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未婚夫的小舅舅》欢无涯

6、第 6 章

　　次日，敬渊侯府。

　　自打那日，赵景润在饭桌上当着众长辈的面催促婚事，沐雪对这个男人的厌恶感可谓与日俱增。

　　似是为了唤醒她的爱意，赵景润每天都殷勤地来看望她，变着法子哄她开心，巴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她身上。可她一心只想逃避，片刻也不想面对赵景润。

　　最近两日，她更是半点也不想搭理对方，连样子都懒得装。昨日远远看见赵景润抱着一捧鲜花向她走来，她便如同见了瘟神般立即起身躲开，回到闺房把门紧紧关上，说什么也不肯见人家，纯粹连基本的礼貌都不顾了。

　　赵景润已在她这里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沐雪时常躺在床上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可恶，竟无来由地对一个无辜之人施以这样的冷暴力？

　　平心而论，赵景润并没有做错什么啊，他只是很努力地在挽回一个变了心的爱人，不该受到这么残忍的对待……

　　虽知晓自己的做法很过分，但沐雪仍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赵景润。

　　不管柳氏怎么劝，也不管下人们为赵景润说多少好话，沐雪都通通听不进去。

　　她就是控制不住地讨厌他、排斥他。

　　就比如现在，沐雪正趴在湖边的围栏上看锦鲤，时不时地抓一把鱼食撒进水中，一边赏鱼一边喂鱼，以此打发无聊的时光，却不知，赵景润早已站在远处的八角凉亭里，盯着她的侧影注视了许久。

　　沐雪浑然没有察觉到侧方投来的灼灼视线，只专注地望着水里的鱼，不断对比着哪一条更好看。
　　丫鬟晴儿静静守在一旁，不敢打扰她。

　　一阵清风拂过，明澈如镜的湖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沐雪身上衣裙轻薄，经风一吹，便美似云烟，显得她整个人格外温柔秀美。

　　她今日穿了身雪白色绣金丝海棠的褙子，两襟处以细金线勾出漂亮的花纹并缝了几粒上品珍珠作为装饰，内里着一件鹅黄织锦抹肚，腰上搭的是一袭象牙色缀金流苏百迭裙。这看似素净的一身衣裳，在做工和用料上却是毫不含糊，与沐雪的气质极为相配。

　　赵景润遥遥相望，只觉站在湖边风口处的少女美若仙子，心脏怦然间，两脚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

　　他轻步来到沐雪身后，一声不响地站着。过了片刻，他才低柔地发出一点声音:

　　“阿雪。”

　　沐雪一个激灵，猛地转过头来，正正对上赵景润含笑的面容。

　　由于她转头时动作幅度过急，原本松松插在发间的芙蓉金钗掉落在地，一头乌发也随之披散下来，将她那白瓷般的脸蛋衬得更小。

　　赵景润又往前走了些。

　　面对赵景润的逼近，沐雪惊慌失措，不自觉往旁边退了两步。
　　正当她想张口喊晴儿送她回房间的时候，赵景润陡然弯下腰，帮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金钗，摊在手心里归还给她。

　　“……谢谢。”
　　她敷衍地谢了一声，不等赵景润跟她说上一句话，便拿着金钗一径走开。

　　晴儿瞅了眼被扔下的赵景润，无奈叹了叹气，便快速追随沐雪而去。

　　谁料，还未走出几步路，沐雪便忽然喘不上气来，竟虚弱得昏了过去。

　　晴儿吓坏了，又扶不动她，只得冲着仍停留在附近的赵景润喊话:“世子，小姐晕倒了！”

　　赵景润见状，连忙跑了过去，迅速将沐雪抱回房间。

　　今日沐恒父子不在家中，柳氏匆匆赶来时，府医正给沐雪把着脉。

　　“雪儿这是怎么了？”柳氏问府医。

　　府医将沐雪的手搁回被窝里，站起来道:“回夫人，小姐身子太弱，应是方才走路急了些，一时接不上气，故而导致昏迷。歇息一会儿便无碍了。”

　　柳氏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抬手扇了晴儿一个耳光，斥责道:“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晴儿眼眶通红:“奴婢知错了……”

