会跟在王凯屁股后头，随时闻王凯的手看有没有好吃的，或者看看王凯又看看王凯藏好吃的的地方，用眼神示意王凯早/中/晚饭的时间快到了，赶紧给它吃好吃的。

　　它姐性格跟大狗像，是王凯照顾大的，也能抱在怀里顺毛，可是到时间就会挣扎着出去跟妈妈巡逻，非常自律，哪像这废柴，一到巡逻时候就蔫哒哒，不情不愿跟在后头，夹着尾巴慢吞吞的，有时候甚至会装病或者装腿瘸不想出门。

　　要不是王凯知道后来这小子威武可靠的模样，真的会以为他是条废狗。

　　上辈子这个时候王凯本来想在姐弟里挑一只自己养，但这情况他也没得挑，它姐注定是村里新的保安队长，这个废柴正好由王凯照顾。

　　这辈子跟上辈子没太大出入，王凯负责照顾小公狗，而大狗则培养女儿当“接班狗”。

　　跟上辈子没什么出入的不光有大狗生崽这件事，在王凯刻意降低自己影响的情况下其他事情也按部就班地发生了。

　　王凯说的是寡妇那边，现实世界里春节前寡妇家的房子塌掉了，一如上辈子，这让王凯多少松了口气。

　　自从丈夫死掉以后她连续三年没有修葺过屋顶哪怕一次，她家屋顶能坚持这么久也算是奇迹，寡妇哭哭啼啼让村子里其他人收留她们一家三口，可哪有人愿意收留她们？

　　别说别人家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就算有，请神容易送神难，寡妇要是带孩子赖着不走到时候又怎么办？

　　走投无路，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到王凯这里哭穷，可王凯也告诉她了，他年龄小，自己也寄居在萨坎爷爷家的房子，房里已经住了三条狗，两个孩子王凯能勉强收留，但她这个大人是绝对没办法。

　　看凯因能收留两个孩子，寡妇大大的高兴，但对于凯因坚持收她“伙食费”的行为忍不住破口大骂，嫌凯因刻薄。

　　王凯才不管她怎么骂。他又不是开善堂的，偶尔给她儿子和女儿吃一顿还行，现在住过来每顿都吃他的，他哪有那么多参薯？村里人可都看着呢！

　　总而言之，不顾寡妇的反对王凯还是跟从前一样从她家倒塌的废墟里挖出来了两大包参薯兜回去，气得寡妇哇哇大叫，要是没人拦着得跟王凯拼命。

　　寡妇到底是没跟王凯拼命，毕竟王凯收留了她儿子跟女儿以后她自己也更容易找其他人家收留。

　　寡妇的儿子很欢喜，抱着凯因的腿咯咯笑着怎么都不愿意松开。寡妇的女儿拧了弟弟好几次耳朵，那小崽子龇牙咧嘴也不离开凯因半步。

　　等她稍微平静下来王凯还跟她讨论了下有关她儿子和女儿的问题，王凯告诉她她可以考虑别把儿子和女儿卖给别人，卖给他也不错，王凯愿意每年支付给她大量的参薯和其他东西，直到两清，当然，钱币也行。

　　寡妇很吃惊凯因知道她要卖两个孩子的事情，但对于凯因要买她儿子和女儿的话嗤之以鼻。

　　她才不相信凯因能有那么多参薯给她，而且别人告诉她两个孩子被卖到庄园里以后会过上好日子，以后说不定她还能借着机会也过上好日子，比跟在凯因这种只会种地的小鬼身边好太多太多。

　　谈崩了，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毕竟上辈子寡妇也是一样的固执。

　　可笑王凯上辈子还天真的认为既然寡妇自己不识好歹，也就别怪他拐了她儿子和女儿跑路，让她人财两空。

　　那时候的王凯以为自己明年翅膀能长硬点，就能有跑路的资本。

　　真的是幼稚得可笑！

　　不过村里人还真没想到有人主动收留寡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