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之核》琥玉

25、破茧

　　93年11月云影

　　上辈子王凯照顾小孩的时候很担心，因为持续的高温有时候会把人烧傻、耳聋眼瞎或者直接痴呆，寡妇的儿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那时候的他却很担心小孩子会留下后遗症。

　　寡妇的女儿早缩在弟弟身边睡着了，她睡前喝了一碗甜甜的参薯糊糊，王凯让她不许说任何话，可从她发亮的眼睛王凯能明白，甜甜的参薯糊是她没吃过的美味。

　　第二天早晨王凯醒来的时候寡妇的女儿已经在用王凯的壁炉做早饭了，她手艺差得可以，熬的参薯粥跟猪食差不多，卖相和味道都差到极点，哪怕王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伙食也还是撒了点盐才皱眉吃完。

　　寡妇的女儿吃得很认真，早晨她羡慕地看王凯给她迷迷糊糊的弟弟冲参薯糊糊吃，边看边吞口水。

　　“你弟应该没问题，多睡睡醒来就好了。”吃完饭王凯跟她说。

　　“嗯。”寡妇的女儿乖巧地点头。

　　她这回见识到了王凯的一些秘密，这些秘密有些夸张，所以王凯再三警告她要绝对保密，这会儿她不太敢看王凯的眼睛。

　　她弟弟真的没大碍了，一顿退烧药和连续四顿消炎药吃下去已经彻底退烧，连咳嗽都好了很多，呼吸平稳，看样子状态不错。

　　早晨弄醒来喂他吃东西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但能感觉出来只是困，简单测试听觉和视觉也没问题，抓着王凯的手指不松开，王凯倒松了口气。

　　照估算，寡妇最多傍晚就会跟村里其他人回来，尽管把她儿子留在王凯这里更有利于他恢复，但为了遵从上辈子的轨迹，还是得把他送回家。

　　寡妇家那个恶心的草铺王凯完全没办法忍受，所以趁着中午的时间他跟寡妇的女儿两个人在村里收集了大量干燥的枯草把她家的恶心草铺给换掉了，顺便还做了下扫除，有王凯发动异能，寡妇家里深藏的所有臭虫跳蚤都死得一干二净。

　　等王凯跟寡妇的女儿擦着额头的汗水回到小屋，寡妇的儿子已经醒来了，正在那发愣。

　　火光里瘦骨嶙峋嘴唇发白的家伙大眼睛看着王凯跟他姐姐，有一丝惊喜和羞怯。

　　“凯……因。”他声音很小。

　　“你好点了吗？”王凯坐到他身边。

　　“嗯。”他低着头闷闷地回答。

　　他现在确实好多了，刚才还自己跑出去上了厕所，现在身上有点酸疼，头也还有点晕，但其他都好。

　　他身上没劲，走路的时候还是摇摇晃晃轻飘飘的，王凯抱他回家的路上他紧紧抱着王凯脖子一直不说话，直到王凯把他放到草铺上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用手抹眼角的眼泪。

　　“你哭什么？”王凯问他。

　　“你不要不理我和姐姐……好不好？”他啜泣着，埋下头。

　　“别哭，男子汉不能随便掉眼泪，好好休息，明天跟你姐姐来找我。”王凯拍拍这个小白眼狼的脑袋。

　　这还是这辈子王凯第一次拍他脑袋，昨天给他擦洗身子的时候也给他洗了头，虽然顾及其他人发现而没有用洗衣粉，但起码不像过去那样油腻肮脏，甚至有点点柔顺。

　　“嗯。”他抽噎着回答得很乖，叫得跟猫咪似的。

　　王凯想起自己念小学时候的大儿子，也是这样柔顺的头发，放学被司机接回家以后常常欢叫着像枚炮弹一样一头扎进他怀里。

　　兄弟两个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寡妇的女儿送王凯出门的时候叫住了王凯，她蹲下来笨拙地跪倒地上，她捧住王凯的脚，把头凑上去。

　　王凯看到了，没有躲开。

　　他知道寡妇的女儿想干什么。

　　寡妇的女儿低头在王凯鞋子上郑重地亲了一下，随后才爬起身来，表情也变得轻松。

　　上辈子王凯也救了寡妇的儿子，不过寡妇女儿跪下“行礼”的时候他不适应，把她推开了，那时候她跪着说这是她妈妈那边村子感谢恩人的方式，必须跪着亲吻恩人的脚，否则就是忘恩负义，说完就又想低头。

　　王凯还仿佛记得自己上辈子那种别扭的感觉，慌慌张张拒绝掉。

　　当时寡妇的女儿很难过，被拒绝以后眼泪就流了出来，难过地低着头哭泣。

　　王凯上辈子自我检讨的时候就怀疑他拒绝寡妇女儿“芦村大礼”是寡妇女儿后来背叛他的重要因素，后来其他人也对他行过类似的礼，结合当地风土人情其实也没那么难接受，所以王凯也没为难寡妇的女儿。

