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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柳氏泪如雨下。

      她知道沐雪是装不出这个荒唐样子来的。

      现在她很后悔,后悔昨日不该指责女儿撒谎。

      沐雪本就极度娇气,从小到大都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何曾被训斥过?长辈讲话稍稍大声些,都能把她吓得哭鼻子。
      想起昨日对沐雪的警告,柳氏心下一阵愧疚。
      她当面拆穿沐雪说谎,还不准沐雪去向沐恒诉苦,沐雪的心灵那般敏感脆弱,受不了这份委屈也是极有可能。

      柳氏将沐雪神智失常的大半原因归结在了自己身上。
      她恨自己做了那样糊涂的事。
      沐雪是她的亲骨肉,她合该偏爱她,就算沐雪说了不利于赵景润的谎话,她也不应该当面挑明。当时为何就没忍住呢。

      仿佛第二次失去了自己的女儿,柳氏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神情惨淡地离开了沐雪的房间。

      ……

      当天夜晚。

      柳氏再一次来到沐雪房中。

      沐雪此时已经熟睡,柳氏轻轻坐到了床边,从袖中拿出一个雕花木匣,她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块金佛吊坠和一条鸽血红玛瑙手串,依次戴在了沐雪的颈上和手腕上。
      这两样东西是她今天拿去寺庙里找高僧加持过的,特别是那条手串,玛瑙珠之间还夹着一颗开过光的舍利子。
      沐雪自小信佛,柳氏便希望这两样东西能为她带来好运,保她平安,帮她消除灾难。

      离去之前,柳氏抚摸着沐雪的脸颊,哽咽着道歉:

      “雪儿,对不起,娘昨天不该那样对你讲话。既然你不肯接受景润,娘便不再勉强。往后只要你欢喜无虞,别的都不重要了。”

      .

      自沐雪二次失忆后,柳氏对赵景润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她不再用以往那种亲切的目光看待赵景润,也不再鼓励赵景润执着下去。

      在沐雪第二次失忆后,柳氏便第一时间约见了赵景润。
      她将沐雪现在的情况告诉了赵景润,并开门见山地说:“雪儿的病情反复无常,已不再适合嫁作人妇。你们二人,终归是有缘无分了。”

      赵景润面露惶恐:“夫人……”

      “景润,”柳氏含泪惋惜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能早日放下对雪儿的感情,另觅良人。等过几日,我会和侯爷一起到宁王府,向你父母致歉,取消两家的婚约。”

      “不,不……”赵景润连连摇头,悲伤地红了眼眶,恐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此刻是在作戏还是真情流露,他说:“我不介意的,夫人,不管阿雪变成什么样子,我对她的心意都不会改变,恳求您和侯爷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未等柳氏回应,赵景润便紧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阿雪。倘若您和侯爷执意要取消婚约,那景润也无话可说,但我永远不会再娶别的女子。”

      柳氏听得心疼,正欲劝他莫要犯傻,却被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赵景润竟撩袍跪在了地上,抓着柳氏的手,卑微乞求道:“夫人,我可以等的。等多久都可以。求你们不要取消婚约,没了阿雪我会活不下去……”

      柳氏蹙紧眉头,愣怔了良久。

      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万万不能随便给人下跪的。可赵景润却宁可放下男儿尊严,也要保住这桩姻缘……着实太痴情了些。

      柳氏不好再说强硬的话,但同样也不敢再鼓舞赵景润继续在她的女儿身上投入。

      她便折中说了一句:“你既如此坚持,那就随你吧。等哪日你想通了,由你父母出面,来侯府解除婚约亦可。”

      柳氏言下之意已经很显然,她想让赵景润自己知难而退,主动来侯府退婚。

      而赵景润还听出另一层意思,那就是——

      以后柳氏不会再帮助他。

      不会帮他创造机会跟沐雪相处,也不会再在沐恒面前帮他说好话。

      他只能靠自己了。

      心中虽怨愤到了极点,赵景润却仍得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朝柳氏道:“谢夫人。”

      柳氏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摇头轻叹:“景润,我衷心劝你不要执迷下去。雪儿已不是曾经的雪儿,你这样只会虚耗光阴,最终可能什么回报都得不到。”

