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8)机关算尽 ...
-
我的脸又开始渗血。
看着那些白色棉布一块一块浸透了红色鲜血扔到了一边,着实惊心。嫣红大概看不过,终于趁半夜掳来了一个男童,绑在了柱子上。
我疼痛得蜷缩起来,颤巍巍将一把尖刀递到小小的面前。
“小小……快些替我……将他杀掉!”童子被蒙着双眼,双手反绑在后,听见此言,不住大叫,却因为被嫣红塞了布在嘴巴,只听得“呜呜”呻吟。
小小先是一怔,颤抖着手,拿起匕首,直指男童的脖子。她似乎不忍心下手,回头看了看嫣红,嫣红却皱着眉,视线落在一边。
“小姐……”小小无力道。我看着她这般软弱无能的模样,又加之面部剧痛,气愤之下夺了她手中的匕首道:“平日到是牙尖嘴利的模样,到了用人之际,还不是这般废物!”说着,竖拿起匕首,狠狠刺在了男童的喉间。
一时间血如泉涌。我满目猩红。
我快乐得以匕首引血,但至一半,蓦然发觉自己嘴角上扬,笑得甚是欢愉。我虽戴着黑纱看不清神情,却是眉眼已弯得新月如媚。我的心中不禁一寒。
想起某日经过小亭听见嫣红所说的:
“独孤宁珂——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般。她有手段,有谋略,更重要的是她毒辣卑鄙。从一个旧臣孤女,一步一步登上权力尖峰。单单是收买人心,甜言蜜语便能做到的么?”
面纱下的我笑容有些凄凉。做绝了事情,却连心腹也反过来怀疑我了。真是可悲。
待放光了那男童的血,敷了一些在腐口之上,伤口终于不再疼痛。但腐化的程度却丝毫未减,依旧需要带黑纱掩面。
“小姐,敷了童血,可好些了么?”嫣红上前问道。我的眼睛弯如新月,“谢谢你,嫣红。我已好了很多。以后命将领多抓些男童回来,供我每日敷脸。”嫣红茜红的身影拜了下去。
“小小。”她一怔,似乎被我之前嗜血的模样吓到,随即答命。
我的手递去一样东西,淡淡道:“这是地埝根,可解斛律安的狂病。你将这东西送到太师府上便回来,什么话也不用说。”小小点了点头,刚转身即走,却又是脚步一顿的手牵制住我。我一看,竟是嫣红拉住了她。
“嫣红与小小一齐去吧。宇文太师见属下被您弄得如此狼狈,指不定会发泄在小小身上。多一人去,也是保障。”
心中清明,我冷冷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解药是送给斛律安的,你自是想在药里做些什么手脚,令他不得安生。”
我看到嫣红的手已紧,我仍自顾说道:“我与宇文拓已有约定,他既然达到了我所需求,那我也应成全他的心愿。我与你说过多少次,成大事的人不能拘泥小格。还记得上次赞扬过你的冷静处事,夜寒已经死了那么多时日,你为何不学会忘记?”
听到此言,我看着嫣红,她又是一串眼泪已然落了下来。“小姐你总说要做大事的人不被小事左右,看着夜寒白白冤死,看着夜寒死无全尸,嫣红的心每日亦受煎熬,又如何去再做甚大事……莫非小姐从未与人情深意重过,所以才会对嫣红说出这种情薄冷淡的话么?”
我浑身一颤,紫色衫影微动,随即劲风扫至嫣红的面上。只听清脆一声,嫣红左面泛红。
“嫣红姐姐!”一旁的小小言语中甚是焦急,上前待察看,我又是一掌向嫣红劈去,怒道,“好一个妖孽有情,可歌可泣。难道你以为我不喜欢在西方魔界当地位尊贵的女魔将,偏生要跑到九州结界忍受这孽障腐蚀肉身之痛?眼看赤贯妖星降临,魔界亦可侵入,若你算作九州生灵,还有何资格同我这样说话?我怜你遭遇,将你带在身边,就是让你顶撞我,破坏我计划的么!”
