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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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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休趴在地上看着苏冉和霍天青。
“你们两个竟然是一起的。”
苏冉歪着头笑笑,“很意外么?”
霍休叹道:“我亲眼看到你们起了冲突的……现在看来那也只是演给我看的一场戏?”
苏冉笑道:“这可不是演戏,霍总管那一掌可并没留什么情面,我现在还内伤未愈呢。”
霍休摇头苦笑道:“我只好奇你们究竟是何时说好的……毕竟你们身边都有我的眼线。”
霍天青低声道:“眼之所见未必为实,但是我与苏冉合作也并非是早有预谋。”
苏冉好脾气地解释给霍休听:“之前我特意露出了口风,将霍总管引来,之后的战斗却也不是作假的,我特意把他引进林中,在交手之际和他答成了交易,霍总管是个很爽快的人。”
霍休愣了愣,“那么,之后我所截获的消息……”
苏冉叹道:“有真亦有假,我只是想要将霍老您引来而已,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这些又为何要深究呢?”
青年笑了笑,慢慢一步步走了过去。
霍休躺在雪地上,暗暗凝聚内力。
他在等苏冉靠近。
他还未死。
他还有扳回一城的希望……至少能拖苏冉做个垫背。
霍休紧紧盯着苏冉,他此刻却希望他的步子能更快一点儿。
但是,苏冉却停下了。
青年在一个微妙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霍休的掌力到这个距离势必力竭。
苏冉有些苦恼似的笑了笑,“呀……我真是没有记性。”他看着霍休眉眼弯弯,“霍老之前教训过,斩草需除根,想一个人死便要砍下他的头。”
青年看起来柔弱单薄,脸上神情苦恼哀婉,霍休却已经被他的杀气锁住,绷紧了一身的肌肉。
霍休知道他之前已犯了一个错误。
不论如何他似乎都已经难逃一死,如果单单只有一个苏冉,或许不足为惧,但是还有霍天青,甚至或许苏冉还有别的埋伏的帮手……
老人在这个时候看起来竟仍然镇定非常,他慢慢开口道:“苏冉,你有个朋友叫做阿洛,是吧?”
苏冉微微怔了怔,随即笑道:“是,他也是您老的楼主,难道您忘了么?”
霍休一双阴鸷的眼睛闪着光,看着苏冉忽然笑了。
“我怎么会忘,那是我忠心的属下之一啊。”
苏冉眨了眨眼,竟然还能笑得出来,“阿洛知道您老这般器重定然感激涕零。”
霍休从怀里掏出一支黑色的圆筒。
“苏冉,你儿子真是很可爱呢。”
苏冉自然是认识霍休手中的东西的。
那是青衣楼的信号。
“只要我拉开这只信号,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儿子了。”
霍休摩挲着那只圆筒,脸上的笑意恶毒而冰冷。
苏冉静静看着他,勾了勾嘴角,缓缓开口道:“那么……霍老想我怎样呢?”
霍休微微愣了一下,眼中瞬间迸射出光,嘴唇颤抖着发出几声笑声。
笑声干涩,好似鸦啼一般。
“哈哈……苏冉啊苏冉,你也不过如此,自然是……”
霍休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表情定格在这个瞬间,脸上狰狞的笑意还未散去,只有眼睛中满是惊骇。
他惊讶地看着苏冉,两只眼睛的眼珠几乎凸出来,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苏冉手中的夺魄丝正缠在他的颈子上。
青年双手犹如抚琴鼓瑟一般在空中跳动,丝线已经将霍休整个人包裹起来,好像一只困入蛛网的虫豸。
苏冉笑了笑,“可是好奇我为何没有上当?”
霍休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瞪着苏冉。
青年笑了笑,表情有些孩子气的调皮,眼神却比这冬天的寒冰还要冷。
“想知道?”