      赵景润强笑着答话:“景润只求此生无悔,不求回报。”

      柳氏语塞。
      怕再听赵景润说下去,她就会动摇自己的决定,便慌得一径转身离去,留赵景润一人站在原地。

      望着柳氏远去的背影,赵景润拂了拂膝盖上的灰尘,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

      一日后。

      大长公主府。

      凌巍在前往敬渊侯府之前,先去了沐玄真的住处。

      大长公主离世后,沐玄真一直以驸马身份居住在公主府,独自过着孤家寡人的生活。纵然沐恒多次来接他回沐家同住,他都拒绝了。

      对于凌巍的到来,沐玄真感到十分意外,即刻将人引至客堂入座,又命仆人沏茶招待。

      待凌巍饮下一口茶,沐玄真才开口问道:“首辅今日突然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凌巍放下茶盏,回以浅笑:“无事。”

      沐玄真:“……”

      无事?
      凌巍这种寡淡之人,无事怎么可能来找他。

      还没等沐玄真开始琢磨,便听见凌巍向他寒暄:“许久不见,沐老身子还好么?”

      “沐老”与“沐阁老”仅有一字之差,但在沐玄真听来,凌巍嘴里的“沐老”二字更为纯朴悦耳,不会让他感受到恭维和揶揄。只是……凌巍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懒得嘘寒问暖,却有心来关怀他这个八杆子打不到的外人?!

      许是受宠若惊,沐玄真愣了下,点头回道:“老朽身子骨还算硬朗,平日也无病无灾,有劳首辅挂怀。”

      凌巍颔首,道:“您叫我介雨便好。我们曾是师徒,叫首辅反倒生分了。”

      沐玄真:“……”

      生分?他就没和凌巍有过亲近的关系!

      若不是大长公主在世时与江老夫人交好,沐玄真也不会去给凌巍当老师。

      回忆起那段短暂的师徒缘分,沐玄真只想苦笑。

      幼年时的凌巍太淘气了,整日与他斗智斗勇,根本无心学业,只想偷溜去玩。沐玄真都已记不清,他曾手拿戒尺追着凌巍跑了多少条街……
      最令他难忘的是那一次,凌巍如往常一样逃学,竟跑到大街上,跟着一个老乞丐学奏奚琴。
      当他看见凌巍赤着脚丫、散着头发和老乞丐坐在一块儿拉奚琴的那一刻,心都凉了个透。
      凌巍宁愿和乞丐学琴,也不愿听他讲学问……他好歹是个知识渊博的大学士,却在这一天被一个街头乞丐比了下去,说不生气是假的。沐玄真当天便辞教了,他与凌巍的师徒缘分也终结于此。

      看出沐玄真在回溯往事,凌巍雅声道:“介雨当初年幼不懂事,辜负沐老一番热忱,还请您不要见气。”

      沐玄真忍不住笑了笑。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能从凌巍口中听到一句致歉的话。虽是迟了些,但他还是很欣慰。

      沐玄真豁达道:“首辅幼时固然贪耍,却也天赋异禀,如今文韬武略,已是前途无限,又何谈辜负老朽。”

      凌巍低首道:“您谬赞了。”
      说完这句话,凌巍便从自己的随从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双手呈给沐玄真。

      他道:“介雨前些日子得了一方老坑洮砚,经砚雕大师品鉴,算得上是砚中极品。自古便有洮砚配文豪一说,我认为这砚台赠与沐老最为合适,望您收下。”

      沐玄真:“……”
      若非他不信玄邪,定会怀疑凌巍今日被人夺舍了。不但跟他表歉,还送他这么珍贵的东西?

      沐玄真本就喜爱收藏文房四宝,尤其对砚台格外热衷,凌巍这下可把他整得无从应对了。

      “介雨,你今日当真没有别的意图?”沐玄真盯着凌巍手里的盒子,确认道。

      凌巍道:“没有。这砚台仅仅是我的一点心意,您不用多虑。”

      沐玄真这才将信将疑地收下砚台。
      还没等他打开欣赏一眼,凌巍便又转开话题道:“听说您的孙女苏醒了?”