　　看着寡妇女儿牵着弟弟的手有说有笑往回家走，王凯自己也松口气。毕竟他知道上辈子拒绝寡妇女儿的时候她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家的，这样要好多了。

　　回到家，王凯躺在自己的草铺里松了口气。

　　他上辈子一开始非常厌恶芦河村的“大礼”，可是生活久了，懂得“入乡随俗”，慢慢也就理解为什么那些泥腿子愿意以亲吻对方脚的方式来表示感激，再后来也还有其他人向他行“芦村大礼”，他就没有再用伤人的方式拒绝。

　　至于这会不会影响自己大儿子出生……王凯认为不会影响，而且他心里其实也有小小的希望，他希望未来可以发生改变，他希望尼娜和约恩姐弟不要背叛他，他给他们取名字的时候曾怀着莫大的期望，要是未来可以改变……

　　唉！

　　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让王凯很惆怅，但与此同时，他也在劝告自己，多愁善感不是他的风格。

　　寡妇回来了，她的女儿只字未提弟弟生病的事情，没讲有关王凯一个字，就连寡妇在王凯面前炫耀自己从芦河村换回来的“宝贝”的时候她的女儿也只是很隐蔽地带着歉意看王凯，而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这样很好。

　　小孩子身体恢复得比较快，寡妇的儿子在后几天到王凯这边过几次，缠着王凯跟只猫咪似的，王凯把自己从河里捞的小鱼还有参薯面包分给他了一些让他增强营养，两星期以后那孩子就活蹦乱跳。

　　那小子知道凯因救了自己，听说姐姐“行大礼”感谢过凯因，也想用一样的方式表示感谢，但王凯可不能任由他乱来，只告诉他等他健康长大成大孩子以后才能行礼，小毛头才作罢，信誓旦旦一定会快点长成个子高高的大人。

　　托他的福，也为了奖励他姐姐守口如瓶，王凯给他的姐姐也加了几次餐，但像上辈子那样香甜的奶粉他们是享受不到了。

　　寡妇的儿子不再像以前一样怯生生的，活泼了许多，而且也不会再总脸脏兮兮吊着鼻涕了，他知道凯因讨厌他吊鼻涕的模样，他最害怕凯因说他不好。

　　寡妇呢？

　　寡妇只知道儿子在凯因这边吃了东西，她为占了便宜而洋洋得意，觉得凯因是在“屈服”，就算凯因跟她碰面的时候依然口无遮拦该骂就骂也并不在意。

　　月底穿过石门回到家，王凯洗漱过以后睡得很香。

　　上辈子差不多的时间他第一回把钱币从对面世界带回家，那时候他还不确定钱币到底是不是金的，第二天专门请假一天让爸爸陪他去金店验证。

　　王凯还记得金店那个奸诈的老板，年过六旬的瘦削老头戴着副老花镜，一副很精明的样子，接过钱币在手里掂了几下眼睛就亮起来：“金的。”

　　那时候的王凯和王春成都瞬间站得笔直，忘了呼吸。

　　上辈子的那枚金币卖了两千六百多块，虽然也招来过麻烦，但比起这辈子那枚让王凯吃了许多苦头的金币要有帮助多了，王凯对父母的极度不信任使他不打算再一次拿出金币来像上辈子一样改善家里的生活。

　　没有金币获取暴利就没法立刻还清债务，家里也得继续过苦日子。

　　王凯无所谓，苦日子他过多了，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初三的课业很繁重，但是王凯驾轻就熟，体育课上王凯撒开腿飞奔，把班里其他同学远远甩在后头，体育老师好几次都说王凯是搞体育的好苗子，王凯都不接话。

　　体育老师也没法多说，毕竟他问过那个男生的班主任，那男生的文化课成绩非常优秀，根本不会去考虑当特长生。

　　以前又黑又瘦的小不点在今年个头蹿得飞快，几乎是一月一个模样，连本来不算起眼的面孔都变得白皙俊秀，王凯班的同学私底下都说王凯是他们班几个好看的男生之一，连代课老师都对王凯有印象，说那孩子“长得端正”。

　　上辈子同样的时间王凯还在为自己的身高发愁，担心自己一辈子都长不高，像一个侏儒，王凯原本在高中才开始的蜕变提前一年多发生了，如同破茧化蝶一样开始变成让人能注意到的模样。

　　家里开小卖部了，吃喝不再像以前那样拮据，不过背着债务还是穷，王凯个子长得快，家里没钱给他买衣服，他仍旧靠同学接济的旧衣服度日。

　　王凯很穷，但他在学校从来都不自卑，他会很开朗地跟同学们一起欢笑，他会穿着双破烂的球鞋在球场上奔跑，赢得比赛以后他跟其他男生勾肩搭背，汗水从他发梢滴落，旁观的女生们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他明明很穷，穷到穿打补丁的衣服，却自信又耀眼，总笑得那么开朗，像一个无忧无虑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