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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大金镯子 ...


  •   我在日光与烛光的交互中向他走去,他亦绕过书桌迎向我:“乐儿,你醒了,你身子刚好,应当多歇息。”

      我道:“臣妾睡了太久,委实睡不着了。”

      周赴拥我入怀:“乐儿,你受苦了。”

      只这一句,我由头到尾经受的所有苦处便都不算什么了。我知道他心中有愧,却也只能无力道:“臣妾已经没事了,臣妾这不是好好的么?臣妾会一直好好的。”

      周赴道:“乐儿没事就好。”

      他声音里的心酸无奈使我同样心酸无奈,我倚在他怀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良久方道:“臣妾又惹皇上担心了,听妍儿说皇上这几日守在臣妾床边,几乎都未合眼,皇上才应多歇息才是。”

      周赴叹道:“等朕批完了折子,陪乐儿用过晚膳,今夜便可好好睡一觉了。”

      我嗯了一声,彼此却都不肯松手,仿佛就要这样相拥到老。

      可我们终究要回归现实,我轻轻推开了他:“臣妾回寝殿等着皇上。”

      周赴微微笑着道了声好。

      我提步转身,感受到他目光追随着我,直至我走出暖阁。回到寝殿的那一刻,我突然捂住嘴失声痛哭起来,我哭弯了腰,不能自抑,另一手捂住胸口,那块地方闷得发慌。

      妍儿急问:“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拉扯了一下姜禾衣袖。

      姜禾忙对妍儿道:“声音小点,别让皇上听见了。”她声音里也带了哭腔。

      这真是泪水决了堤,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喘不过来气,仍然止不住。从小到大我都没这么哭过,以往也经历了不少伤心事,可我不大喜欢流泪,因为我觉得哭也没用,不如不哭。可这一回,我是真难受,真不得不哭。

      一想到自己过去做的那些傻事,一想到我和周赴彼此错过的许多年,一想到他为我独自抗下的所有,我便忍不住要哭。

      我几乎哭得岔了气,却不能嚎啕大哭,因为周赴离我不远,我不想让他听见。

      妍儿和姜禾一边给我递干净的帕子,一边小声安慰着我别哭了,我一直哭到力竭方才抽抽搭搭地命她俩给我打些热水来。

      我洗了脸又用热毛巾敷了眼睛,再鼓起勇气坐到梳妆台前,结果令我大失所望。这两眼红肿得跟喜馍馍似的,便是大浓妆也遮不住,怎么可能不被周赴发觉。

      妍儿吞吞吐吐道:“娘娘哭了有小半个时辰,哪是这热毛巾敷一敷便能消肿褪红的。”

      我泄气地瘫坐在椅子上:“那便罢了。”

      瞒不住便不瞒也罢。

      周赴批完折子时已夜深了,我本也没什么胃口用膳,只吃了碗粥应付,途中我命姜禾给周赴送去清粥素菜和几样点心,也不知他动筷没有,但想来是没有的。他一贯废寝忘食。

      闵公公怨我不顾惜身子,实则他心心念念的皇上也从没有顾惜过自己的身子。我跟周赴互相担忧牵挂,竟可谓是同路人。

      周赴来到我身边时,我已换上寝衣半卧在床。他一来,我便睁开眼道:“皇上可算忙完了。”声音之沙哑是我无法控制的。

      周赴坐在床边:“还在等朕?”

      我点点头,往他怀里倒去:“皇上没来,臣妾怎能安睡。”

      周赴果然还是一眼看穿:“乐儿哭过?”

      我已睁不开眼:“臣妾唯恐自己福薄,不能陪皇上终老。”

      周赴登时不悦道:“乐儿怎可如此胡说。”

      我叹道:“为免臣妾胡思乱想,往后皇上能否多陪陪臣妾?”

      周赴真是一哄就好。

      他道:“朕会永远陪着乐儿,再不分离。”

      我心满意足地睡下,想来他也很快便入睡了。

      翌日晨光熹微,周赴在我耳边道:“好生调养身子,朕去上朝了。”

      我喃喃应了一声,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后方觉他那话似有暗示之意,于是我特地多吃了一碟红枣糕,略甜。

      说来我整个人还是有点儿发昏,庆太医来为我诊脉,过程中双眉聚拢、满脸凝重,好似我病得不轻,令他很是难办。

      待他收回手,将我脉上薄绸与腕下脉枕收进他的医药箱子里,我淡然道:“庆太医,本宫身子如何,还请直言。”

      庆愈恭敬拱手道:“回禀娘娘,娘娘原先根基强健,便是凤体抱恙也能很快恢复,可如今…”

      我神态自若:“怎么如今不行了?”