嫣红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我平日见她心思灵巧过人,怎在关键时刻又来阻碍我的大事?让我如何能不怒。随即冷漠说道:“情义?若嫣红你能以此动容宇文拓,随你怎高谈阔论。”
我也不知为何,自从面上生腐之后,便性情大变。从前那些王门子弟若是上门拜访,还有几丝嘲弄的心情与他们说话,最近却是闭门谁也不见。只是戴着那方看不清面容的黑纱。有时候,带着小小或者嫣红,站在河边静静发呆。
“小小,在你看来,嫣红是怎样的人?”我捻了一朵萱花,淡淡问道。
她想了想,“嫣红心思灵敏,机智过人。”
我点了点头,赞同她的话,“情爱之说,真会让嫣红那样冷静的人失去理智么?”
小小摇头,“小小怎会知?我只是一个百年修为的琵琶小妖而已。”
我叹了一口气,将花一捻,抛入河中。
小小凝默了些许,却忽然说道:“小姐表面上冷冰冰的,实则很后悔方才打了嫣红吧。”
我回头皱眉看了我一眼,甩袖而去,“你在胡说什么。”
小小面上反而一笑,“小小可没有胡说。我们小姐心地善良,刀子嘴豆腐心,并且容颜娇美……咳,暂时生了些瑕疵罢了。”
“贫嘴。”我笑了笑。
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问道,“那些药送给太师府了么?”
“送去了。宇文太师也在,说是让我替他谢谢小姐。”小小答道。
“恩,这我就放心了。”我沿着河边,静静走着,任凭河水浸湿我的紫罗裙摆。
回到屋中,窗户打开,吹得桌上纸张在纸镇下飞舞不休。小小与嫣红亦都不在,我唯忙关上窗,抚平了几上纸张。俨然发现纸上是当日小小为我记下的那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想起了小小笑说的:“这句诗的意思指女子对爱情忠贞不渝。呵,小姐,这是在说你自己么?”
情动之下,我拿起一支笔,笔上墨迹未干,写下心中所思: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念着,我渐渐凝默,宇文拓蓝黑妖眼浮上心头。
几日后,面上的腐肉在童血滋润下终于得以复原,恢复原来相貌。也恰好此时,当今表舅杨广的龙舟经过,邀我上龙舟游玩几日。大概是恢复容貌的缘故吧,所以我欣然答应,也顺带上小小与嫣红去开阔眼界。
其实,我自己也有一艘私人小船,我们主仆三人平日也乘坐小船游历山川名流,并没有什么稀奇的。龙舟之上虽然华丽繁复许多,但不消多时,却也玩腻了。
不过,途中倒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游行至一半,有个女孩装作这个月贡献的少女,实则是来行刺皇帝杨广。
那时候我与小小就躲在屏风之后,这般狗打狗的精彩好戏,令我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那个自称元玉儿着实漂亮,即便相隔那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她英姿娇美的容色。但就是这么转眼之间,那女子掏出了一把匕首。眼看那个女刺客就要杀死杨广的时候,一道亮光刺痛眼睛,闪现出宇文拓的身影,“砰”地一声金戈交集,女刺客被无形的力量推至墙角。
我跺了一脚,恨道:“为什么偏生是你!宇文拓,你这个笨蛋!”
后来的局面出现很戏剧性的转变。女刺客被突然出现的几人莫名其妙给救了;宇文拓刚想追捕刺客,却又是船底走水。无奈之下,他唯有派遣众人去救火,而自己则守卫在杨广身前。
杨广怒道:“宇文拓!你为何不去追刺客!”
宇文太师恭谨拜道:“臣唯恐此乃刺客调虎离山之计,所以不敢擅自离开,望陛下见谅。”
杨广听到此言,也无话可说。不过在他看来,宇文太师,天下第一,做事应是面面俱到,完美无缺。
其实杨广已经十分忌惮宇文拓的能力,却因他实力着实强大,所以一直隐忍,也是怕其兵变易主。说到底,宇文拓功高盖主,皇帝不喜欢他。
但此番救驾的行为,也不难看出宇文拓的忠心之意。反过来说,若他真想叛变,顺水推舟让刺客杀掉皇帝便是,又何必挺身而出,这样两面不讨好的处境?