　　“夫人，此事不怪晴儿。”赵景润站上前来，轻声同柳氏道:“阿雪是因为不想看见我，急于从我面前走开，这才气喘昏倒。您要怪就怪景润吧。”

　　柳氏一时语塞，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沐雪，又看了看神情落寞的赵景润，都不知该骂谁好了。
　　最终还是觉得对不住赵景润，主动宽慰道:“景润，雪儿生着病，浑身不爽利，难免会做出一些任性的事，你不要跟她计较。”

　　赵景润温和道:“夫人放心，景润都明白的。阿雪身子不舒服，我看着也很心疼。既然阿雪不想见我，那我从明日起，只站在远处偷偷瞧她一眼便好，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出现在她跟前，惹她不悦。等阿雪身子好些了，我再找个适当的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见赵景润这样懂事，柳氏眼中的怜悯又多了几分。她轻扶着对方的手臂，鼓励道:“不要灰心，雪儿不是个心硬的人，她能看到你对她的心意，也迟早会重新喜欢上你的。”

　　赵景润强作笑颜，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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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雪昏睡了很久。

　　她又在梦里听到那个奇怪的声音。

　　【宿主，如果你坚持对赵景润这个态度，那就别怪本系统对你采用暴力手段了。删除记忆都不能让你对赵景润改观，你是想让本系统把你打回三岁智商，将你变成最好哄的小女孩儿状态吗？劝你尽快和赵景润完婚，否则本系统会让你活得非常痛苦。】

　　沐雪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两只细小的手掌抓紧了身上覆盖的被子，捏出深深的褶皱。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晴儿见她睡相挣扎，不敢大意，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出声叫醒她。

　　沐雪全身发冷，头脑混沌不清，只疲滞地眨着氲水的双眸，有气无力道:“我娘走了吗？”

　　晴儿道:“夫人刚离开一会儿，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夫人过来。”

　　沐雪便稍稍闭上眼睛，等待柳氏到来。

　　柳氏一进门就被晴儿告知沐雪做了噩梦，心下一疼，连忙做到榻边安抚女儿。

　　“雪儿不怕，娘在这儿呢。”

　　沐雪一看到母亲来到自己身边，便眼圈一红，哭泣道:“娘，我感觉我身体里有个怪物，它刚刚恐吓我，让我尽快和赵景润成亲，不然就要折磨我……”

　　柳氏闻言愣住，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紧接着又听见沐雪煞有其事地说那怪物要用“暴力”对付她，还说那怪物“删除”过她的记忆，甚至胡言乱语说什么“智商”。
　　沐雪嘴里的词太过新奇，柳氏压根不懂这些概念。但她的女儿却对那些闻所未闻的词汇顺口而出，好似早有认知。柳氏不由得心生诧异。

　　“雪儿，没有怪物，你只是做噩梦了。”柳氏将女儿扶起来抱进怀里，柔声道:“你对景润太过抵触，又整日胡思乱想，才会做这样的噩梦。梦是假的，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不是的……那不是梦……”

　　沐雪正欲反驳，便被柳氏强行打断:“好了。这件事不要同你父亲说，母亲知道便好。”

　　柳氏伸手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痕，慈爱的目光中带了点审视:“雪儿，爹娘固然疼爱你，但不代表会无底线地纵容你耍性子。不论你如今有多想摆脱景润，编造谎言这种做法都是不可取的。”

　　沐雪反应过来柳氏的意思，摇摇头道:“娘，我没有撒谎——”

　　“莫再说了。”
　　柳氏认定了女儿在耍心眼算计赵景润，又见沐雪不肯承认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柳氏此刻已是有些气愤，不愿再陪她胡闹下去，只严肃叮嘱道:“你眼里若还有我这个母亲，那便不要将这件事拿去你父亲面前说。你父亲处处袒护你，是不会公正处事的，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景润。”

　　沐恒对赵景润的好印象本就所剩无几，要是再被沐雪这么一整，赵景润就更惨了。

　　柳氏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做出陷害他人的事。
　　她盯问沐雪：“娘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沐雪忍着眼泪，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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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氏离去后，晴儿缓步来到沐雪床前，低语道:“小姐，您不喜欢世子来看您，大可以与夫人明说，为何要编出这样的谎话呢……”