      庆愈慌张道:“倒也并非绝对,只是娘娘小产之后,身心俱损,尚未恢复便又接连染病甚至于深受毒害,娘娘的身子已然…”

      我皱了皱眉:“你直说就是,不必有所顾忌。”

      庆愈好似豁出去道:“娘娘的身子委实再经不起折腾了,娘娘若执意不听微臣劝告,微臣纵有滔天医术,也医不好娘娘之病。”

      我倒是十分平静:“本宫岂是不听劝之人,还请庆太医尽心医治本宫,本宫必定谨遵医嘱,不敢有违。”

      庆愈忙道:“娘娘折煞微臣了,微臣这便去给娘娘开药。”

      我点点头:“有劳庆太医。”

      妍儿便跟着庆愈去抓药了,我让姜禾扶着我到殿外走走,她怕我受风,给我披了件带毛领的斗篷。

      我穿上果然觉得暖,这天渐渐地冷了,我已准备担起皇后之责,年下便将有许多事要办,我更不能不养好身子。

      小薛子在前院一角搬抬花盆时,我不经意间瞧见他手上竟戴了个大金镯子,足有两指宽,半指厚,格外精致绚丽,一看即知价格不菲。若是有人收买他意图打探我永乐宫内部机密,他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地戴出来显摆吧。

      好歹是跟了我多年的人,无论如何不会蠢到如斯地步。

      我缓缓走过去,小薛子先是左顾右盼了一阵,讶然发觉我是奔他而来之后赶忙道:“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我单刀直入:“你手上的大金镯子可惹眼得很哪。”

      小薛子一抬手,直接把袖子撩开给我看:“娘娘您说这个?”

      我默然视之,心下却十分诧异。这镯子少说也值千金之数,宫里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出手便在千金之上。

      小薛子嬉皮笑脸道:“还得是托娘娘的福,给奴才派了份好差事,皇上一高兴,便赏了奴才一大金镯子。”

      “皇上赏的?”我不觉惊诧道,“皇上几时赏的,因何赏你?”

      小薛子老实道:“就是端敬太后召见娘娘那晚,娘娘不是派奴才跑去恪勤殿向皇上禀告么?皇上还特地问了奴才,是不是娘娘亲口下的令,奴才回禀皇上奴才不敢撒谎,千真万确是娘娘临走前特命奴才来的,皇上当时便龙颜大悦,欢喜得坐不住,故破例重赏奴才,就是这大金镯子。”

      我难以置信道:“就…就这?”

      小薛子老实巴交地点点头:“奴才绝无一字半句的欺瞒,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我顿了顿道:“既是皇上赏赐,你便该好生收着,岂能这般张扬。御赐之物若是有一星半点儿的损毁,你有几个脑袋能抵罪?”

      小薛子如醍醐灌顶,忙道:“谢娘娘指点,奴才这便将这镯子好生收着,再不随便拿出来。”

      我极有皇后风范地嗯了一声:“去吧。”

      等到周赴来陪我用过晚膳,与我分坐于长榻上时,我想起那事,忍不住道:“皇上出手可真是阔绰,那等分量的大金镯子,说赏便赏了,赏的还是臣妾宫里的人。这事若被有心人传出去,必定又要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定是臣妾财迷心窍,故而臣妾宫里的下人一个赛一个的贪心不足。”

      周赴忍俊不禁:“若是钱财便可迷住乐儿的心窍,那许多事都变得简单多了。”

      我抿唇笑道:“皇上可别避重就轻,皇上从来不是冲动行事,不计后果之人,却为何重赏小薛子,不为臣妾着想?”

      周赴坦然道:“因为朕是真的高兴。”

      我困惑道:“有什么值得高兴?”

      周赴深情款款地望着我:“因为乐儿终于学会求助于朕了,乐儿在临危之际想到朕已很令朕高兴,何况乐儿还派了人来向朕禀告,朕一时喜出望外,故此厚赏来人。”

      从没有人将我看得这样重。

      我眼里泪水打转,却是噗嗤一声笑道:“早知皇上如此得空,说找来便能找来,皇上不在臣妾身边时,臣妾就该一天十二个时辰各轮派一人去请皇上,没请来就罢了,请来了还能得个大金镯子。起先是大金镯子,之后兴许是金簪金钗,金圈金环,金坠金佩,还可以是金珠金元宝。臣妾的永乐宫里若堆满金子,那才叫金光闪闪,金碧辉煌呢。”

      周赴失笑:“那岂不是坐实了乐儿财迷心窍之名?”

      我扬了扬眉:“都是皇上赏的,外头的人要如何议论,便只管让他们议论去吧。”

      周赴起身往我这边走来,打横抱起了我:“那乐儿便是朕的金屋藏娇,朕可不能辜负大好时光。”

      我脸红了红,一时昏了头,扯得没边际了。但周赴知道我还在调养身子,自然不会对我做什么,只是搂着我入睡罢了。

      我在他怀里轻声细语道:“其实臣妾只想朝朝暮暮都跟皇上在一起。”

      反正金子再多我也用不上。

      周赴笑了笑,将我搂得更紧:“会的,朕和乐儿,会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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