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末世苍雪》观测家

1、第一章

　　你把传奇披戴，你把海底植满悲怆。
　　你朝世界尽头缓慢前行。
　　那时的多少风光，还有多少凄凉。
　　日光被你镶嵌在你瘦削的肩膀，
　　把未来推向黑暗，
　　把过去照得虚妄。
　　你是冰雪的王爵。
　　你是末世的苍雪。
　　——《幻城》

　　樱空释出生在雪雾森林刚刚开始的冬天。

　　幻雪帝国的大雪，一落十年。

　　大片大片的霜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抚过幼童仰起的白皙细腻的面颊，细细融化在小王子银白的长发上，落进他晶莹纯白的瞳孔里。

　　他实在是个奇怪的孩子，就连爱着他的母亲莲姬也不免这样慨叹。整个幻雪帝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孩子像他一样，拥有那般纯正的银白长发和瞳孔，还有那如同鲛人一样精致的面容，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

　　小王子总是站在樱花树下，抬头望着树梢推积的，一簇簇雪白的新雪。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哪怕得以重来一世，哪怕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处处不同，他都沉默着，什么也不曾说过。

　　他不同于旁人的瞳色总是让人惊讶，但是四圣者说，那是冰族血统最为纯正的象征，是强大天赋和灵力的体现。冰王听说后神色很是复杂，樱空释知道因为他是他最不抱有期待的孩子。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所有人最偏爱的是冰后的小儿子，他的哥哥，卡索。

　　因此，他和莲姬的地位都很难堪。

　　他是被丢弃在角落里，不被期望的，像野草一样生长的孩子。就连他银白的瞳色，也被愚昧的百姓所排挤歧视。

　　但樱空释从不在意这些眼神。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是这般诡异而荒诞，像极他的前世，却绝然不同于前世。

　　而眼前这些自称神的冰族，他们是如此脆弱而笨拙，头发短小得仿佛刚刚诞生的幼儿，且不堪一击。瞳孔是浑浊暗淡的深蓝色，容貌丑陋，就连血液也是火族精灵一般肮脏的红色。

　　也许这一切不过是渊祭的又一个游戏，就像是幻雪神山里的那座水晶宫殿。

　　释！莲姬拿着一件裘衣，从远远的山脚走来，停在他的右侧：释，你冷吗?披上这个吧。

　　小王子将目光对上她眼中满满的担忧与疼爱，露出幼童甜美而稚气的微笑：母亲，我不冷。

　　他看着这个叫莲姬的女人，目光里是快要溢出来的疼爱和慈祥，想起渊祭那总是诡异如同雾气一般的笑容，就差点笑出声来。

　　真是个荒诞可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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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空释见过卡索。

　　那是一个跟他的哥哥完全不一样的孩子，一头白色短发乱七八糟地贴在头上和额前。面容也没有哥哥的精致，只能称得上一声可爱。蓝色的眼睛里是清澈而愚蠢的天真。

　　那是个同他哥哥完全不一样的孩子。

　　他最后那浅薄的希望也消失了。

　　他嘴角的笑愈发灿烂和残忍。

　　他依然站在那颗硕大的樱花树下，微微仰起头看树梢的新雪，从不用幻术屏蔽风雪，让那些细小的雪花落进自己晶莹纯白的瞳孔里。

　　雪雾森林的小孩喜欢用雪球砸向他的头，叫他异类，他藏在衣袖里的无名指轻轻屈起，那些雪球便全部被挡下。

　　你是个异类！妖怪！他们这样冲他喊着。

　　是吗？小王子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轻轻落在他们身上。他的眼中大雪弥漫，不知从哪里来的风，突然就灌满了他雪白的幻术长袍。

　　似乎连那些飘落于空中的樱花花瓣都凝滞了片刻。带头的孩子眼前突然出现平地而起的风雪，随后在意识消散的最后，是踩在积雪上的细细碎碎的声音，他听见他平静甚而漠然的声音：这里的樱花一直都是红色吗？

