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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6、远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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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野在顾家呆了将近一个月,顾妈妈已经送进医院治疗,他坐在顾家的客厅等着顾爸爸回来,前几天邓思乐给他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没说两句匆忙就挂了,他猜是邓思乐偷用吕丽的手机被发现了,这才反应过来南边好像好久都没回他的消息了。
顾野立马给南边发消息:我后天晚上回去。
一直到今天要回家了都没收到回信,他有些心慌,但是没多想顾爸爸就回来了。
两人一起吃了顿饭,顾爸爸把顾野送到车站,坐上车的顾野依旧没收到南边的回信,他郁闷地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头疼的厉害,抵着车窗没多久便睡去。
从车站出来已经很晚了,没有一辆三轮车,顾野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半路才碰到一辆,讲了半天价还是以翻倍的金额坐了上去。
他下车才发现是停在巷子口的,转身车已经走远了,没辙,只能沉重抬脚往回走。
顾野走到家门口看到南边房间无灯,转眼看向大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抬脚走近敲了两下南家的木门,没人回应,转身往回走,刚到家门口身后的门开了,南边走出来。
“顾野。”南边的嗓子哑的厉害。
“你生病了?”顾野问。
南边摇头。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顾野说完转身打算回家。
“顾小野,今晚你能陪陪我吗?”南边说。
顾野揉着疼痛不止的脑袋,“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挺累的。”
南边没多说,关了木门回到客厅,南姥爷坐在沙发上目光无神的盯着地板。
“姥爷,我们回房休息吧。”南边蹲在南姥爷脚边说。
南姥爷转睛去看他,眼底含泪的说:“小边,以后成家了生个女娃娃,把燕燕还给我,好吗?”
南边哽咽一下,低头抹泪,“姥爷,睡吧,明天还要赶长途呢。”
顾野是在邓思乐的敲门声里醒来的,他顶着巨痛无比的脑袋去开门。
“哥哥。”邓思乐泪眼汪汪的看顾野。
“怎么了?”顾野问。
“哥哥,我怕。”邓思乐哭了出来。
顾野蹲下身抱起他走回床上,一下一下拍着哄他,没一会儿两人又睡着了。
等他们再次醒来已经下午四点了,顾野摇醒邓思乐带着他洗漱好下楼,奶奶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看向他们也只是呆呆的转头。
“你们睡醒啦,”吕丽站起身走向厨房,“我去给你们热一下饭菜。”
顾野牵着邓思乐做到餐桌旁,电视里放着奶奶最不爱看的新闻,说着一些旁国的事情,他依旧觉得头痛不已,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吕丽将饭菜端过来,觉得顾野不对劲,去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小野,你发烧了。”吕丽惊呼。
“是吗,”顾野抬起头,“怪不得头疼的厉害。”
“赶紧随便吃点东西我等会儿带你去看病吧。”吕丽说。
“哥哥。”邓思乐害怕的拽了拽顾野的衣角。
吕丽立马去安抚他:“没事,哥哥只是发烧了,等会儿去看医生吃点药就好了。”
顾野觉得邓思乐的反应很奇怪,可是脑袋昏胀得厉害,没心思多想。
吃过饭吕丽带顾野到巷子口的小诊所看病,高烧,39.3度,医生给他开了两瓶的药水输着,等打完出来天都黑透了。
顾野拿着三天的药往回走,他站在南家门口向上看,南边的房间依旧黑着,客厅也没光,仔细一瞧才发现大门口的对联被撕掉了,光秃秃的怪不得昨晚看的不对劲。
他想起南边好像也病了,便不想打扰他转身回家。
晚上顾野只是喝了半碗粥就睡下了,夜里他感觉有人来了他房间三四趟,额间总是凉凉的,一下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蒙蒙亮他就醒了,吕丽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一转头一块毛巾掉落到枕头上,原来昨晚吕丽照顾了他一晚上。
顾野轻轻摇醒吕丽,想了好半天才开口:“妈,妈?”
吕丽半醒,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自己,反应过来是在顾野的房间一下有些惊慌,转而脸上挂喜的说:“你,小野,你是在,喊我吗?”