　　沐雪沉闷不语。

　　晴儿心叹，连她这个丫鬟都瞧出小姐在扯谎，夫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小姐的把戏？
　　毕竟小姐的谎话是那么刻意且离谱。

　　晴儿想不通，宁王世子那么好的一个人，对她这个小丫鬟都能如此心善，小姐怎就铁了心不理睬他呢？
　　小姐以前可是把他当成宝贝一样珍惜啊。
　　面对如此落差，也不知世子心痛不痛。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出去吧。”

　　沐雪对晴儿说。

　　晴儿便低身一福，退到房外守着。

　　沐雪望了下虚掩的房门，忽抬起一只手按住胸口。
　　不确定是不是那个自称“系统”的怪物在使坏，她此刻心堵得慌，强烈的窒息感裹挟着她，让她难受得蹙紧了眉。

　　早知母亲不相信她说的话，她就该留着等父亲回来再说的。
　　眼下后悔也来不及了，母亲已撂下话来，不准她向父亲透露此事，一旦她说了，母亲必然会生气。她不想惹母亲生气，便不能再去告诉父亲了。

　　可是她真的好害怕。
　　那个怪物似乎掌控着她的生死，还想剥夺属于她自己的意志，这么可怕的东西，究竟是怎么缠上她的？

　　怕什么来什么，她很快就听到那怪物的哂笑声。

　　【宿主，你胆子真大啊，居然敢直接把我的存在告诉别人，你就不怕他们先把你当成怪物吗？谁会信你说的话？即便有人信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看来还是本系统给你吃的苦头太少了，你很不听话哎。】

　　沐雪背脊生凉，刚想喊人，便觉周身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像被针扎，又像被毒虫叮咬，直直令她痛不欲生。

　　倏然，房门被人推开。
　　视野朦胧中，沐雪隐约看见了父亲的身影，于是她拼命地叫出声来:“爹爹，我好疼啊……”

　　随即便被一只大手托起半边身子抱了起来，她感受到父亲坚实而温暖的胸膛，身上的疼痛莫名减轻了一些，本来蜷成一团的身子也微微舒展开，就这么软软地厥在了父亲的怀抱里。

　　“雪儿，雪儿——”
　　沐恒刚回到侯府，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急着来看女儿，没想到撞见这么一幕。
　　眼睁睁看着女儿在自己怀里失去意识，沐恒心如火焚，当即召来府医为沐雪看病。

　　但府医却说，沐雪的脉象并无异常。

　　论医术，敬渊侯府的府医并不比宫中的太医差，按理说是不会误诊的。
　　可沐恒瞧着沐雪的症状，还是难以放心。他整晚守在沐雪床前，就想看看沐雪明天醒来后会不会有所好转。若病情依然不稳定，他就要向皇帝告几天假，待在家中好好陪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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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一宿未眠的沐恒被女儿打击到了。

　　只因沐雪睁开眼睛看到他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是谁啊？”

　　没错，沐雪又失忆了。

　　不仅失了忆，连说话语气都变得幼稚了许多，一会儿缠着他说要吃什么雪媚娘，一会儿又说要去什么动物园看什么大熊猫……沐恒听得一头雾水，纵有万贯家财，如今却一样都不能满足她。

　　府医又一次被传唤过来，当着沐恒的面，将沐雪的病状诊断为“失心疯”。

　　为人父亲，沐恒此时此刻很是崩溃，悲痛之下，竟像狼一样哭嚎了起来。

　　柳氏闻讯赶来时，便见沐恒揩着眼泪坐在床边痛哭流涕，嘴里一个劲儿地嚷嚷着：“我女儿怎么这么命苦……”

　　心烦地将沐恒推开了些，柳氏抢坐到沐雪身前，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忍泪道：“雪儿，你在和爹娘逗趣对不对？”

　　柳氏不愿相信，昨日还好端端的人，今日就疯了。她宁可相信沐雪在装疯卖傻跟她赌气。

　　然而，沐雪与她对视片刻，蓦然露齿笑了笑：“阿姨，你长得好美丽，可以给雪雪买一根棒棒糖吗？”

　　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