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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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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命往嘴里塞着面包的艾薇儿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装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来,希望弗雷德里克能够带上自己做向导……她的愿望自然不可能实现。
“带上贝塔吧,听说奥利兰流行傀儡仆人,不带都不好意思出门。”
艾尔看了看面色不善整理行装的上司,还有一直在旁边绕来绕去插不进手的小傀儡,适时提出这么个明显经过深谋远虑的建议——他们可再也不想忍受第二次一回房间就看到个傀儡在那里掸床拍枕头,或者更糟的,深更半夜被它潜入房间扫地擦桌缝被子了——真是不堪回首的噩梦。
“哦,我们不去帝都了吗?”怀里抱着一堆衣服的贝塔失望地问道,“那里有很多人啊!”它在“很多”上强调了语气,试图唤起这里的人类注意。
弗雷德里克沉默地收拾着东西,直到他不顾其他人的脸色,把属下们身边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收进了自己的行囊——他原本是什么都没带的——才开口说:“你跟我走。”潜进奥利兰需要一个身份,谁都知道,最能证明一个黑暗子民身份的莫过于一只活蹦乱跳的傀儡了。
“可是艾薇儿小姐……”命令必须服从,贝塔为难地看向起劲嚼着干面包的死灵法师。它担心自己不在了,这些人会欺负她。然而逻辑处理器又告诉它,最好别把自己的担心说出口。
“去吧孩子,没有奥尔蒂斯,他们没有能力带着你堂而皇之走进任何一座城门。”艾薇儿微笑着(因为嘴里有东西,她的笑容有些扭曲)安抚小傀儡,“奥利兰也有很多人,还有不少你的同类。”
“你是说机器人吗?!”贝塔激动得颤抖起来,它紧紧拉住弗雷德里克的袖子表达感谢,“哦,弗雷兹大人,机器人?那里有别的机器人?你要带我去找机器人吗?你真好!”
机器人是什么玩意儿?傀儡会给自己的取名字了?在场的人类再次陷入恐怖的沉默,只有贝塔开心的语气像幽灵一样飘荡在空气里:“我怎么没发现呢?奥利兰在哪里呢?我没有收到讯号啊!它们也没有收到我发出去的讯号吗?还是说解密码不同呢?一定是因为解密码不同吧……”
“我有两件从没穿过的法师袍……可漂亮了。”艾薇儿积极主动地打断了小傀儡不知所云的唠叨,她殷勤地向弗雷德里克说,“您一定用得着!”
贝塔按照指示去找艾薇儿塞在行李中的法师袍,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这么大方的馈赠,圣骑士没有道理拒绝,奥利兰是黑暗之城,里面最多的就是鬼鬼祟祟的死灵法师,据说只要披上长袍带上兜帽,很少有人会在乎你的真面目——曾经的奥利兰居民,艾薇儿向他们郑重解释道,对撒谎是美德的黑暗子民来说,随便打听别人的真实身份是极度不礼貌的行为,恶劣程度好比在光明神雕像前吐口水。
最终,在艰难抉择下,贝塔忍痛放弃了另一分队——对机器人来说,弱势群体永远能得到更多的关注,弗雷兹大人只有一个人,根据新规则他又是它的主人,显然比其他人更需要它。然而它一路上显得忧心忡忡,不断地嘀嘀咕咕艾薇儿小姐会不会被欺负,罗杰会不会又把衣服弄脏,本杰明是不是还跟着他们呢,艾尔和特雷西大人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帝都真的有很多很多很多人吗?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那里有几十万人吗?有上百万吗?哦!天呐!
弗雷德里克唯一能说的就是两个字“闭嘴!”。
半个月后。
“你好呀。”风尘仆仆的贝塔放下软帽,十分友好地伸手向隔壁队伍里的少年打招呼,对方的脸蛋非常漂亮,可是表情比起贝塔来却显得很僵硬,“你是什么材料做的?好神奇!”
“……”
奥利兰显然在准备什么庆典,这从天上时不时飞过的古龙和骷髅人就可以看出来,平常日子是没人乐意消耗这么多法力的。城门口堵成了一团,大家都得排队出示身份证明或者介绍信才能进去。
排在队伍里的弗雷德里克抬头仰望气势恢宏的奥利兰城门,做了一次深呼吸,才拉下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压低声音对身后探头探脑的小傀儡道:“别乱说话。”
贝塔闻言乖乖闭上嘴,它跟在弗雷德里克后面,拽着他法师袍宽大的后襟,还是忍不住探出脑袋左看右看,兴奋不已。但是因为之前去挨个询问有没有人需要服务的过激行为引起了不必要的骚动,最后受到了弗雷兹大人严厉的叱责,它只能暂时忍耐这份冲动。
视线突然被挡住了,于是小机器人眨巴了两下眼睛,激动得死命扯住主人的衣服嚷嚷:“弗雷兹大人!你看!这是什么!这个不是人!”
