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长情》Tycoon

4、Chapter 4

　　于辉昨晚直播到很晚，早晨直接无视了手机从七点开始每隔十五分钟响一次的闹钟，顺便把张胖子喊他去看网吧的事忘了个彻底。

　　他没想到自己是被一阵巨响直接吵醒了。

　　中京村的房屋向来谈不上隔音，无非是一堆烂屋子盖了个盖。于辉住在三楼，虽是最顶层，但周围24小时不间断的汽笛声，邻居的叫骂声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已经将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对噪音容忍的底线降低至几乎没有。

　　但今早这一声响，犹如挖掘机直接敲穿了天花板，或是昨晚他玩的射击游戏的炸弹此刻就炸在他耳边。

　　于辉一只手撑起半个身子，困倦使他无法睁开双眼，只能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清亮的斥责：

　　“你们慢一点啊！摔坏了怎么办！”

　　他想兴许是哪家又在搬东西，刚想就着还没消失的睡意躺下去，就听见自家那道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敲得震天响。于辉这才想到昨天答应张胖子替他看半天网吧，手机掏出来一看已经8点了，这会也来不及穿衣服，踩着拖鞋就去开门了。

　　“胖子你有病啊？”

　　于辉一边拧开那道十分老旧的门锁，嘴里不耐烦地骂着不干不净的话，等门开了以后，他瞬间闭上了嘴。

　　门外站着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人。

　　中京村由东南西北四个片区组成，不算大，一个片区住大约四五百号人。于辉出生以来就住在这里，他出生在东区，现在一个人搬来了南区。

　　这座城市里像中京这样的城中村少说也有四五十个，但名气却远赶不上这里。中京村小偷小摸都是常态，再出格点的能和地头蛇扯上关系，做的都是不干不净的买卖。

　　用张胖子的话说是这样的：哪天警察没业绩，来中京转一圈一年不用干活了。

　　这样混乱的地方，久居于此的人大多互相都知根知底，很少能遇到面生的人来主动找事，路人可从来不敢在这多待。

　　于辉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孩子，全身上下都是这里的人根本不会穿，甚至都不认识的名牌，一张明星一样精致干净的脸，眼白却布满血丝。

　　“你找谁？”

　　夏长青一只胳膊搭在洗衣机的箱子上，心里愣了一下。

　　他从没想过YH能长这么帅，原以为他不露脸是因为只有身材好，如今看来YH要是肯露脸，粉丝又怎么会只有那不到十万。

　　“你走错了，去问问路吧。”

　　于辉面色说不上好，他皱了皱眉，伸手就要关上门。在同一时刻，夏长青身子迅速向前倾，一只干净纤细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他抬起头，眼睛因为缺觉而感到肿痛干涩，但看向面前人的目光却十分清明：

　　“我来找你，你不是说了，请我吃炒面，还要加两个蛋。”

　　屋里几个师傅正吵吵闹闹地安装洗衣机，于辉刷完牙洗完脸，随便套了件洗得发白的短袖，坐在了夏长青的对面。

　　“你是‘老板’？”

　　夏长青用眼睛毫无顾忌地扫视着这间屋子的全貌，在于辉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于辉本来是靠着椅子坐的，结果发现对面的夏长青压根看都不看他，反而用一种怪异的模样打量着破屋子。他心里有些不悦，手臂撑在了桌上，想强迫对面这个居高临下的少年看向他。

　　“你怎么找来的？人肉？你犯法了知道吗？”

　　夏长青笑了笑，这笑里也带着十分傲慢：

　　“那你报警吧。不过我还特意带着登门礼来的，没想到你这么不知道感恩。”

　　于辉同他四目相对，几秒后拿出手机竟真的开始拨号，两个1已经按出去了，他的余光却一直观察着对面少年的反应。

　　夏长青收起了那副浑身是刺的模样，看向他的眼光淡淡的，没有一点畏惧。

　　于辉终究没有按下去最后一个数字，他收起手机，两步走到夏长青面前，这人站起来时比他矮半个头，看着又嫩，大概还没成年，像是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

　　“我请你吃个面你就回去，洗衣机你也拿走，我不要。”

　　夏长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在于辉拿起钥匙时站了起来，保持着两步的距离跟在了他的身后。

　　于辉直播时说的炒面，就是楼下连个牌牌都没有的阿婆炒的，阿婆瞎了一只眼睛，儿子整日跟着东区的地头蛇混，除了回来拿钱，平日几乎见不到人。

　　“阿婆，一碗炒面，加两个蛋。”

　　于辉说完后沉默地掏出手机准备扫码，想了想还是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夏长青：

　　“吃辣？”

　　夏长青点了点头，于辉转过身把码扫了。

　　二人坐在四处都是油污的店里，于辉想点根烟，才发现出门没带打火机，于是他就握着烟盒，打量起对面一言不发跟个木偶似的男生。

　　“名字。”

　　夏长青盯着他手里的烟盒，嘴唇张了张：

　　“先说你的。”

　　然后他闭上眼以看不见的弧度摇了摇头，接着说：

　　“我知道你的名字，于辉。”

　　于辉愣了一秒，嘴角扬了扬，是在嘲讽：

　　“对，你都能直接敲门到我家来，肯定知道我的名字。”

　　他刚想接着挖苦夏长青两句，就听见对面的人又说：

　　“夏长青。”

　　正在这时，阿婆佝偻着背冲着这边喊道：

　　“小辉啊，自己来拿吧，今天腰痛哦！”