我想,宇文拓应该是明白的,他却仍这般尽忠职守。有时我觉得他善用智谋,很是聪明,但有时候,却又这般愚不可及。
接下来自然轮到我嘤嘤咽咽,哭闹出现。眼睛拨开一丝看着众人怜惜的神情。不禁暗暗窃喜。
听到杨广派遣宇文太师捉拿刺客,我也不知为何,忽然说道:“宁珂也要随宇文太师捉拿刺客!”
我看到宇文拓迟疑的目光。
在哭闹一番之后,杨广受不了我的折腾,便说道:“朕答应宁珂便是。”转视冷淡说道:“宇文爱卿,你私藏神农鼎之事若非宁珂郡主告知,朕亦不会知道。这次你便将功赎罪,让她跟随你便好。”
宇文拓本想辩驳,却听到“你私藏神农鼎之事若非宁珂郡主告知,朕亦不会知道”之时,脸上神情一变,似乎是明白什么。俯下身作揖道:“臣……领命——”
我静静看着他深锁的眉头,垂下眼睛。
这段事情在几日之后淡出了我的记忆。因满眼江山如画,山河秀丽,着实再难有心思去揣度政治纷争。之后辗转打听,得知原本宇文拓持有的神农鼎,被一群歹人劫去,落入了魔王寨程咬金、秦叔宝等人手上。我们主仆三人便化作宇文太师与其亲信的模样,从魔王寨智取神农鼎,。
小小津津乐道了此事多日,说什么越发佩服小姐的随机应变。下船与嫣红购置了游行所需的淡水和食物去了。我也再游玩了一会儿岸上风景后,回到了船上,却发现凭空多出了几个人。
待细辨别,居然是那个刺客女孩和她的同伙!
老实说,上一次在夺神农鼎的时候看到他们,我着实捏了一把汗。不过也总算把神农鼎成功夺回来。若是按小小或者嫣红的性子,定是现出真身与他们火拼。但,遇敌自乱,乃谋略大忌。
此时此刻,我唯有用我拿一道惊雷,将与他们对峙的魔将劈死。
看着那个魔将重伤在地,一副仍不肯相信我会倒戈相向的眼神。我心中淡漠:莫非真要丢掉所有的恩义?
却是一丝自嘲的笑容浮在嘴角。
魔族本就不需要任何恩义。唯有忠诚。恶毒卑鄙才是我们的本性。
又打出一道惊雷,它终于死了。
以手下残将换得敌方信任,我笑得很甜。
他们三人中有一个头发雪白的女孩,生得温柔漂亮,叫做于小雪。另一个,便是上一次作为刺客潜入龙舟的女孩,原来不姓元,而叫做拓跋玉儿。还有一个男孩子,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口一个“九五之阵”,叫做陈靖仇。
和颜悦色送走了那批人,又将船送给他们,从那些人眼中散发出的光芒,简直将我当做再世佛陀来看了。小小与嫣红回来后,担忧地看着我:“小姐,虽然这次我们全身而退了,但好不容易从魔王寨弄来的神农鼎却白白送给那群小鬼,岂不可惜?”
淡淡的笑意浮现在脸上,我问她们,“我利用宇文拓完成所需的巴别之路,但若宇文拓收集齐琴、镜、石、印、鼎,我们如此做,便是反帮了他。——我这么做,是想阻止宇文拓收集齐上古神器。”
嫣红如此一听,扬起笑容。小小转了转眼珠想了想,灵光一闪,拍手道:“原来是利用那群小鬼!”
看来小小也明白了我的深意:利用“九五之阵”的名义,讨伐宇文太师。就说他以残虐手段收集上古神器,实乃想建立“九五之阵”,以私改天命,谋权篡位。这样一来,天下英雄揭竿而起,打着正义的口号,诛杀宇文太师,便能够阻止他收集满神器,修补天之痕。
如此一来,又是一招借刀杀人的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