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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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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航前身是东洲市建筑设计院,国属单位,事业编制,整个东洲市城市的发展蓝图就是她做的,为东洲市、为G省、为全国输送了许多建筑设计方面的人才。
后来改制,编制没了,但设计院的含金量还在,老靳总作为一把手、业内扛把子一般的存在,和多位同僚一起为予航保驾护航,让予航乘风破浪。
也是那个时候,更名的予航。
十五年前,新馆项目启动,一切仿佛依旧花团锦簇、欣欣向荣。可变化出现在一夕之间,项目紧急叫停,后来直接封存、不再提及,所有参与者讳莫如深。
新馆倾尽老靳总心血,他不想放弃,于是四处奔走,结果处处碰壁,现在看来透着许多诡异,里面藏着秦延和靳总至今没有参透的秘密。
秦延始终记得师父和他的学弟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随后二人分道扬镳,师父的学弟带走了予航半数的人才自立门户,也是从那时候起予航这艘乘风破浪的大船开始风雨飘摇。
记忆回溯到十五年前,那是项目暂停后的一个月,一如现在的天气,热,闷,梅雨季的雨时不时落下,整个城市如同搁在蒸笼里,热气腾腾,天气预报提醒着夜晚会有强对流天气,让市民提高警惕。那天晚上,强对流天气如期而至,大风大雨、闪电雷声,在予航实习的秦延接到了电话,扔掉了手上所有的工作冒雨来到医院。
在医院,浑身湿透的他见到了茫然无措的靳星、见到了强忍泪水的师母,还见到了抢救室里的师父。最不喜欢寂寞孤单的师父孤零零地躺在蓝色的平床上,医生宣布着死亡时间……
后面的一切就和走马灯一样飞快闪过,冷寂的灵堂、寥寥几人的吊唁、简单朴素的葬礼……与之而来的还有各种流言蜚语,质疑老靳总能力的、怀疑他学术造假的、嘲笑他处世为人的等等等,短短时间就让秦延和靳星看透了人情冷暖。
他们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扛起了予航的大旗。
跌下神坛的予航后缀从设计院变成设计工作室,人员大量流失,最惨淡的时候秦延和靳总接普通住户的家装室内设计,什么蚊子肉都不放过。一步步稳扎稳打,不惜熬干心血把“破船”扶正重新扬帆起航、披荆斩浪。
现在,他们终于能和那些冷眼旁观的、高高在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对手一较高下。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收拾好心情,秦延拍拍靳星的肩膀,“该回去了。”
“嗯。”站直身体,靳星忽然垫着脚在秦延面颊上亲了一下,笑盈盈地威胁:“我的好阿延你可给我好好照顾自己,丢下我,你就完蛋了!”
秦延怔了怔,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视线越过靳星看向了可怜兮兮的白大壮。
靳星扭头也看到了白大壮,嘴角向上扯了一下,典型皮笑肉不笑的假笑,“白大壮。”
“有!”白大壮猛地站直。
靳星走过去,明明比白大壮矮了一个头气势却绝对的女王,她不是惊艳世人的美女,却是令人无法忽视的怒放玫瑰,玫瑰有刺,绝不低头。她淡笑一下,气势立刻两米八,“再让秦总饿肚子,你试试。”
“我错了。”白大壮可怜巴巴地说。
小眼神苦哈哈地瞅了瞅秦总,仿佛是在说:你快说啊快说啊,怎么做才能够让你开胃多吃饭,先生诶你都成小鸟胃了!
