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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87. 无可比拟 ...

  •   纯净,透明,毫无杂质,流淌在输液管里的液体一端是一袋葡萄糖挂水,一端是老严汹涌的静脉血液。他躺在社区诊所里,一起躺在这的还有梁主任,超市的工作人员把醉晕在儿童食品区的梁主任送到这里的。
      老严是醉酒加上情绪过激导致的间歇性休克。大夫让他就在这里休息观察。
      从挂上水到现在,晓婉一直守在老严的病床边,从没离开过。而我则一直给莹姐打电话,从没打通过。
      凌晨,听着输液室里,两个醉汉浓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跟催眠曲一样。我的两个眼皮跟时代仇敌一样,打的你死我活的。
      晓婉住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老严,毫无困意。
      “晓婉,你去空床上睡会,我来看着他们。”
      “不用,你去睡吧。我没事。”
      我的问话打断了晓婉的思路,她看了我一眼,疲惫和镇定掩盖不住她内心的无注。
      我在输液室里踱着步子,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问了。我怕问后,晓婉仅存的这点尊严会我撕碎。现在,除了劝慰,我什么刺激的话都不能说。
      “晓婉,你别急。老严喝成这样,早就断片了。他醒来后可能连莹姐来过都不记得。”
      晓婉微微一笑,笑里有无助,有失落,但更多的是几分自嘲。
      “是我叫莹姐来的。”晓婉好像知道我心中的疑问。。
      “呃……晓婉……这是何必呢,”
      晓婉站了起来,捋了捋纷乱的头发随便扎起了起来,站在窗前望出去。
      “这是我一辈子的事,我不想马虎和遮掩。行就行,不行不牵强。”
      “我觉得这不是牵强的问题,你和老严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和莹姐比,这简直不值一提。她对老严,无可比拟。”
      晓婉诉说的平静超乎想象,就像这北京城,本来喧嚣吵杂,而此时此刻,漆黑里没有一点生机。
      我背靠着窗台,侧目看她。宽慰地说:“有些缘分天注定,连莹姐她都在帮你。”
      “那不是在帮我,那是在用她的方式爱严心。其实那些全是伤害。”
      “这不是你的错,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可爱是无私的。”晓婉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王强,你知道当莹姐拼了命去抢老严手里的小馒头时,我是什么感觉么?我对不起她!”
      “莹姐比你想象的要大度。”
      她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无意中却笑出了泪。“小馒头那懵懂无知的眼泪充满了对我的仇恨。”
      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晓婉这样,却又想不出安慰她的话。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安全的肩膀。于是,我把她搂了过来。
      晓婉靠到我肩膀的瞬间,崩溃了,痛苦的声音几乎吵醒了深醉的老严。老严“哼呀”了一声。吓得晓婉跟小猫一样缩了回去。
      她坐回了老严的床边。握着老严的一只手。
      “晓婉,你休息一会吧。老严只是醉酒,不用守夜。睡一觉就好。”
      “你睡吧。我也陪他不了几次了。”
      晓婉死灰般平静,深情地凝望着老严,疼爱和关怀里透着恋恋不舍和绝望。
      我没在说话,就守在晓婉身边。

