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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幻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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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P3的录音到此戛然而止,天宫院鸣停下脚步,他将微微出了些薄汗的额前碎发撩上去。
晨跑绕完一圈,他和牛岛若利在初见的十字路口分别。
回到住宅区,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只MP3,显示屏上的电量是即将告终的红线,垂下眼,天宫院鸣摁下按键、将它关机。
没有什么好再继续追忆的。
拿下发带,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牛岛若利待会会来到这里接他,带他去白鸟泽报道。
日本的一个学年往往从4月1日才开始,现在才12月末,处于不上不下的空闲期。
正常的毕业学分他已提前修满,不出所料,他的学籍借读应该会被分派到牛岛若利所在的年级组。
门口传来铃响,天宫院鸣走到落地窗旁看了眼,是已到达的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抬起眼,就在二楼落地窗旁看见天宫院鸣的清瘦身影,玻璃反光有些刺眼,他眼睛眯了眯。
天宫院鸣站在窗侧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进来。
收拾要用到的资料文件,天宫院鸣蹲在行李箱前翻找着。
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他闻声抬起头,是上到二楼的牛岛若利。
“稍等,马上就好。”他随口道,牛岛若利没说话。
察觉到牛岛若利此刻的静默,天宫院鸣抽空瞥了他一眼,“怎么了,若哥?”
牛岛若利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开口。
“游也在下面。”
天宫院鸣收拾资料的手一顿,他无奈笑了声,继续手上动作,“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我与他一路。”
“这样。”
天宫院鸣支吾了声,他扫视完确认自己没有需要再带的东西后才站起身,“那走吧。”
“再耽误下去,免得他待会又要怪你。”
*
天宫院游也,天宫集团首席CEO,集团继承人。
正以一种看不出内心焦灼的冷感面庞坐在后座上,静静等待自己的幼弟,天宫院鸣的到来。
冷冽如冰川般的蔚蓝双眼紧盯车窗外的那栋住宅的大门,此刻正在前座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司机感受来自身后如芒刺背的视线,大气不敢出。
适时,住宅那侧传来些许动静,天宫院游也眼睛一眨不眨。
一道魁梧些的身影推开门,是牛岛若利。
他拉开门没急着向前走,在他身后慢慢跟着出来一道矮了半个头的身影,银发金眸,体型修长。
天宫院鸣。
长高了些,也瘦了些。
天宫院游也慢慢地想,一向在生意场上被人称为‘鹰隼’的狡诈家伙,如今却像是失了智般满心满眼里都是一个人的身影。
拉下车窗,天宫院游也叫了声:“鸣。”
天宫院鸣闻声抬起头,他走近两步,回了声哥。
“好久不见,鸣。”
抿了下唇,天宫院游也主动挑起话题,
“好久不见。”
天宫院鸣应了声,看了眼后座,没有其他人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在想写什么的天宫院游也摇了摇头,“父亲母亲还在东京本家,我先来见你一面,好让他们放心。”
闻言,天宫院鸣笑了笑,“不必担心我,在宫城县有若哥,而且哥你时不时也会过来,没什么好担忧的。”
天宫院游也摘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摁着眉心、抬起那双蔚蓝的眼瞳静静注视自己的弟弟。
留给他们交谈的只有五分钟。
五分钟后,天宫院游也还有下一场会议要赶。
他动作没变,依旧坐着,注视自己面前这个两年前独自离开的弟弟,在美国闯荡的两年改变了他,又好似没有改变,在他眼中,天宫院鸣永远都是那个跟在他身后需要他去保护的幼弟。
回来就好,时间还长。
他将眼镜重又戴上,“不打扰你了,去学校吧。”
“若利,鸣拜托你照顾了。”他向牛岛若利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天宫院鸣。
“休息日我来接你,有些东西需要你签字。”
天宫院鸣不置可否。
天宫院游也就像他来时那般匆匆、去也如此匆匆,座驾载着他一路远去。
“我哥他…一直这样?”