“我偏不告诉你。”
这句话轻轻从唇齿之间跳出来,拉扯着丝线的手轻轻一抖,轻柔地好像少女扬起一条柔软的丝巾。
就是这个动作,让远处骤然暴开一片红色,喷溅而出的血液染红了一片雪地。
霍休就这么死了。
苏冉静静看着,表情平静淡漠。
霍天青叹了口气,开口道:“他已经死了,你我的交易也算结束了。”
苏冉微微浮起一丝笑,“霍总管是信人,苏冉也不会言而无信,阎铁珊身败名裂,珠光宝气阁归于霍总管可谓顺理成章,青衣楼也敬请放心,自此,青衣楼不会在涉足山西的地界。”
霍天青点了点头,“好,我信你。”
苏冉笑道:“定不负霍总管……不,应当改口霍阁主了。以后还请多多照应。”
霍天青应下,向苏冉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其实他还有很多不解……
为何白云城主叶孤城会在那时透漏出信息引他至此,他绝不会相信那只是叶孤城的一时口误……又为何苏冉会下如此耗费如此多的周折将霍休引到此处,甚至不惜冒险……这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并不明白。
但是他没有问。
霍天青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够说出来的。
更何况还有另一件事让他觉得背后生寒。
那四十九个杀手并非是他解决的,那么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有着那么可怕的武功。
这个人隐在暗处,只要想到便让人隐隐战栗。
霍天青心中模糊地有着一个轮廓,但是他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
他没有再去想。
有些东西一旦想清楚了便会让人觉得恐惧。
更何况这本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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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青离开后,叶孤城从林中缓缓走出来,他的剑还在手中,剑尖上尚残着一滴血。
刚刚杀了人,叶孤城身上的杀意还有如实质。
苏冉看着他,神色间微微有些歉疚,“劳烦城主。”
叶孤城慢慢摇了摇头,一身杀气渐渐散了,“他刚刚说的话……那个阿洛是否可信?”
‘他’指的自然是霍休。
苏冉倚着一颗老树,微合着眼,没有开口,手指慢慢收紧了。
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和阿洛少年相识……如若连他都不可信……”
苏冉的话未尽,但是其中的意味却已分明。
青年闭上眼,长长出了口气,轻声说道:“我的朋友不多,硕果仅存的这几个我还是信的。”
苏冉说完,看着叶孤城微微笑了笑。
“等等看吧,算算时间,他们怕是已经到了阳曲县,进了县城自会有消息。”
叶孤城点了点头,见苏冉脸上难掩的一丝焦虑,淡淡开口道:“你们若是朋友,便多信他几分。”
苏冉愣了愣,苦苦一笑。
“我明白……只是多疑成习,一时怕是也改不过来了……”
叶孤城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想说什么,稍稍顿了顿,开口问的却是:“找到寻的东西了么?”
苏冉微微有些疑惑,不知为何他觉得叶孤城原本想说的并非如此,虽然这样,但是他却也没有刻意去询问。
“那东西关系重大……他势必是随身带着的。”
苏冉走过去在霍休的尸体中摸索了片刻,取出了一条锦带。
霍休一贯是布衣打扮,这条带子放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苏冉摸了摸那锦带,从锦带的暗袋中摸出了一叠银票。
青年忍不住笑道:“我从前就听说过的……天下第一富人其实是天下第一的小气鬼,一辈子的银子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原来竟是真的么?却不知他攒了这许多银子有什么用,拿来垫棺材么?”
叶孤城看着苏冉一边说笑一边把银票揣进了自己怀里,眼中有一丝笑意,开口道:“这可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苏冉一愣,老脸一红,咕哝着解释一句:“留下来也是浪费……不若给我儿子留着娶媳妇。”
叶孤城挑眉扫了苏冉一眼,似是在说:你究竟要给你儿子娶多少媳妇?
苏冉有些窘,自己想想却也忍不住笑了笑。
低头再去看那锦带,手上一点点摸索过去,隐隐感到里面必是有夹层的。
苏冉双手撕扯那锦带,他手上功夫不弱,也用上了十足的力道,但是那锦带却没有一丝变化。
苏冉微怔,略一思索,小心地摸上扣环两端,果然似乎有着小小的绷簧。
轻轻按下去,却是一排闪着蓝光的毒针射了出去。
叶孤城来不及任何思索,已经一剑挥出。
毒针击到剑刃上的声音清脆,然后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叶孤城的一只手揽着苏冉,此时侧首看去,“很险。”
苏冉面色有些苍白,软软勾了勾唇角,“是我大意了。”
叶孤城扶着他的肩,“无妨?”