　　他想要说话，却陷入永恒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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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雾森林里的孩子失踪了很多。

　　被找到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已经被炙热的火焰吞噬，只留下蜿蜒一地的，红色的血液。

　　一点一点，红莲一般绽开在洁白晶莹的雪地上。

　　有人站出来说：王，那天我在落樱坡看见了释王子。

　　你想说什么？身形还是幼童的小王子笑着看向他。

　　我......那人似乎有些畏惧他的眼神，躲闪着目光，咬牙跪在了地上：请王明鉴！

　　泫溻突然说：不对，这是火族的幻术。

　　围观的人群哗然一片，没有人再敢有所质疑，而樱空释静静地凝视着盛开的红莲。

　　那肮脏无比的，火红色的鲜血。

　　他轻轻放下衣袖中屈起的食指。

　　不知为何，冰王却回头看向他，神色复杂难测。

　　他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笑容如同樱花般缓缓舒展，干净而漂亮。

　　你看，明明他知道自己和莲姬过得很不好，被所有人嘲笑着，但他从来不曾在意过这对母子，现在却第一时间怀疑上了他们。

　　很快所有人都离开了，只留下肆意绽放的红莲和满地的鲜血在干净洁白的雪地上，如同一块丑陋而明亮的伤疤。

　　樱花近乎凝滞地缓缓落下。

　　樱空释突然弯下身去，晶莹白色的血液从口中不断地汹涌而出，滴落在满地白雪里，了无痕迹。

　　总归是太过急切了一点。

　　他跪坐在地上，平静地擦去嘴角的血迹，重新站起来。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默默修炼着幻术，只有变得更强，他才能够给哥哥自由。

　　虽然这一世的卡索不是他的哥哥，但至少他有和哥一样的名字。他愿意帮助他，以完成上一世那未尽的夙愿。

　　就像是在玩游戏，不过是因为想要达成自己喜欢的结局，所以愿意稍稍上点心罢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圣战。

　　他其实记得那时候的惨烈。

　　卡索总以为他太小，对那段回忆几乎没有记忆，但他只是不在乎。

　　他不在乎那场刃雪城烧了十年的大火，不在乎哥哥姐姐们绝望的呼喊，不在乎不断轰然倒下的身躯和划破整个天穹的尖锐悲鸣，他只记得与卡索在凡世相依为命的三十年，记得哥俯下身对他说：释，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记忆中是哥哥温暖的怀抱，和他温柔而坚毅的眼神，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回忆。

　　你个异类，害人精！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孩，打断了他的回忆，愤怒地用雪球砸向他，他冷冷地看着这些漏网之鱼，漂亮的银色瞳孔里是深深的冷漠与厌烦。

　　雪球向他砸来，藏在袖袍里的食指已经屈起。

　　你还我的哥哥！不知谁这样叫了一声，樱空释突然怔愣了片刻。

　　小心！有人用幻术阻挡了所有攻击，将他羸弱的身体护在怀中。

　　温柔的布料轻轻擦过他的脸，那是只有人鱼族才能织就的珍贵鲛绡，比雍容的千年雪狐的皮毛还要柔软。

　　他听见他说：释，别怕，我来保护你。

　　哥......？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衣领，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般，仿佛一切都未曾远去。

　　那群讨厌的小孩很快一哄而散，樱空释看着这一世的卡索，他们截然不同又似乎有本质上的相似，那种让他讨厌的相似，善良地愚蠢。

　　我来陪你玩，好吗？释。

　　卡索踌躇地牵起了他弟弟的手，他对这个漂亮得如同女孩子一样的弟弟有着莫名的亲近与喜爱。

　　小王子歪了歪头，漂亮的银色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卡索的身形。他侧过身来，亲吻他的眉毛：

　　好的，哥，好。

　　卡索第一次看见他笑，笑容如同泉水般清澈，干净而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