天宫院鸣向身侧的牛岛若利发问,牛岛若利沉默颔首。
天宫院鸣有些无奈、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算了,看起来还算有精神……走吧,若哥。”
牛岛若利应声,两人先后上了车。
没用很久就到了白鸟泽校门处,天宫院鸣先下车,他刚回头去看旁侧的牛岛若利,肩膀就被拍了下。
带着些疑惑、他转首看去,来人面相有些脸熟。
来人看天宫院鸣面上浅淡的疑惑,哈哈笑着很自来熟地一拉他的肩膀。
“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忘了吗,真让人伤心——堂弟君。”
啊、想起来了。
凭借着三转两转的特殊腔调,天宫院鸣这才认出面前这个高挑的红发少年是昨天的天童觉。
或许是没用发胶,他的头发没像昨天那样统统拉到脑后,而是正常垂下。
留意到天宫院鸣身后的视线,天童觉顺利搭着天宫院鸣的肩膀再度打了个招呼,“若利也早上好~”
牛岛若利的视线在天童觉自然搭在天宫院鸣肩膀的手臂上停留了下,他淡淡应了声。
“走吧。”
身侧的天宫院鸣和天童觉一路上倒没怎么安静,一问一答。
“早上好,牛岛前辈。”
有路过的白鸟泽学生靠近,恭敬出声,天宫院鸣在与天童觉说话,他闻声也看了眼。
“是白布哦,白布贤二郎。”天童觉像是留意到天宫院鸣的视线朝向,给他介绍道,“一年级的白布贤二郎,昨天也在排球部见过的。”
他看着天宫院鸣收回的视线,补充道,“当然,白布君也是一年级唯一的二传哦。”
天童觉的话语很好的把握了天宫院鸣,他提起些许兴趣,对二传这个字眼。
白布贤二郎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他平静地向他们颔首,“是的、天童前辈,天宫院前辈,我是一年级的二传。”
直直注视着天宫院鸣,白布贤二郎认真道:“天宫院前辈,练习之时请多多指教。”
天宫院鸣缓缓眨了下眼,鹫匠锻治让他跟着二年级的队伍训练。
三年级的二传在准备春高战,现在二年级的主力二传就是他面前的这个一年级。
不知道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呢。
眯起眼,天宫院鸣注视着面前的白布贤二郎,他搭上白布贤二郎的肩膀,没去看身侧天童觉挑高的眉与牛岛若利的表情,柔和飘忽的声音没有丝毫威胁,让人情不自禁放下心防。
“当然…也请你多多指教了,白布。”
温和的、看上去是个很好相处的前辈,白布贤二郎心想,一定也和牛岛前辈一样,认真笃实。
……
这一因外表而生的错觉只持续了六个半小时不到。
距离整数还差三分十七秒,对数据的精准把控无疑让他时刻绷紧的大脑与思考程度再度上了一个level.
白布贤二郎气喘吁吁撑着腿,他低着头,汗湿的头发贴在旁侧脸颊之上,地板被擦得十分光亮、可以照出他的影子。
他有很多问题想说,但是四周极其寂静,像是无人区。
这里是排球部,众多青春期荷尔蒙爆棚的少年们的汇聚之所,此刻也是社团活动最为激烈的时间段,不该如此寂静。
半晌,从远处才传来一道球触击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有序前进,慢慢向前逼近、最终到达白布贤二郎的面前。
白布维持着撑着腿平缓呼吸的姿势,那声音在他面前停止,白布努力擦了把脸上的汗渍。
他张口,就是一串气音,缓了缓情绪,他尝试以一如既往的平淡口吻开口,“……前辈,我…”
那持球的金眸之人,朝他轻轻弯了下唇角。
声音如早晨初见般很软很柔和,平易近人般,让人情不自禁地放下防备。
本该如此。
但现在落在白布的耳中,这轻且飘的柔缓声音却被赋予重压、带着无与伦比的危机预感。
沉沉压在他的脊椎之上,要他屈服。
那双非人般的金眸高高在上、冷漠遥远地俯视着。
“……二传?”
天宫院鸣面上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白布艰难地点了点头,见状,天宫院鸣弯下腰,他将手中的排球轻轻放在白布贤二郎的面前。
“仅仅才到这样的程度,一直做不到熟练配合的话,我也是会苦恼的。”
白布贤二郎死死咬紧唇瓣,他像是在坚持什么,一直都没有低下头,“抱歉…前辈。”
“不需要道歉,白布。”
“毕竟,能好好把球传过来才最重要,对吧?”
话语是疑问,但丝毫没有给人留下反驳的余地。
白布贤二郎深深吸了口气,肺腑内是一股铁锈味,他慢慢站起身、抬起脸,视线扫过场外。
沉默的监督,看不清表情的鹫匠锻治,与另一片球场之上遥远的牛岛若利。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只有、也只剩下了天宫院鸣。
“……是。”
白布贤二郎咬紧牙关,沉沉应下这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