      夜幕渐退,天蒙泛白。这一夜,终于要过去了。
      老严仿佛做了什么噩梦。嘴里“咿呀”含糊地嚷着,听不懂在说什么。
      “严心~严心~”
      晓婉关切地把老严唤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们,想坐起来,是酒精的后遗症又让他有躺下了。
      他捂着头,说:“这是哪?”
      “这是社区诊所,昨晚你喝多了。”晓婉温柔地说着。
      “昨晚?对了,昨晚……”
      我瞧老严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脸激动。赶紧接过来话说:“昨晚你跟梁主任都喝的太多了,我们只能把你们就近抬到这来挂水。你这一晚上可没消停,梦话说了一晚上呢。”
      “不不,我记得好像昨晚晶莹来了,还带来了小馒头……”
      “别逗了,你和梁主任吃饭,莹姐怎么回来,多尴尬啊。”
      “我有印象,是晶莹,她……”
      “你昨晚梦里都在喊莹姐的名字。晓婉可都听见了啊。你自己想想该咋办吧。”
      老严被我两句话说糊涂了。然后看着晓婉,满脸疑惑。
      晓婉咬了咬嘴唇,犹豫半天,笑着说:“老严,我不想再瞒你了……”
      她温柔的微笑里,失去了精明,只剩下坦然的诚恳。我赶紧咳嗽一声。可晓婉根本没理会。
      “小馒头,是你和莹姐的孩子!”
      老严那不可思议的目光,足足用了半分钟来消化。他呆傻着,眼皮都不眨,惊愕地连嘴都不会闭上。
      “真的?”老严问。
      “真的。”晓婉答。
      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连躺在旁边床上醉睡的梁主任仿佛都有了异样的感觉,打了一夜的呼噜忽然停了下来。就像断气死掉了一样。
      “别逗了,你是在考验我对吧。强子跟我说过这事,晶莹就没结婚,哪来的孩子。”
      老严盯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晓婉,这简直比回答怎么让世界和平还难。
      “你俩呀,肯定串通好了骗我,欺负我喝醉了是吧。”老严装得没心没肺。
      “这是真的,你俩昨天晚上为了抢小馒头差点打起来。”
      晓婉的严肃认真让老严收起了那副没正经的德行。他眉头紧锁,想了很久,忽然看着我问:“你一直在骗我?”
      我被老严那警锐的目光盯着发慌,吞吞吐吐地说:“我……我……”
      “我不听你们说,我要听晶莹怎么说。我手机呢?”
      “莹姐手机打不通,我已经打了一晚上了。”
      老严根本没听我说什么,起身下床,到处找手机。
      我把手机递给他。他接过手机,手抖得没拿稳,掉到了床上,他赶紧捡起来。翻着号码,拨了出去……
      我当时有些纳闷,他哪来的莹姐的手机号。忽然想起来他俩现在可是配货物流项目的合作伙伴,肯定有联系仿佛。
      老严拨了几遍,也没打通,莹姐的手机一直关机。
      “她在哪?我要去见她。”老严认真平静地跟我说。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强子,你还在骗我?”
      “老严,我没骗你,我也联系不上莹姐。”
      “你TMD骗我说小馒头不是我女儿。”老严已经有些激动了。
      “老严,你别激动,听我说。”
      “我怎么能不激动,换做你,你怎么能不激动,来来来,你教教我。我该怎么不激动?”
      老严站了起来,揪着我的衣襟,愤怒地几乎要吃了我。
      “老严,你别这样”晓婉拽着他的胳膊。“你冷静一下,你现在该做的不是激动,而是想想,该怎么面对莹姐,面对小馒头。”
      晓婉的劝,提醒了老严。他松开了我,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闭上双眼,紧咬咀嚼肌。“强子,带我去见她。”
      “我也不知道莹姐在哪?”
      “少骗我,你昨晚说过,你去过她家,她请你吃的饭。带我去她家!”老严狠狠地说着。
      晓婉也看着我,一脸恐慌和焦急地说:“带我们去吧。”

      清晨的北京清爽过头,有些凉意。天上囤积的水汽既拢不住,有下不来。于是乎,天地间被弄得水淋淋,雾蒙蒙的。
      老严还打算开车,我说很近,不用开车。
      当我们三个人经过大槐树时,老严望着这棵快枯死,却一直顽强活着的老树,放慢了脚步。
      “强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去莹姐家。”
      “她家住这个小区?”
      “对。”
      老严立刻望着不远处莹姐家的那栋单元楼,不禁顿悟:“天啊!”
      说罢,他开始朝莹姐家,快速走去。
      “老严,干嘛去?”
      “我知道她家在哪了?我知道了。”
      他越走越快,最后疾步小跑小跑。我赶紧跟了上去。我们都忘记了情绪低落,一夜没睡的晓婉。只听她在我身后,喘嘘地喊了一声:“王强。”
      我回头看去,她捂着胸口,趔趄得几乎要摔倒。我想起了刚出来时,晓婉就有点头晕。于是赶紧过来扶稳她。她努力地喘着。抬头看去,老严已经距离我们很远了。
      “老严,老严。”我大声地喊着他。
      这时,老严站住回头,他迟疑了片刻,赶紧跑了回来,站在了晓婉面前。
      “对不起。”
      “老严,让我缓缓。你太快了。”
      此时的老严,面对着这个曾经用生命爱她的姑娘,满脸歉意。却丧失了作为男朋友的关怀和主动性。就这样傻傻地站在晓婉面前。居然让我搀扶着晓婉。
      “老严。”我给老严使着眼色,让他过来代替我。可老严却无动于衷。
      晓婉喘了一会,站直了身体。
      “我缓过来了。”
      她走到老严身边,挎着老严的胳膊。
      “你别急,一会见了莹姐,我来帮你说好话。”
      走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俩让然像恋人一般,不仅鼻子一酸。