　　于辉看了夏长青一眼，放下烟盒去牵头端面去了。

　　阿婆一只瞎眼是浑的，另一只眼睛费劲地向后忘了忘，张嘴后一口牙零星歪斜，她向于辉那边靠了靠，问他：

　　“哪来的朋友，长得好乖。”

　　于辉手里端着刚出锅冒着热气的面条，搪塞道：

　　“网上认识的。”

　　面条端到夏长青跟前时，他正拿着于辉落下的烟盒。

　　“这个牌子烟不怎么样。”

　　于辉一把从他手里把盒子拿了回来，几乎都要气笑了：

　　“穷，吃你的。”

　　夏长青伸手从旁边掰了一次性的筷子，他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衣服，倒也不嫌弃这脏乱的环境，一口一口吃得挺香。

　　于辉一直看着他，等夏长青吃了一半才悠悠地说：

　　“未成年离家出走。”

　　夏长青拿了张纸擦了擦嘴，抬眼看他：

　　“我们一样大。”

　　于辉面色一僵，心里生出一股害怕，语气都带着威胁的意思：

　　“你到底查了多少？”

　　“没有了，就这些，”夏长青说着再次拿起搭在盘子边的筷子，“你是夏天出生的，我也是，你比我早一个月。”

　　“查我干嘛？”

　　“让人吃饭吗？”夏长青歪了歪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爱看你直播。”

　　于辉知道自己的观众里绝大部分是女生，男生可能也有，也许是爱看他打游戏。

　　“不过不爱看你打游戏，太菜了。”

　　说罢夏长青挑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明明是他在吃东西，坐在对面的于辉却觉得自己被噎着了。

　　“爱看不穿衣服的？你变.态啊？”

　　夏长青再度放下筷子，似乎是非常不悦于辉又打断他吃饭，冷笑了一下：

　　“爱播不/穿衣服的，到底谁变.态？”

　　于辉没被他呛到，十分坦然地笑了笑：

　　“我挣钱，不磕碜。”

　　“我花钱，也不磕碜。”

　　好厉害的嘴，于辉挑了挑眉，没再说话，手机上张胖子打来的电话一直被掐断，他已经开始“礼貌”地问候于辉全家了。

　　等到夏长青吃完，于辉才站起来同他说：

　　“把你的冰箱领回去，乖乖回家，再也别来找我了，听懂没？”

　　夏长青没说话，于辉难得耐心地跟他说：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小少爷，这么穿着进来是会被抢的。”

　　说着，他走到夏长青身边弯下腰，一只手撑在夏长青坐着的椅子上，另一只手撑在破旧的桌上，把夏长青整个人环了起来：

　　“而且，”于辉笑了笑，明显没有任何善意，讥讽地说道，“你这么好看，遇上哪个变.态也说不准呢。”

　　说完这句，他长腿一迈离开了，留下夏长青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回到家里，于辉看见几个安装工正要走，连忙喊住了他们，指着刚安好的洗衣机说：

　　“这个，哪来的送回哪去。”

　　为首的那个大叔犯难，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得拨通了夏长青的电话说明情况。

　　“你把电话给那个人。”

　　夏长青就站在于辉家楼下，手里拿着冰镇矿泉水。

　　于辉在里面等得有些不耐烦，冲出来想喊他们赶紧进来把东西弄走，谁知道一出去直接看见了站在楼下抬头看着自己的夏长青。

　　一旁的装修工把手机递了过来，于辉接过放在耳旁，他冷着声音说话，完全不给夏长青先张嘴的机会：

　　“我说了，把你的洗衣机弄走，我不用。”

　　夏长青喝了口水，嘴角扬了扬，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他说话时声音不大，懒懒的，像是水波一样，听得人心里不断起伏：

　　“于辉，这么嫌弃，把我打赏的钱也还给我吧。”

　　于辉有些难堪，黑着一张脸，他低头看见夏长青冲他挥了挥手，胜券在握一般气定神闲。

　　“我会再来找你。”

　　说完，夏长青挂断了电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于辉站在那里，一旁的装修工凑上来，面容焦急：

　　“咋样啊，小伙子，我们也是拿钱办事，不要为难我们啊！”

　　于辉把手机还了回去，说你们走吧，然后转身重重关上了房门。进门的那一瞬间，胖子又打来了电话，于辉按下接听，就听见对面骂声连连：

　　“好你个于辉，昨晚tm答应老子今天来看店，我等你到七点半！现在好了，直接少挣半天钱！”

　　“别废话了，晚上请你吃烧烤。”

　　胖子这才支支吾吾地消停了，又问：

　　“你干啥呢，给你打了多少电话都不接，你是不是昨晚找/姑/娘去了？行啊你小子，才成年几天，可tm悠着点！”

　　于辉没心思搭理他的浑话，眼前又浮现出夏长青那张喜形皆不露于色的面容，烦躁地说：

　　“不说了，烦。”

　　挂了电话后，于辉打开直播软件，熟练地申请提现，然后看到收入榜单的贡献第一名赫然挂着夏长青的ID：老板。他提完现，查询银行卡里的余额，熟练地打了一笔钱去母亲的账户上，剩下的全部准备还这个月的债。

　　做完这一切，于辉收拾起了屋子，顺便打算洗个衣服，脏衣盆里堆了四五件换下来的短袖短裤，他想了想还是扔进了刚装好的洗衣机了里。这台洗衣机比他自己订的要高级太多，高级到于辉先花了20分钟去研究怎么把他开开。

　　洗衣机转动时于辉盯着翻滚的泡沫，嘴里无意识地吐出几个字：

　　“夏长青。”

　　接着他转过身，嗤笑了一声：

　　“真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