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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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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高映就消失了,柏子裕痛苦地掩着脸,他彻底变成了一个脆弱的,令人失望的人,但他不想这样。
竹筏还在不断地往前漂着,上面的人全都不说话,四周的空气就好像凝结住了一般,不多时,柏子裕就已经望见了那排带着琉璃瓦的房子。
“不……不.......”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走,但他无处可逃,宁越的手抢先一步抓住了他试图往后退去的身体。
“老大。”宁越同样也在对他笑,但那个笑,看得柏子裕心都跟着颤了起来。
“你还记得吧,这排房子里面其实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我们一起在里面穿梭了很久,但却始终没能找到出去的路。”
宁越并没有见到最后的出口,所以对他而言,这个洞就是无休无止的。如果他是人类,而人类又非要拥有灵魂这种东西的话,那他的灵魂大概永远都走不出那个洞了,他被困在里面了,同时也困在了柏子裕的怀抱中。
是啊,宁越已经死了,他就死在了自己怀里。
宁越的眼睛正在一眨一眨地盯着柏子裕看,竹筏还在不停地往前漂着,那排房子离他们越来越远,宁越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淡。
“老大,其实我还挺喜欢跟你,跟你们待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虽然我没有你和关哥那么厉害,但我起码还有高映跟我斗嘴。”
宁越勉强冲着柏子裕笑了一下,但那个笑转瞬即逝,速度快到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剩下的话来不及说了,老大你保重,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柏子裕仰面躺在竹筏上,这一次,他甚至连抬手挡着脸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那漆黑的连一丝光亮都没有的夜空,他想哭,但无论他怎么努力眼睛却始终都是干的。
就这样又躺了许久,许久过后,徐莺从原先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她伸出手将自己的外套从柏子裕脑袋下抽出来套在了自己身上,柏子裕不说话,侧过身呆呆地望着她。
“这是我最喜欢的外套,我想带走它。”徐莺重新坐了下去,望着水面说。
比起幸沐,徐莺大概是一个狠心的人,都到这个时候了,她却连一件外套都不肯留给自己,柏子裕自嘲般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徐莺轻声说,“老大,我是最早离开你的人,可那不是我自愿的,从进到这个地方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需要我了。”
“换句话说,是你主动杀死我的不是吗?”
徐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淡,柏子裕不敢看她,但却趴在地上拼命地摇着头,“不,不是的,我没有杀你,没有。”
也许是柏子裕现在的模样太过可怜了,徐莺的声音软了下来,她伸手在柏子裕头发上碰了碰,“比起我,你其实才是最狠的那个,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么久都见不到你呢?你知道吗?看着你和高映他们一起并肩战斗的样子,我有多羡慕吗?”
说到这儿,徐莺停顿了片刻,片刻后,她又说:“不过还好,你最后还是给了我跟你道别的机会,我很感谢你,最起码你没有彻底抹杀掉我的存在。”
“老大,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老大了,你好好保重。”
徐莺走得没有丝毫的留恋,也许她真的在怪柏子裕,怪柏子裕最先放弃了她,怪柏子裕没能带着她经历这痛苦但却意义非凡的一切。
终于,竹筏上就只剩柏子裕和关逸两个人了。柏子裕已经痛苦到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了,关逸这才从前面转过身,一双眼睛细细地盯着柏子裕看,就像是从未见过他一样。
“你也要走吗?”半晌后,柏子裕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
关逸没回答他的问题,他在柏子裕身旁躺了下来,与他一起看着那片漆黑的天。
“如果我也要走的话,你会怎么样?”关逸问。
终于,一滴眼泪顺着柏子裕的眼角落了下来,落在了身下的竹筏上,很快又落去了那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关逸……”柏子裕轻轻地唤了一声,就好像是怕惊到谁一样。
“我找不到你了。”
关逸沉默了半晌,半晌后他笑了笑,对柏子裕说:“还有时间,你为什么不再找找看呢?”