偶尔被它用手指到的“不是人”有着浓密的胡须和乱糟糟的毛发,对方眯起金色的瞳孔,手里的铁锤不住摇晃着,低下头冲弗雷德里克大吼:“管好你的傀儡!”
“这是只兽人。”
从七天前,也就是进入黑暗阵营地界起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弗雷德里克又拉了拉帽檐,确保这里没有熟人后,他无视对方的咆哮,十分淡定地对抱住自己胳膊的小傀儡说,“不过是混血的,奥利兰有很多混血兽人。”
“兽人是什么?”被兽人吼得后退了半步准备攻击的贝塔又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望着眼前起码三米高的巨大人形怪兽——说它是野兽,它有人的形状,说它是人,它还长着角和尾巴,手里还挥舞着巨大的铁锤——“神奇的生物!”
兽人勃然大怒(虽然它也没听懂,只是本能地生气),然而城门近在眼前,太阳又火辣辣的,这时候没有什么人愿意主动生事,于是它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不顾小傀儡的尖叫,恶狠狠地对弗雷德里克说:“人类法师,今天下午,三只青蛙,俺等你!”
“请不要随地吐痰……病菌会感染到人的!”贝塔有些生气地冲兽人远去的背影喊道,然而它还没机会把地面清理干净,就被一只手拖了回去。
弗雷德里克没明白那只兽人在说什么,奥利兰对他来说还是一团谜——圣骑士只是换了个姿势,把刚发现自己又做了错事贝塔从身后圈到身前,省得它再在队伍里窜来窜去询问有没有人需要服务或者像刚才那样大惊小怪——即使在满地傀儡和不合群法师的奥利兰,这种行为也绝对会惹人起疑心。
但他的想法还是出了纰漏,他确实限制了贝塔的行动,却因为一时心软没有完全限制它的发言——现在的贝塔一瞬间里能做出至少五种无辜委屈的模样,而且一路上它可算把撒娇这一招练得炉火纯青,弗雷德里克简直怀疑艾维尔那个该死的法师特地教过它——于是剩下的时间,小傀儡除了不住仰头询问他需不需要喝水,需不需要坐下休息,就都在努力引诱隔壁队伍里的另一只傀儡和它说话——而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只傀儡明显不是造来说话的……也就是说,它压根没有说话功能。
天气炎热,人又多,出于不想再为这家伙的事烦心的目的,披着死法长袍的弗雷德里克沉默着,放任小机器人继续尝试,不断尝试,坚持一切方法去尝试。
于是隔壁那只无法说话的傀儡的主人终于微笑着除下兜帽,温柔地——公道地说,绝大部分法师讲话的语气都很温柔,因为他们永远都显得苍白和有气无力——对还没有放弃的小傀儡说道:“它叫比利,你叫什么?”
“哦,我叫贝塔C223。”小傀儡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它不敢相信似的,开心又害羞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对贝塔来说,这是第三个愿意知道它名字的人,机器人十分感动,“您也可以叫我贝塔……我惹您烦了吗?”
“当然没有。”棕色长发的黑袍法师带着迷人的微笑,打量着站得笔直的小傀儡,他的眼神炙热,“很遗憾比利不能说话,你可比它精神多了。”
“因为我可以有限度地使用太阳能,虽然别的不太够,可是基本行动还能维持。”贝塔兴致勃勃地告诉这个友善的陌生人,同时对那个和自己差不多的“机器人”竟然不会说话深表遗憾,它惋惜地问比利,“你一句话都不能说吗?”
法师轻轻拍了拍比利的肩膀,得到主人示意的傀儡立即对它点点头,贝塔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唉,我要是会维修就好了……不能说话的话,就不能好好跟人类沟通了。”
比利立即又对它点了点头,还露出一丝丝笑意,十分感同身受。
“你靠什么运行呢?”贝塔开始询问它最关心的、也是一直都在紧张的问题,“我感觉到你的‘核’,可是不明白你的能量来源。”
美丽的傀儡带着一丝僵硬的笑容,含情脉脉地看了看自己的主人,比起表情,它的眼神有活力得多。
“是人吗?是人类给你能量吗?”贝塔想了半天,苦恼地望着对方说,“可到底怎么弄呢?我没发现有可以转换的东西……”
“……”
“可爱的孩子,做工精致,而且很有趣。”法师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转过头对依旧保持沉默的弗雷德里克彬彬有礼询问道,“可以换给我吗?您有开价权——对您来说,这个小家伙想必呱噪了点,不是吗?”
贝塔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部分时候,人类之间暗潮涌动的对话它是听不懂的,即使有逻辑处理器也一样。小傀儡只是仰起头,柔软的头发在弗雷德里克的下巴上蹭了蹭,兴高采烈地问:“你渴了吗弗雷兹大人?我可以把水送给别人喝么?”
弗雷德里克跟着躁动不安的人群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仿佛结了冰:“不。”这就相当于同时回答了两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