刚刚危急之时,叶孤城拉了苏冉一把,青年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落入了怀里。
此时看来,却觉得自己现下这姿势未免太过唐突暧昧……脸上微微泛红,轻挣了挣,笑道:“只是骇了一下……”苏冉脸有些红,微微有几分不自在,垂下头看向那带子,开口道:“带子是系在腰间的,设计的机关必不可能向内,会反拿着这带子的人便只有把这条带子抢过来的人……我本是还不确定,但是现在看来那东西怕是真的在这里了。”
小心翼翼地再次触动绷簧,轻微地响动之后,锦带从两侧断开成了两截,苏冉解下一支匕首将锦带中藏着的东西拨了出来。
果然是一本账簿。
用绢订成的一本账簿。
苏冉定神看着那东西,脸上的一点儿红渐渐褪下去,神色冷凝。
用匕首挑着翻开一页。
青年慢慢扫过,脸上渐渐漾起笑意。
利落地用锦带再次把那账簿裹起来,苏冉小心地将它收好,这才抬头看着叶孤城,开口道:“老皇帝在位时,曾三征蒙古,平云南,战突厥……至于修缮长城,兴修陵墓殿宇更是不胜其数,老皇帝好大喜功,倒是给现在的小皇帝留下了不少难题。国库亏空就是头一个。”
苏冉一勾唇,笑容带了十足的讽意。
“小皇帝苦恼异常,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他家的老祖宗。”
“当年太祖兴兵建都,曾得一商贾出资相助,这才有了这个王朝。待到太祖坐上了皇位,天下太平,这位商贾经营有道,富甲江南。树大招风,太祖看着也眼红,刚刚建国,国库也空虚的很,既然眼前有这么一位财神爷,又何必放着不用,便寻了个由头,抄了人家的家,抄了一次还嫌没抄干净,连着抄了三次,才把这位商贾发配去了云南。”
苏冉挑眉道:“小皇帝颇有先祖遗风,霍休是天下第一富人,自然也就是他的财神爷了。”
“霍休虽然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但是为人胆小怕事,也是不敢得罪皇帝的,虽然肉痛也只得乖乖银子奉上。”
苏冉说到这里,眯了眯眼睛,“这样的出项他又怎么可能不记账,却与了我方便。”
“小皇帝不是抄家抄来的,而是生生硬要来的,来路不正的银子,自然也没法子填到国库,却是大抵进了小皇帝的小金库,用来置办他保命的爪牙了。”
苏冉微微笑了笑,“杀了霍休,首先是断了小皇帝的财路,其次是帮我们掌握了小皇帝手底下的力量大致的规模……处理了这些,才方便我们行动……”
青年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淡淡疲意,“于此……才算是真正开始了。这之后怕是所走的每一步所踩过的脚印都是血色的了……”
苏冉轻声说道,抬眼看着叶孤城。
男人怀抱着剑站在身边,静如一方玉石。
两人的目光相对,苏冉竟似从叶孤城眼中看出一丝叹息。
听他低声问道:“你可是怕了?”
苏冉眯着眼笑了。
“怎会?这一路走来留下的血迹可不光是别人的……我若就此住手,又对得起谁……”
青年低着头溢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最后的一句话似是自问又似反问,几乎若不可闻。
叶孤城静静看着苏冉。
青年微低着头,一段素白脖颈,显得分外单薄。
叶孤城有些犹豫,却还是按上他的肩,见苏冉微微惊讶地转过头来,却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似是安抚。
苏冉眸中慢慢盈满了笑。
“劳城主挂心了。”
破空之声传来,天上一只鸽子落在了苏冉的肩头。
苏冉从鸽子脚上解下竹筒,取出里面的传信。
展开传信,青年深黑的眸子渐渐漾起了柔软的光。
纸条上稚嫩地字体歪歪扭扭写着——万事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