“嗯,妈,谢谢你,照顾了我一晚上。”顾野说。
“没事没事,”吕丽立马笑开,“你饿吗?想吃什么?我去弄。”
“喝点粥就好了,现在还是没胃口。”顾野说。
吕丽连连点头下楼了,顾野坐起身,明显感觉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用手背试了一下额头的温度,好像已经退烧了,他起床去卫生间冲凉回来又换了一套新床单,然后再下楼。
“我就给你煮了白米粥,”吕丽说着探了一下顾野的额头,“好像没烧了。”
顾野点头喝粥。
“对了,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过来说让你去填志愿表,你吃完饭记得去趟学校。”吕丽说。
“好的。”顾野应下。
吃完饭顾野就出门了,开门的时候恍若听见南边的声音,他抬眼向石墩的方向看去,空无一人,顾野淡笑,觉得自己一定是想他想疯了,走到南家门口去敲门,好久都没人来开,吕丽却出来了。
“小野,你干什么呢?”吕丽有些局促地问。
“哦,我打算喊南边一起去学校填志愿。”顾野说完,刚准备继续敲被吕丽打断。
“小野,别敲了,”吕丽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南姥爷他们搬走了。”
顾野皱眉,“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他们昨天天刚亮就搬走了。”吕丽说。
“为什么?”顾野不解。
“因为,房子卖了。”吕丽说。
“卖了房子?为什么?”顾野更不理解了。
“因为……”吕丽搓着手好半天没说出话,急的顾野一头的汗。
“为什么卖房子?”顾野又问。
“哥哥,”邓思乐从自家门口露出半边身体,“因为燕燕死了。”
顾野愣住了,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刚想开口问,吕丽就把邓思乐赶回去了。
“什么?乐乐说什么?”顾野问。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南爸爸和燕燕发生了意外,已经去世了,小南带着南姥爷走了。”吕丽说。
顾野皱着眉努力理解吕丽的话,他不相信,转身继续去敲南家的木门,直到邓董拉开他。
“小野,你冷静一点。”邓董说。
“我要怎么冷静?南边人呢?他人呢?”顾野大声问。
“我们也不知道小南和南姥爷搬去哪里了。”邓董说。
顾野还是不相信,他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空号……
空号……
还是空号……
顾野慌了,彻底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理解不了,就一个月的时间,就只是一个月,怎么会人去楼空,怎么不带一丝留恋,不说一声也不……
他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回来,南边问他:“顾小野,今晚你能陪陪我吗?”
一瞬间大脑空白,他在自责,为什么不陪陪他,为什么不多嘴问一句,为什么那么绝情的拒绝,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跟他说。
顾野看向南家的木门,猛的撞去,没破,他还打算撞第二下被邓董拦住,拖着不让他动,顾野疯了一样想甩开邓董可怎么都甩不开,挣扎好几下两人滚到地上,一只袖子都被扯开,可顾野依旧不放弃,挣扎着想起来,身后传来黑子的声音。
“顾野。”黑子站在不远处,对上顾野红了的眼睛。
顾野这才稍稍恢复一点理智,站起身走向他,“黑子,你告诉我,他们都在说谎,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骗我的。”
“顾野,南边,真的走了。”黑子说。
他冲过去揪起黑子的衣领大吼:“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是不是?”
“你冷静点,”黑子也朝顾野吼,“你告诉我,燕燕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派出所糊弄行事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们下葬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吕丽捂着嘴在后面哭,邓董瘫坐在地上无力的垂着脑袋。
“我……”顾野语塞,放开黑子的衣领,连着后退几步。
“你不在,南边最无助的时候,你不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你不在,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他娘的还是不在!”黑子吼,涨红了脖颈,声嘶力竭。
顾野还在后退,脚边碰到石墩跌坐在上面,愣神。
黑子冷静了好久,呼出一口气,“南边知道你会找他,他走之前喊我来跟你带句话,昨天你发烧了,我没忍心告诉你,今天我来就是为了传话的。”
黑子的声音压着,好似在尽力模仿南边的声音:“顾小野,别找我,对不起。”
顾野低着头,直瞪眼,鼻头酸胀,眼泪滴落,一下接着一下砸向地面,湿了好大一块地方。
他知道,南边的天平歪了。
他被抛弃了,被那个说过会一直选择他的人抛弃了。
他凭什么道歉,道歉有什么用?
还不是一走了之。
……
顾野坐在石墩上,抬起头已经到了夜晚,他看向远方,这才深切感受到原来每次南边坐在这里等他是如此的寂寞。
不同的是,南边是有盼头的等,而他已经未知前方了。
他起身走到河边,抬头看不见一点星光,浅色的瞳孔被黑夜包围,变成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又来到山顶的亭子上,坐在扶手边,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吃掉,一嘴的苦涩。
低眼看见草丛里有个萤火虫,立马转身跑下亭子去抓,护在手心里许愿,睁眼四周依旧皆空,他笑笑,放飞了萤火虫,让它去寻他。
他又来到老街,来来回回逛了五六遍,路边有三四个醉鬼在唱歌,他觉得难听投去一记鄙夷的眼光,被其中一个看见,举着酒瓶骂他。
顾野嘴角扯笑骂了回去,对方借着酒劲抡起酒瓶砸了过来,顾野三两下干倒了对方;另外的同伴看着心里窝火,一拥而上,几人打作一团,也没撑多久都被顾野打倒在地,他朝地面吐了一口,说了句“废物”,转身走了。
回到家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吕丽,他一身脏兮兮酒气冲天,手臂脸上还挂了彩,把吕丽吓了一跳,连忙问顾野发生了什么,他不说话,直直地上楼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进到房间本想倒床就睡,摸到身旁好似有个人,他探出一个脑袋,小声的喊他“哥哥”。
“乐乐?”顾野有些看不清。
“哥哥,我怕。”邓思乐说。
“你为什么害怕?”顾野问他。
“我,我看到了,燕燕躺在车里。”邓思乐含泪说着。
顾野心底一疼,俯身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邓思乐,以后没有人保护你了,你要变得坚强,变得勇敢,要努力学习,努力生活,把她欠缺的那一份,狠狠的补回来。”
这是八岁的邓思乐记得最牢的一句话,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这么做的。