      老严没用我指引,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三楼。当在莹姐家门口时,他犹豫了,举起来的手并没有敲门,而是摸了摸这门的铁榔杆,像抚摸心爱的东西一样。
      那是一扇老式的铁门,也是莹姐家里的装潢中几件老家具之一。
      是晓婉帮老严敲的门!一声声的唤着:莹姐,在家么?
      老严颤抖的喉结里,不知装了多少忏悔。
      可门没开,晓婉叫了好长时间。直到惊扰到楼下住的张阿姨。她站在楼道里说:“你们别敲了。这家没人,最近都不会有人了。”
      “张阿姨,是我。”我下了楼,来到张阿姨身边。“我前几天来过的。”
      “哦~我记得你。”
      “张阿姨,莹姐人不在家么?”
      “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说有急事,连夜收拾了行李,带着小馒头就走了。”
      “她没说去哪么?”
      “说是去外地,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急匆匆的就把钥匙给我了,让我帮着看着房子。”
      “张阿姨!”老严也走了下来。
      “你是?”
      “我是严心啊,你忘了,当年你总催着我去你那剪头发。”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小馒头的爸爸嘛。”
      “呃……啊……”老严吞吞吐吐地不敢应声。
      “你说你,这一走国外,好几年不回来,你也狠心撇下她们娘俩,你知道她们有多难嘛。”
      “国外?”
      “对呀,小李说你去了什么什么国,为了拿到绿卡,必须在那呆很多年,不能回来。”
      “老严,莹姐不在的时候,都是这位张阿姨照顾小馒头的。”
      老严听完,激动地来到张阿姨的身边,震颤的喉结被压制着没有反应到脸上。
      “张阿姨,谢谢您。您能告诉我,晶莹去哪了嘛?”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昨天晚上,她抱着小馒头,拉着行李箱来我家送钥匙的时候,就说让我帮忙看着房子,不过我看她好像情绪有些不对,好像哭过。我问她,她也没说。”
      “这房子是她的?”
      “对。那时,小馒头刚出生不久。小李一个人带着孩子……”张阿姨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真不容易。”
      “张阿姨,能让我进屋子看看么?”
      “对对,这是你家。看我这老婆子,脑筋就是不够用。你们等会,我给你们拿钥匙去。”说罢,张阿姨就往她家走。可刚打开门,突然停住了。“不对啊,不对啊。你刚回来了,小李怎么就抱着孩子走了呀。”
      张阿姨警觉地往楼上望了望。晓婉站在楼梯脸皮有些紧张,礼貌的微笑着。
      张阿姨又看了看慌慌张张的老严。不禁把脸沉下来了。
      “你小子,是不是背着她们娘俩干坏事了?”
      “呃……呃……”一向精明的老严此时脑筋如同海底千年沉船的阀门,完全锈死。别说瞎话,连话都数不明白。
      我赶紧来到晓婉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说:“张阿姨,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
      “你们少欺负我这个老婆子,你们这里肯定有事。要不然,小李不会走的。”说完,张阿姨就要进屋。
      “张阿姨,让我进去看看吧。”老严哀求着。
      “你们走吧。这房子,除了小李,谁我都不给开。”
      张阿姨的家门,关上时发出的“哐啷”声,仿佛莹姐对老严的一声喝斥,他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

      晓婉开车,老严副驾驶,我坐在后座。沉闷的气氛压抑的人喘不来气,要不是马达的轰轰声,这车里宛如死寂。
      老严和晓婉都呆呆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后视镜里的他们好像陌生人一样。
      我作为局外人,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死结里,被捆绑在中间,不知该劝谁,该怎么劝。
      “晓婉,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了。”老严的声音很小,包涵歉意,却很认真。
      晓婉镇静地听着,久久没有回话。只是专心开车,她拐弯,并线,即便前后都每车,也要开车转向灯,再关上它。仿佛在路考驾照一样。
      老严见晓婉没回答,也就不敢再吱声,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没关系的,不怨你,当初你曾经告诉我会有这么一天,我当时以为是玩笑。唉~是我太执拗了。”
      晓婉的回忆里的那一天一定是她最高兴的一天。因为她鼓足了勇气,要飞蛾扑火。
      “对不起,对不起。”老严像着魔一样,不停地嘟囔着。
      “老严,没什么对不起的。是我一厢情愿。”晓婉的语气仿佛一下子豁达起来。
      “晓婉,别怪我。”
      “我不怪你,你是个君子。其实都是我在耍流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晓婉微微一笑,侧头看了一眼老严……
      北京城的大街上很难能看到日出,那一缕光明总会被各种高楼大厦所蒙蔽。即便此时心如静水,也能感受到城市喧嚣的源头。树木草丛的光合,城市鸟儿的鸣叫,早餐摊位的开业,健身老人的晨练。路上,车人很少,狂奔的感觉近似狂暴,悲伤的心境更是悲痛
      晓婉那一眼,温情的深处一汪深情却又清澈见底的泪海。
      飞翔,是刹那间的。当悬在中空,没有人担心生死,没有人担心苦痛,甚至没有一声恐惧的呼喊。老严紧紧地抓着晓婉的手,迎着即将到来的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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