这些话他不敢说啊。
秦延爱莫能助。
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无奈,他知道自己不对劲,食欲不振、容易倦怠,除了惯性地强迫自己工作,对其它东西都不感兴趣,心理医生说他精神状况有恙,应该学会放松自己、去尝试一些新鲜事物……
太难了……
和秦总、靳总分开的白大壮马上给唐礼发信息。
我真的叫白大壮:【咆哮.jpg靳总亲秦总了。】
电梯里正下来的唐礼像是被当头捶了一下。
家有橘子:【吐血吐血吐血,我还没亲过呢!】配小人哐哐拿脑袋撞墙表情
我真的叫白大壮:【┭┮﹏┭┮好久不让我亲了。】
唐礼:“……”
这下他想捶白大壮。
从电梯里出来,唐礼一刻不耽误地到了小会议室。
笃笃笃——
敲门。
门打开,里面很暗,莫荔招招手轻声说:“快进,就等你了。”
唐礼点点头,闪身走了进去,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关注,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投影幕布上,正播放着一段有年头的采访片段,上面老靳总站在博物馆的花园里,笑着介绍着对新馆建造的构想。
这是唐礼找不到的内容,网络上也不是什么都有。
唐礼放轻了脚步,从秦延旁边经过时不动声色地把焖烧杯放在了桌边,那个象牙白的杯子仿佛一开始就在那儿似的,除了秦延谁都没有发现。
秦延若有所思的视线追着唐礼的背影直到他在另一头坐下才收回放在了焖烧杯上,过了大概两三个呼吸后他微微侧身、伸手把焖烧杯捞到了自己面前,过程中眼神不经意间和莫荔有片刻接触,他只是笑了笑。
也就是两三个小时吧,送还的焖烧杯又重新回到了手上。
秦延被勾起了好奇心,非常罕见地在开会过程中做起小动作。
他打开焖烧杯,鼻翼翕动,立刻就捕捉到了一丝清甜的豆香,借着视频的光他看到了红豆沙、莲子、芸豆,还有像奶茶里珍珠的小圆颗粒,只是珍珠是黑色的,红豆沙里是白色的。焖烧杯上还细心地用一小段透明胶贴了一个纸包装的折叠塑料勺子,秦延拆开勺子舀了一颗小圆子送入口中,他确定了是糯米的,带着点Q弹。
好吃的甜汤。
好似一下子抚平了胃里的空虚。
被视频中的父亲带出情绪的靳星用手按了按眼角,忽然发现坐在自己旁边的秦延竟然在吃东西。
吃!东!西!
津津有味的吃东西!
没多想,她还以为是秦延自己带进来的。
眼中流露出妈妈般的欣慰,靳星凑到秦延耳边轻声说:“好好吃饭啊宝。”
她真怕秦延趁自己不注意乘风飞了……
“咳咳。”
秦延呛到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秦延推了推眼镜,镇定自若地说:“靳总有话和大家说。”
靳星笑了笑,她的确有话和大家说。
视频也刚好结束,她示意莫荔把灯打开,灯光亮起,角落里的绿萝显得越发青翠,与会众人有予航的另外一位副总朱老师、有公司的骨干成员、亦有几位挂靠公司的业内大拿,后者就和古时候的供奉、幕僚一样,公司给你钱,需要你的时候就要为公司出谋划策。
除了做会议记录的文员,就唐礼年龄最轻、资历最浅,他深知这一点,态度上更加谦逊诚恳,认真听大家的观点。
靳星说:“我当年录下的视频就这么一小段,我已经托关系去找了电视台的人,希望能找到当年采访我爸爸那期访谈的母带,应该会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那期访谈拍好没多久,项目就紧急叫停了,访谈根本就没有播出的机会。
靳星录制的视频是晚间新闻里的一段,时长一分多钟,哪怕谈及了老靳总对新馆的构想也是浮光绿影的。
“朱老师,当年项目启动的时候,学校也是有参与的,能找到档案吗?”
靳星的目光落在朱老师握着烟盒的手上。
开会时间这么久一根烟没抽,老烟枪的朱老师几乎是出自本能的从兜里拿出烟盒,拆掉包装,手指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敲了一下烟盒,一根烟弹了出来……
朱老师讪讪,但烟盒就和粘在手上一样,甩不掉啊,明明是烟先动的手。
“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好的,麻烦朱老师了。”
朱老师要给大家打个预防针,“不一定能找到,或者是不一定能找全,封存档案的时候我在国外都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容。”
“能有多少是多少。”靳星轻哼了一下,“王智国从予航离开的时候拿走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那个项目的档案,我能找到的都是我爸留在家里的,明天就全都整理好送到公司来。”
唐礼知道王智国是老靳总的师弟,当年二人分道扬镳,王智国不仅仅带走了人还带走了予航的许多资料,这些资料可是予航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精华,他这么做无异于釜底抽薪,不给予航活路。
“有老底子的东西打个基础,我们也不是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如何下手。就按照之前商量的开始做,朱老师你觉得如何?”靳星已经做下了决定,只是给朱老师一个面子,尊重这位合作者的意见。
朱老师比较胖,面颊圆圆滚滚的就和发面馒头似的,显得就很喜气,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伸手抓了一把戒烟糖,拆吧拆吧送进了嘴里,难为他脸肉嘟嘟的还会鼓起来一块,五十多的中年老男人觉得自己还挺萌。
“唐礼,你觉得新博物馆建会建在哪里?”
朱老师这么问,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众人没有多惊讶。
被问的倒是有点小惊讶,毕竟之前会议开了什么他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会在此次的新馆项目方案中扮演什么角色。唐礼以为自己就是来听吩咐的背景板,没想到因为朱老师的一个问题成为了临时主演。
不紧张。
他看了眼秦延,后者也看了看他。
唐礼笑了,很受鼓舞。
他说:“容我连接一下投影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