      ……怎么又扯到他的孙女了?
      沐玄真面露诧异,没有及时作出回应。

      凌巍解释道:“沐小姐是景润的未婚妻,我又是景润的舅舅,于情于理,我早该去探望一下沐小姐。拖延了这么久,实在有失礼数。”

      沐玄真:“……”

      凌巍又道:“您今日要去看沐小姐么?不如我与您一道去吧。”

      沐玄真:“……”

      饶是沐玄真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愣是没看出来凌巍到底想做什么。
      沐家风头虽盛,但远未达到能让凌巍倒贴讨好的程度。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凌巍不是为了赵景润而想去看望沐雪。

      思忖了片刻,沐玄真点头顺应道:“老朽确实打算要去看看孙女。”

      这下便顺利让凌巍得了逞,立即将他邀请到备满礼品的马车内坐下,径直驱向敬渊侯府。

      沐玄真端坐在凌巍的车驾上,轻轻扫视着车内的补品和药材,心里纳闷了一路。

      ……

      到达敬渊侯府门外,待马车完全停稳后,凌巍让沐玄真先下了车。

      巧的是,赵景润刚好比他们先一步抵达敬渊侯府,这会儿也才下车,还未进门。

      见沐玄真与凌巍结伴而来,赵景润一脸莫名。

      双方隔空对视了几息。

      赵景润主动上前,先朝沐玄真见了礼,然后又面向凌巍,面上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问:“小舅舅怎会来此?”

      凌巍凝他一眼,轻嗤道:“我不可以来么?”

      “……”
      赵景润被呛得无言以对。

      凌巍每次见他,都不会好好说话,巴不得让旁边每个人都知道他不待见他。

      可恶。

      ……

      得知凌巍随沐玄真一起来侯府做客,沐恒激动坏了,整个喜出望外,亲自出来迎接。

      而赵景润则被无视。
      他只能像条夹着尾巴的狗一般,默默跟在沐恒等人身后,连存在感都不敢找。

      .

      来到客厅里,沐恒亲手给凌巍斟上一杯庐山云雾。
      杯中茶味醇厚,幽香如兰,闻起来已是心旷神怡。凌巍谢过沐恒,便双手持杯,端起来轻啜了一口。

      他才喝了一小口,沐恒便又提着茶壶给他续杯,慷慨地说:“时辰还早,慢慢喝。晚些在侯府用完饭再走。”

      凌巍:“……”

      面对沐恒的热情款待,凌巍有些适应不来。

      不知为什么,沐恒看向他时,双眼总在放光。

      凌巍被盯得不太好意思。

      为缓解尴尬,凌巍略侧头避开沐恒的视线,兀自陈述道:“凌某最近在处理内阁事务时遇到一些问题,便趁今日空闲,去向沐老请教了一番。恰巧又从沐老口中得知,沐小姐已然从病中苏醒,便临时备了些礼物前来看望。唐突之处,还请侯爷见谅。”

      沐恒高兴得连连摆手:“不唐突,不唐突。”

      沐玄真却听得额角跳了跳。
      什么叫从他口中得知?
      还向他请教问题?

      凌巍这小子,撒谎都不会脸红的呀。

      虽然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预感到自己要被凌巍利用一回,但沐玄真没有料到,竟是这般利用法。
      拿他当幌子,是图说话方便,还是转移注意呢?
      沐玄真只觉好笑。
      利用便利用吧,好歹人家做人厚道,先送了他一方极品洮砚,还附赠一句迟来的道歉,算是提前补偿到位了。

      但沐玄真想不通的是,凌巍搞这么多弯弯绕绕来看他孙女,硬将一件简单的事复杂化,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太难猜了。

      怨不得人们都说,这位年轻的首辅心思过于诡谲,幽若深潭之水,谁也别想勘破他的内心。

      ……

      过了一会儿,沐恒借口出去解手,却把一个丫鬟叫到角落里低声吩咐道:“去叫晴儿将小姐梳妆打扮一下,带来客厅见一见客人。”

      客人?
      丫鬟探头望向厅内,视线直接锁定在了一袭白袍的凌巍身上。

      这还是侯爷第一次让小姐出来见客呢。

      “是。”

      丫鬟应了声,便快步去往沐雪的住处,向晴儿传达沐恒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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