突然,柏子裕的手指上传来一阵极其强烈的痛感,四周的景物正在慢慢地褪去,关逸的笑脸突然之间变得扭曲了起来,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人,就只是一张皱皱巴巴的皮囊一样。
柏子裕猛地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水池里,还是一天之前关逸被带走的地方,没有任何改变,他依旧没能找到关逸,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做的一个梦罢了。
身下潺潺的水流声传进柏子裕耳朵里,他艰难地坐起身,手中还握着关逸临走时丢下的那把扇子,柏子裕低头看了一眼,藏在扇子里的那根银针此刻正扎在他手心里。
很显然,关逸什么都知道,他早就已经算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自己走后柏子裕会经历些什么,所以才会特地将这把扇子丢下,最终用这种方式把陷入梦境的柏子裕唤醒。
其实到最后柏子裕也还是没能顺利地找到关逸,一天的时间早已经过去了,柏子裕颓废地将自己泡在水池中,他甚至连扎在手心里的那根银针都没拔出来。
他不想浪费那最后一丝力气了,自己终究是要死的,他知道。
与此同时,山洞里,风长老板着脸看着墙壁上的画面,他能清楚地看到柏子裕的一举一动,但柏子裕却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累了,需要休息。”关逸沉声说。
风长老叹了一口气,眼神与一旁站着的蒙朔短暂地交会了一秒。
确实,柏子裕这个人的抗压能力远没有蒙朔那么强,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应该算是同一种人。
很久之前,蒙朔也面临和柏子裕一样的困境,但他的表现要比柏子裕好太多,他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就发现了整件事中不对劲的那一部分,所以他现在才能站在这里和风长老一起看着柏子裕。
“去把他带过来吧。”风长老淡淡地说了一句,蒙朔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山洞,不多时,已经被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柏子裕就被拖了进来,一同带来的还有他画在地上的那幅画。
蒙朔显然也不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人,只见他将画着图的那一整块地皮都铲了起来,此刻就放在风长老面前的石桌上,周围到处都散落在黑色的泥土,看得关逸皱了皱眉。
“别介意,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蒙朔笑了笑,没管依旧倒在地上的柏子裕,自顾自地又站回了原处。
关逸站起身,将柏子裕扶到了自己坐着的地方,但他身上太烫了,整个人的意识已经极度不清醒了,关逸只能站在一旁好让他靠在自己的腿,这样柏子裕才总算能勉强坐住了。
“一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你没能找到他。”风长老一脸严肃地看着柏子裕说。
柏子裕半眯着眼,嘴里泄出一丝哼笑,“所以呢?要杀了我?还是杀了他?来吧,给我个痛快。”
说完,他又抬眼看了一眼关逸,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那一眼,就好像是在跟关逸道歉一样。抱歉我没能找到你,抱歉我没办法保护你,抱歉我食言了,抱歉我要死了。
关逸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的手在身上胡乱地摸了几把,然后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那瓶子里,还剩最后一粒药,他毫不犹豫地将药喂给了柏子裕。
半晌后,柏子裕已经恢复了最基本的意识,只不过体力方面还有些不足,依旧需要靠在关逸身上。
“你说吧,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柏子裕的大脑刚一恢复就冷着声音问。
事到如今他也已经看出来了,对方根本就不是想要他的命,至于幸沐和高映他们几个,那本就不是一个具体的人,只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
“恭喜你,你终于恢复神智了。”风长老的语气听起来竟然带着那么一丝欣喜,柏子裕看着他,心里总觉得这人一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没有对风长老说的话做出任何反应,他只是转了转脑袋,看着关逸问:“现在呢?你打算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了吗?”
关逸的眼睛有些发红,他看着柏子裕,他想说话,但张了好几次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这大概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先睡一觉吧,我守着你,故事很长,你需要有一个良好的体力和清醒的头脑来接受这一切。”关逸说。
柏子裕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他以为关逸还是在跟他兜圈子,明明之前已经说好了会告诉他一切的真相,但事到临头了,关逸却还是退缩了。
“那你呢?你又打算告诉我什么?”柏子裕将视线转去了风长老身上,定定地问。
风长老被他问的一时没了话,眼神与关逸对视了一眼,后者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柏子裕虽然吃了自己的药,但他现在太过脆弱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关逸没有把握他还能撑到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怕柏子裕会先行一步崩溃掉,他想让柏子裕先休息。
还有时间,这么久都已经挺过来了,自然也就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